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前的“九先生”雖然其貌不揚，也沒有蘇怡鳴那般能言善道，可他給慕容煥的感覺除了莫名的熟悉和親切，還讓慕容煥覺得能夠信任。

靜靜看著眼前這張談不上熟悉的臉，慕容煥暗暗揣測著，到底是什麽讓這九先生如此全力以赴地幫自己呢？其實，他完全沒有必要替自己做這麽多，萍水相逢，不過是替主子來談樁生意罷了，可他卻言出必行，不惜一切代價地幫自己，這一點讓慕容煥非常欣賞也非常感激。

火玄軍團其實還沒有真正開張做一樁生意，答應暗香宮宮主凝香替她查出內奸也都還沒有開始做，可以說火玄軍團如今在江湖上不過是有些傳說，但尚未真正揚名立威，這九先生怎麽就如此信任自己？哪怕是他的主子急於了解真相，也犯不著他將自己的內力都搭上吧？

慕容煥坐在那裏，看向百裏陌煦的眼裏充滿審視，不過目光始終很柔和。不知過了多久，百裏陌煦慢慢睜開了眼睛。

“邱姑娘？”看清楚眼前的人，百裏陌煦猛地坐了起來，身上的中衣松松垮垮，露出一截如玉的胸膛。

“先生醒了？”看到他無意中露出的胸膛，慕容煥低垂了眼簾。

百裏陌煦註意到她的窘迫，低頭一看，將中衣系好，又將被子拉了拉，“邱姑娘怎麽來了？”

“先生，今兒個中午我的人來這裏買了幾道我愛吃的菜，閑聊中聽小二說起先生不舒服，我想著先生因為替我排毒竟虛弱至此，心中很是愧疚，特意前來看看。”

“邱姑娘言重了，其實在下不過是有些脫力，休息休息也就無妨了。”百裏陌煦看看慕容煥，“倒是邱姑娘剛排了毒，又有身子，才該好好休養。”

“成日待在園子裏，也是無趣，來看看先生倒也是好的。先生因我而暈倒，我若不來看先生心裏反倒過意不去。”慕容煥說著，伸手拿過食盒，打開蓋子，“想必那些什麽補氣和補給內力的丹藥，先生都不會缺，所以我隨意做了些鮮花餅，略表心意。先生可餓了？要不要嘗嘗看？”

“邱姑娘有心了。”百裏陌煦壓根沒想到慕容煥會來看自己，更沒想到她還會親自做甜點，心裏既開心又郁悶。丫頭，你真的是善良，對一個陌生人都這麽好，偏偏對我一直心存芥蒂。如果，我以真面目出現在你面前，你還會這樣麽？恐怕你根本不會見我吧！

滿腹心事地拿起一塊餅，百裏陌煦默默地品著，屋子裏一下安靜了下來。

看著沈默吃餅的百裏陌煦，那種熟悉的感覺又從慕容煥心裏冒出來。這九先生吃東西的姿態怎麽也如此優雅，似乎和那個人很是神似。慕容煥低著頭，想起那日在慈安閣與百裏陌煦一起做餅的情形，心裏只覺一刺。當初的歡愉如今再回憶除了徒增傷懷還能是什麽？！

“邱姑娘的手藝不錯，讓在下想起娘親做的點心。”百裏陌煦總是能在第一時間感覺到慕容煥的微妙變化。他擡眼看著慕容煥，語氣中帶著讚賞，又帶著一絲懷念和無奈。

“先生的娘親一定很賢惠吧，我怎麽能和你的娘親相提並論呢？”聽了這話，慕容煥擡起頭來，嘴角掛著一絲淺笑。

“在下的娘親是很賢惠，但卻也吃了不少苦。在下很希望能常陪在她身邊，和她說說話，吃她親手做的各色小菜。只可惜，在下不能常伴她左右，不能好好地保護她……”百裏陌煦說這話的時候，有些感傷。

“生於亂世，是我們的不幸。不能常陪伴在家人身邊，也是我們的悲哀。不過，只要心裏有他們，時時刻刻念著他們，天涯海角也不會覺得有距離。”慕容煥何嘗又不思念自己的親人呢？不管是無法再見的孤兒院的哥哥，還是慕容念，以及從未真正見過的姑蘇卿和慕容白，在她心底都是自己的親人，都是她在這個時空最牽掛的人。

“邱姑娘也有思念的人麽？”百裏陌煦看著慕容煥，眼裏看不出絲毫探究的意味，“恕在下直言，邱姑娘身懷六甲，你的夫君怎麽沒有陪在你身邊？”

慕容煥一楞，沒想到百裏陌煦會問這個問題，隨即淡淡應了一句，“先夫已經過世了。”

