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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雪夜之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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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法有雲: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在前期做好了充分勘察偵測準備的情況下,林恩終於下達了行動命令,500餘名參與行動的特遣隊員分為三個部分,一部分按照最後定稿的行動計劃在沿途部署接應,一部分負責外圍的掩護和阻擊,第三部分才是直接抵達紐倫堡地區參與行動,包括指揮人員在內總共有368人,這在林恩看來是個吉利的數字。

戰爭中,惡劣的天氣往往是形勢不占優勢一方更願意加以利用的,林恩就選擇了一個漫天風雪的日子,當天距離1946年的聖誕節還有5天時間,盟軍雖又向紐倫堡這座具有特殊意義的城市增派了兩百多名英軍士兵,但這些直抵德國港口爾後乘坐火車抵達的不列顛軍人一看就是年輕、稚嫩且沒有經受過戰火洗禮的新兵蛋子,對林恩的計劃非但構不成威脅,指不定還能“幫忙”多制造一些混亂氣氛。

糟糕的風雪天氣對交通尤其是空運影響頗大,當天途徑紐倫堡火車站的列車無一例外的晚點了。和往常一樣,在紐倫堡下車的乘客都會受到盟軍執勤人員的嚴格檢查,沒有正當理由的壓根不允許離開車站進入市區,而當天的乘客格外稀少,在紐倫堡站下車的更是寥寥無幾,他們要麽是前來投奔親屬的老弱婦孺,要麽是休假歸來的盟國軍人,火車站的秩序好的讓盟軍執勤官兵有些倦怠,而直到黃昏到來之前,平靜的氣氛讓人沒理由懷疑又一個戰爭日會毫無波瀾地度過。

黃昏時分,殘破而寧靜的城市突然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當那架機身機翼都塗著白漆的小型飛機墜毀在紐倫堡監獄時,滯留在這座城市裏的每一個人都狠狠吃了一驚,特別是深知紐倫堡監獄關押犯人身份和意義的盟軍官兵,許多人直接丟下餐具從餐廳飛奔而出沖向營房或軍械庫,戒嚴警報也隨之在各處駐地兵營響起,紐倫堡監獄更在嗚咽的警報聲中亮起了盞盞探照燈,刺眼的光柱在監獄周邊的田野和道路上來回移動,每一個機槍和高射炮戰位上都能看到一雙雙無比警惕的眼睛……

五分鐘過去了,十分鐘過去了,除了距離監獄東墻400多米的田野中靜靜燃燒的飛機殘骸,這個世界像是什麽也沒有發生一般。監獄、火車站、機場周邊並沒有出現可疑人員,各哨卡安然無恙,指揮部與各駐地、哨卡之間的電話線路完全正常,從監獄方面派出的小型巡邏隊很快抵達了殘骸現場,他們發現這是一架沒有任何武裝的單座飛機,相對粗陋的制作工藝看起來像是地下作坊裏的民間產品,可讓人感到十分詭異的是,殘骸以及周邊的田野中並沒有發現遇難者的屍體,這意味著要麽駕機者在飛機墜毀後還能自行離開,要麽壓根沒有人駕駛這架飛機!

在與各方聯絡並向上級通報情況下,紐倫堡駐軍指揮部於飛機墜毀40分鐘後解除了警報,但各部隊並沒有取消戒嚴,而是相應加強了重點區域的警戒力量,並在紐倫堡城區增派了夜間巡邏部隊。自然了,那些晚餐吃到一半就匆匆“上崗”的盟軍士兵們只能用補充性的巧克力、牛肉幹填飽肚子,並在逐步降到零下十度的寒冷室外好奇討論著這件怪事情的真相。

