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先生,你家裏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你的娘親在催你回去了麽?”慕容煥不想再說自己的事情,將話題轉到了百裏陌煦身上。

“不是什麽大事,我已經讓手下的人回去處理了。”百裏陌煦放開慕容煥的手,改為將她和佑容一起攬在懷裏。

“是我讓先生為難了吧?若沒有我,先生一定已經趕回去了。看得出,先生是很在意娘親的。”

“我娘親也是個苦命的女人。”想到如今被陷害的東方渺,百裏陌煦心裏也是很難過。

“對不起,先生,我讓你想起不愉快的事了吧?”慕容煥有些後悔自己的多嘴。

“永遠不用對我說對不起,我是真心待你,自然也願意和你聊這些事情。其實,這邪壓在我心底很多年了,如今能和你說說,也是好事。”百裏陌煦的手溫柔地在慕容煥身上拍了拍。

“我的娘親當年也是阿爹明媒正娶的,不過你也知道,世家的男子大多是三妻四妾,所以我娘親進門的時候只是一個妾。不過,我娘親對阿爹是一見鐘情,所以明知道嫁給他只能做妾,還是開開心心地嫁了。”

“只是,我娘親沒有想到的是,阿爹對她的感情遠不及她對阿爹的感情來得深。成親後沒多久,阿爹便很少來看她,就連我出生,阿爹也不在意。那時候阿爹一門心思都在嫡長子身上,對我這個庶子不聞不問,除了家宴,我幾乎見不到阿爹的面。幾年下來,娘親對阿爹的心徹底寒了。”百裏陌煦雖然講的都是事實,卻也隱去了不少內容,否則這丫頭一定能聽出端倪,當初母後可是和她講過那些往事的。

慕容煥沒想到“九先生”斜候竟也沒有享受到幾分父愛,不由得生出一絲同情,伸手去握百裏陌煦的手,百裏陌煦的手指穿過她的手指,兩人的手一時間十指緊扣,一種怪異的感覺湧上了慕容煥的心頭,既熟悉又陌生。

“我那時候小,不懂得成人的感情世界,以為阿爹不喜歡我是因為自己不夠出色,更以為阿爹冷落娘親也是因為我的緣故。所以,那時我唯一的心願就是好好修煉,讓自己變得強大,既可以保護娘親,又可以讓阿爹對我另眼相看。”

“我一方面刻苦習武,一方面悄悄觀察家主如何處理事務,暗暗學習著一切,終於在同齡人中脫穎而出,引起了家主的重視。那時候,阿爹的正妻因為疾病過世,阿爹沒有再娶妻,卻將我娘親升為了正妻,並開始和我親近起來。沒多久,阿爹的嫡長子也因病去世,他愈加看重我,我那時候天真地以為,只要自己多努力做到最好,阿爹便會看到我的好,便會善待我娘親。”

“可是,後來我才發現一切不過是我的一廂情願罷了。阿爹雖然將娘親升為了正妻,給了她所謂的地位,卻沒有因此給她更多的真心。阿爹的女人太多,那些女人表面對娘親很規矩,可背地裏卻也免不了各種算計和爭寵,這麽多年來,娘親過得並不快樂,我才是她唯一的寄托吧。可惜,我經常在外面奔波,並沒有那麽多時間守在娘親身旁……”

百裏陌煦的話裏難掩對娘親的愧疚,這讓慕容煥心裏更加不安起來,她有直覺,那夜匆匆趕來的那個人,談及的定是與“九先生”的娘親有關,為了自己,“九先生”毅然選擇了留下,想必他心裏也是很糾結的吧。

“那時候因為各種原因,阿爹給我娶了好些女人,娘親或許是因為太寂寞,也沒有反對。也許,在娘親看來,我不能陪在她身旁,有我的子嗣也是好的。可是,那些女人我一個都看不上眼,雖然也是阿爹千挑萬選,可卻沒有一個走進了我的心。盡管無法忤逆阿爹的意願,這些女人我都娶進了門,但我沒有與她們當中任何一個圓房,我始終幻想著有朝一日能遇到一個自己真正心儀的女子,明媒正娶做我的妻,好好愛她,護她一生一世。”

“其實娘親一直知道我並未與家中那些女人圓房,娘親也沒有逼我,她知道沒有感情強扯到一起,自然不會幸福。雖然娘親很想抱孫子,可是,她更願意看到我幸福。可惜經過這麽多年,我一直不曾遇到過心儀的人,每次回到家中,看到日漸老去的娘親,我心裏就會覺得愧疚。”

“前不久娘親曾經病了一場,我匆忙趕回家,見到家裏那幾個女人在她面前端茶送水,代我盡孝,我覺得既陌生又害怕。她們暗地裏望向我的眼光總是帶著不能細說的哀怨,而我也從她們身上看到了時光流逝,芳華漸老的悲哀。我在想,我一心要尋找自己心儀的人,是不是也辜負了這些女人?不管怎樣,當初我答應娶她們進門,卻因一句不喜就讓她們這樣寂寞地過了許多年,我是不是太過殘忍?”