“不好意思，邱姑娘，在下冒犯了。”百裏陌煦也一楞，沒想到慕容煥會如此回答，心裏隨即冒出陣陣酸楚。丫頭，原來在你心裏已經將我當作“仙逝”的人了。你這是要徹底遺忘我麽？

“先生不必自責。”慕容煥笑了笑，“其實我和先夫不過是奉父母之命成婚，也沒太多感情可言。成親後沒多久，先夫外出遭遇劫匪便去世了，說句讓你見笑的話，我其實也沒有太多悲傷，若不是這腹中孩兒，我可能早就忘記自己曾經有過夫君的事實了。一切都是天意，我自己真的沒把這當回事。就連這腹中的孩子，也是隨緣，我並不強求。”

百裏陌煦聞言，心裏真是又酸又澀。只是輕描淡寫的幾句話，足以看出慕容煥的心裏自己是什麽位置。丫頭，你一心要忘記曾有過夫君的事實？你就這麽想和我撇清關系麽？你的心裏真的已經把我放下了？那為何昨日一來，就聽見你唱那樣的歌曲？為何你從不許妮妮在你面前提起我？若真的放下了，不應該就是路人甲麽？就算見到也能雲淡風輕地閑聊，再不因彼此而亂了心緒。你是這樣麽？

“人的一生講個因緣際會，很多東西的確都是命中註定，無法強求。不過，有的人，雖然在我們的生命中只是匆匆而過，但他（她）卻會走進你的內心，留下自己的印痕。有的人，伴你一生，卻可能永遠也總不進你的心。這也是一種不可強求的緣分吧！”半響，百裏陌煦淡淡說了這麽一句。

“先生睿智！”慕容煥讚許地點點頭，“其實人和人的緣分的確與相識相伴的時間沒有關系。有的人可能一見傾心，有的人可能相伴一生，卻毫無感覺。家人也好，朋友也好，愛人也好，都講個緣字，而這緣分終究是不能強求的。人這一生，隨緣就好！”

“好一個隨緣就好！只是，邱姑娘可覺得辛苦？”百裏陌煦直視著慕容煥，“作為女子，再強大再厲害，也希望有一個男人站在身後，關鍵時刻可以擋風遮雨，可以攜手共進。而邱姑娘如今只身一人，不但要照顧腹中孩兒，還要打點你們火玄軍團的事務，會不會太辛苦？若在下沒有弄錯的話，邱姑娘其實是個廢材吧。”

“我並非一個人啊！”慕容煥笑了，眼眸裏閃爍著光華，“雖然先夫早逝，但我身邊不乏真正關心我的朋友。若這孩兒能幸運出生，健康活著，不也可以陪伴我麽？至於火玄軍團的事情，其實算不得辛苦。這樣的日子或許比不過那些官宦人家的小姐清閑富足，但也很充實。”

“邱姑娘果真不是一般的女子。”百裏陌煦的眼裏充滿了讚許，“這世間大部分女子都只想站在男子身後，相夫教子，能不拋頭露面便盡量深居淺出，很少有人像你一樣。”

“先生過獎了。”慕容煥莞爾一笑，“其實，我也是小女子心性。若是能遇到那樣一個人，知我懂我，疼我愛我，我也甘願做他身後的女人。”

“邱姑娘不是遇到了麽？”百裏陌煦眉一挑，開始刺探慕容煥，“江湖都傳聞邱姑娘與逍遙門門主即將完婚。聽聞那逍遙門門主不但人長得俊逸，修為也很高，還擅長制藥，想必邱姑娘成親後便會退隱江湖，安心做門主夫人吧？！”

“想不到這等消息竟傳得這麽快。”慕容煥先是一楞，接著一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我與他的婚事暫時就這麽著吧，這一段各自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在我腹中孩子沒有出生之前，我還不想先談成親的事。至於以後會如何，誰又說得清呢？成過一次親的我可算是懂得了一個道理，婚姻這個東西，真的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別人眼中的般配也好，幸福也好，都不一定是當事人自己的感受。若能得真心相待，那便是一種幸福。”

“聽說那門主對你極好，邱姑娘好福氣，在下先恭喜你。”百裏陌煦聞言，心裏涼了半截，手暗暗握成拳。丫頭，你真的要嫁給那個不男不女的家夥？不，你是我的，永遠是我的，我不會讓他得逞的！

“多謝先生。”慕容煥正道謝，百裏陌煦從儲物袋裏拿出一副袖珍棋盤，放在兩人面前，似乎並未覺得在他床榻上對弈有何不妥，“邱姑娘，不知可否邀請你和在下對弈？”

“先生若是不嫌棄我棋臭，我樂於奉陪。”慕容煥接過百裏陌煦遞給自己的棋子，想也不想，就落下了第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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