紐倫堡發生了不明身份的小型飛機墜毀事件,這很容易讓人把它和紐倫堡監獄裏關押的德國高級戰犯以及即將重開的國際法庭聯系起來,此時盟軍設立於柏林的駐德占領軍總指揮部本該重視起來,但東線的蘇聯軍隊連日來大舉進攻,不僅盟軍南線部隊面臨被包圍的境況,中路和北線部隊也受到了對方的牽制性進攻,人員傷亡陡增,設立在波蘭的幾百個盟軍醫院一時間居然人滿為患,所幸重傷員還不至於臨時止血運往大後方,但許多情況初步穩定下來的傷員還是經由鐵路線運抵德國或經德國送往法國,一方面為傷員提供更好的後期療養,另一方面也緩解波蘭方面病床不足的窘境。於是,駐德占領軍總指揮部不得不擔負起安排傷員的任務,偏偏這兩天一些在北部整訓準備在聖誕節之後開赴前線的德國志願部隊因為不滿給養短缺而人心浮動,盟軍只好一邊安撫一邊調遣預備部隊應付不時之需,這一系列事情已經夠讓人焦頭爛額,偏偏情報部門又傳來有關蘇軍特戰部隊近期將在德國、法國和波蘭展開破壞行動,鐵路設施尤其是鐵路橋必須嚴加戒備,更要命的是,當晚德國和波蘭北部的盟軍無線電通訊設備受到了幹擾,各方情報讓盟軍將領們一個比一個頭大。

夜深了,德國南部的風雪愈發猛烈,僅憑路燈照明,5米之外就難見人影,大功率探照燈的照明範圍也僅限於區區五六十米的距離,從技術上完全失去了對空警戒防禦能力,而常規的雷達在這種天氣下也難以發揮出正常功效。

紐倫堡火車站的值班室裏,禦寒取暖的盟軍值班官兵擠了滿屋子。德國東南部的冬天一貫很冷,這些值班室自然都安裝了暖氣片,並由車站的鍋爐房進行集中供暖。

“猜猜這趟火車晚點多久……五小時以內或是超過五小時,賭5美元怎麽樣?”主動“坐莊”的是個梳著中分頭的美軍中士,他約莫二十七八歲,長著一張長長的馬臉,擠眉弄眼的向周圍同伴發出挑釁。

此時站臺上空無一人,也只有火車即將抵達的時候,執勤人員才需要挨個兒前去核查下車乘客的身份,至於是否會有人提前跳車或者沿著鐵路線徒步而來,這自然由鐵道上的盟軍巡邏隊負責,並不在這些站崗大兵的職責範圍內。

旁邊一個“大噸位”的美軍士官費力地擡起頭看了看值班室裏的掛鐘:“再有半個鐘頭就夠五個小時了,它顯然是被取消了!這可是戰爭時期,上面是不會允許德國列車在夜間運行的!還有下註賭的意義嗎?”

馬臉的美軍中士咧嘴笑道:“那你是賭超過5小時咯?”

“見鬼,湯姆,你今天是錢多得燒手吧!”胖士官曲著肥碩的手臂從褲袋裏掏出一張紙幣往桌上一拍,“一賠幾?”

“老規矩,一賠一點二!”

馬臉的美軍中士飛快地把鈔票抓在手裏,然後大聲對周圍其他人說:“買晚點不超過五小時的,一賠三!”

“半小時賺個一美元也不錯,至少比他娘的士兵津貼高!”旁邊一個錐子臉、系著墨綠色圍巾的美軍士兵從懷裏掏出皮夾子,從裏面取了一張嶄新的5美元,嘴裏嘟囔著:“肯定超過六小時,它指不定明天上午才能到!”

在這個年代,一美元說少不少,好幾名士兵跟著果斷出手,買的自然也都是“晚點超過5小時”。

馬臉中士把錢一股腦收起來,擡手看了看表:“二十五分鐘後見分曉,在這之前,夥計們,我得去尿個尿!”

一名剛剛下了註的美軍士兵調侃道:“湯姆,你該不會是在這冷颼颼的夜晚想要帶著我們的幾十美元潛逃到蘇聯那一邊去吧!”