百裏陌煦說到這裏,自然是瞎編了,因為情不自禁,所以向慕容煥表白了自己的心聲,但要說清楚自己為何不與蘇怡鳴爭,顯然所謂的先來後到並不是真正讓人信服的理由。

“病中的娘親和我私下聊了很久,她說自己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有生之年剩下的心願就是能抱上自己的孫子。娘親說很多人窮其一生,都尋覓不到自己心儀之人,也許我的有緣人還未到,也許我從來只看著前方,不曾回頭去看,一直默默守候在身後的人當中可能就有我的幸福。我明白,娘親是在勸我回家了,家中那幾個女人陪她多年,在她心中或多或少也有了幾分感情。那一次我落荒而逃,我不敢告訴娘親,其實,我心裏已經有了一個人。”

說到這裏,說到這裏,百裏陌煦停了停,慕容煥的心也滯了滯。她明白,“九先生”說的那個人便是自己,可是,“九先生”遇到自己的時候,自己已經是蘇怡鳴的未婚妻,所以,“九先生”一直在克制他的感情,不想給自己造成困擾。昨夜的那邪,已經將他的心徹底剝開在了自己面前。慕容煥該說什麽?恨不相逢未嫁時?！

“臨走時,我答應娘親,若是這一次我再遇不到喜歡的人,我就回去和家裏的女人圓房。我離開家辦完了家主交待的事,便想來找姑娘,不曾想卻聽到姑娘參加了武林大會,知道了蘇門主重傷後姑娘代他上場,奪得盟主之位。姑娘如今已是名揚天下,卻也被世人所知,你是蘇門主未過門的妻子,佑容乃蘇門主的兒子。我聽聞這些消息之後,既為姑娘高興,也為佑容的未來高興。姑娘遇到蘇門主在先,而蘇門主可以給佑容的未來,我給不了,我終於說服自己徹底放下心中的那個想法,修書一封,告訴娘親我決定回家,了卻她的心願。”

慕容煥這下算是明白了,原來這“九先生”是因為這個才徹底放下對自己的心思。當初的武林大會上,自己因為蘇怡鳴被人暗算而大怒,進而挑戰眾人甚至藍沐月,奪得盟主之位,任誰見了都會認為自己對蘇怡鳴情根深種吧。“九先生”一定也是以為自己心裏愛著蘇怡鳴,所以爭也無用,只好放棄。何況,“九先生”早已知道了蘇怡鳴的真實身份,知道了蘇怡鳴在謀劃什麽,他的感情雖然不輸於蘇怡鳴,可考慮到佑容的未來,他甘願退讓。

慕容煥能說什麽?作為一個穿越而來的現代人,若只是旁觀者,她自然覺得“九先生”這樣的放棄有猩惜。明明好不容易遇到了自己心儀的女子,卻沒有勇氣大膽地去競爭。當然,這也怨不得“九先生”軟弱,人家一開始遇到自己的時候,自己就已經被蘇怡鳴打上了“未婚妻”的標簽。作為君子,理應成人之美,奪人所愛,令人不齒。

同樣的,作為當事人,慕容煥也沒辦法向“九先生”解釋,說自己心裏對蘇怡鳴其實沒有半點男女之情,更無法開口告訴“九先生”自己對他其實才有莫名的心動。畢竟,心動歸心動,她的心裏真正在意的,惟一在乎的,念念不忘的,還是只有那個人而已。

慕容煥穿越前,械和熱播的電視裏正廣為流傳那句話,“如果世界上曾經有那個人出現過,其他人都會變成將就,而我不想將就。”當時慕容煥並不能感同身受,而今的她卻完全認同。盡管百裏陌煦當初傷得她那麽深,可是,慕容煥就是無法真正地去恨他,不管她是否承認,她的心裏對百裏陌煦始終難以忘懷。也許那是她第一次愛上的人,是她第一個男人,所以,她怨他,惱他,卻還是愛他。

正因為心裏只愛著百裏陌煦,所以這世上所有的男人在慕容煥眼裏便分成了兩類,一類是他,一類是“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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