值班室裏一陣哄笑。

“狗屎,去蘇聯那邊還需要帶美鈔?帶上你們這群家夥的腦袋就能換到一棟大別墅和一頭俄國母牛,嚒……”馬臉的美軍中士故意開著門說話,裏面的人沒等他說完便飛起一腳將門給關上了。

“這群小鳥蛋!”馬臉中士一邊嘀咕著一邊走向值班室右側的公共衛生間,由於是納粹黨代會的定期召開地,當年的紐倫堡火車站雖然算不上恢弘氣派,可裝潢是充滿了時代風格的,後來車站在盟軍轟炸中受到嚴重損壞,盟軍進駐後才組織當地居民進行了修繕重建,設施簡陋但也算一應俱全,好惡作劇的美國士兵別出心裁地弄來幾尊希特勒的石膏雕塑裝在了小便池上,別的不說,火車站重新運營以來,這幾個小便池總是最幹凈整潔的——普通德國民眾哪敢在昔日領袖嘴裏撒尿,也只有駐守在這裏的盟軍勤務人員才會享受這種超高級別的待遇。

開門進入衛生間,馬臉中士徑直朝元首小便池走去,滿腦袋想著概率和賠率之間的運算關系。每天最後一班列車本該在下午5點抵達,線路管理是由盟軍方面負責,但火車司機和鐵路維護員這些技術職務仍是由通過了身份審查的德國工人擔當,而刻板早已成為德國人的代名詞,只要不是道路中斷,他們應該會堅持到終點站。

一條明顯發黃且帶有濃重騷味的尿液帶精準地灌入“元首”口中,馬臉中士剛吹起口哨,突然聽到鐵路線上傳來了呼哧呼哧的聲音,那應該是蒸汽機車拉著車廂抵近車站的聲音,想著兜裏的美元都將收歸自己所有,他頓時喜形於色,完全將火車進站前本應鳴笛的慣例拋之腦後。胡亂抖了幾下,將家夥收進褲襠,一邊系拉鏈一邊低頭往外面走,就在這時,公共衛生間的大門猛然向內打開,馬臉中士差點兒被木門撞著鼻子,張口正要爆罵一句,卻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迫感,他瞪大著眼睛、張大著嘴巴,擡頭看到了一幅難以形容的情景:一個魁梧的家夥完全封住了衛生間的出路,他全身上下仿佛黑洞般吸走了周圍的光線,更讓人咋舌的是,這家夥戴著一頂外形獨特的大耳沿鋼盔,整張臉裹在深色的圍巾裏,只留下一雙惡魔般冷漠而兇狠的眼睛直直瞪著自己,高高頓起衣領的長款軍衣在堪比一流男模的身軀上酷勁十足,他左肩靠前、右臂在側,背上背著一個方形匣子,手裏端著一支下置弧形彈匣的槍,槍械頂部還裝著類似大電筒的東西,通過幾根電線與背後的匣子相連。

剎那間,馬臉中士腦中一片空白,當他意識到對方以一個熟練順暢的動作把堅硬的槍托砸向自己的臉龐時,他也只是下意識地往後退避,同時想起了早先一個同伴跟自己講起的有關德軍夜戰部隊的故事,那些在黑夜裏來去自如、屠人如宰家畜的殺神不就是這般模樣麽?

勉強躲過了對方甩來的槍托,馬臉中士還想趁勢反擊,卻沒有料到對方肢體伸展的敏捷度完全超脫了體型的局限,堅實的槍托順勢往前一突,狠狠砸在了馬臉中士的面門上,眼前一黑同時劇痛傳來,這個一分鐘之前還在羞辱德國元首的美國大兵徑直昏了過去,他不會看到這黑面殺神檢查廁所後覆又離開,而外面值班室和走廊早就被各種奇怪而雜亂的聲音所籠罩。專門為特種作戰研制的德制PPT手槍在裝上特制消音器之後可以做到殺人於微聲之中,而為突擊步槍研制的消音器效果還遠達不到理想效果,但它們至少能夠讓響亮的啪啪聲變成傳播距離更小的噗噗聲。在這個寒冷的冬夜,面對采用了沿鐵路線滲透進入火車站與乘坐火車抵達兩手並用的攻擊者,駐守紐倫堡火車站的百多名盟軍官兵在短短幾分鐘時間內即遭到全殲,而這時候掛鐘的指針距離夜晚10點還有足足十多分鐘,馬臉中士贏得了突發奇想的賭局,只是代價對他、對這支美軍部隊、對整個盟國陣營而言顯然過於沈重了。

就在身手敏捷的夜戰突擊隊員用槍托撂倒馬臉的美軍中士時,踩著精確時點行動的另一支突擊隊正從紐倫堡市區向凱撒城堡潛行。正如盟軍高層在這一年零七個月倍感擔憂的那樣,戰爭失敗並沒有立即讓德意志這個高傲、團結、精進、固執的軍事巨人徹底死去,在民族情緒的作用下,美英盟軍的輿論宣傳往往適得其反,德國民眾默默忍受著失敗帶來的苦痛,他們還沒有真正開始反思這場戰爭的錯誤所在,許多人對失去的勝利還留存著遺憾與不甘,他們懷念著歐洲之巔的榮譽與驕傲,他們內心深處渴求著覆仇和崛起。於是,當帝國特遣隊員踏入紐倫堡這片焦土時,他們受到了當地居民平靜而期待的接納,並在盟軍眼皮底下呆足了24個小時,近距離觀察、測算並對計劃進行最後的修正。

作為曾經的軍事堡壘,凱撒城堡的外觀是巍峨雄壯的,盟國占領軍將這裏用作指揮部之後,城堡大門很少關閉,但大門外的盟軍交通崗哨和沿著墻根活動的巡邏隊構成了比大門和高墻更為可靠的警戒線。不過,這座城堡終究是德意志民族的歷史財富,一名志願前來的德國老人領著數十名特遣隊員從隱秘的逃生通道進入城堡,而另一些特遣隊員則穿上美軍外套小心翼翼地從外部接近,按照算好的接應時間,他們借著風雪的遮掩在城堡墻根下獵殺了一小隊美軍巡邏兵,這些寒夜還得出外巡邏的倒黴蛋不明不白成為冤死鬼、使用匕首和消音手槍的特遣隊員隨即攻占了城堡大門,盡管在這個過程中出現了意外——一名正巧從城堡裏面走出來的英國軍官拔出手槍射中了一名特遣隊員,進入城堡內部的帝國戰士們這時候也已經采取突襲行動了。在一陣劈劈啪啪的雜亂槍聲中,百餘名特遣隊員只消一刻鐘就完全占領了凱撒城堡。

凱撒城堡響起槍聲之時,紐倫堡監獄周邊的守軍卻沒能按照平日裏的演練采取正確的戰鬥防禦,因為駐守在監獄南面的法軍營地的物資倉庫偏巧失火了,法軍官兵們幾乎都在鬧哄哄地忙著救火,車輛、燃料還有彈藥物資,火借風勢愈演愈烈,殉爆的彈藥時不時發出驚天動地的轟響,這極大地幹擾了周邊美英軍隊對指揮部槍聲的判斷,而且通往各處的電話線路也在同一時間失靈了,美英軍官們只好派人乘車前往指揮部聯絡,可派出去的車輛一去不返,軍官們才逐漸意識到情況不妙,然而他們已經錯過了戰鬥布防的最佳時機。趁著美英官兵圍觀這場風雪中的特殊煙火表演、法軍官兵忙於救火而無暇顧及其他,兩百多名身穿美軍和英軍制服的特遣隊員摸黑越過了外圍山林到盟軍駐地這段最危險的路程,一旦混入駐地,僅憑外表盟軍官兵無從分辨敵我,帝國的精英們卻有辦法在黑暗中精確射殺慌亂無措的盟軍士兵。

從法軍營地突然失火開始,監獄內部的看守人員就進入了一級戒備——監獄完全對外關閉,只有得到最高指揮官的特別授權命令或戒備解除才能允許駐紮在外部的盟軍士兵進入,隨後美英盟軍駐地出現的混亂也讓監獄內部看守堅決地執行了這一戒備命令,然而特遣隊員趁亂在紐倫堡監獄的西面和北面安放了定向爆破炸藥,轟轟兩聲巨響之後,電網、探照燈和高射機槍拱衛下的監獄不再是密不透風的堡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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