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武側了身子，轉頭看著百裏陌煦，“王爺，那通天靈鼠雖是嗅覺最靈敏的靈獸，可是，它從不與人契約，替人辦事也只有一個條件……”

“不就是要啃噬求人者的血肉麽？”百裏陌煦神色淡淡，“這世上膽敢求通天靈鼠的人不多，可也不是沒有，既然其他人求得，本王也求得。只要它真的能幫本王找到王妃，別說是血肉，就算它要的是本王半條命，本王也願意給。”

“王爺，屬下求你三思！”若不是在半空中，小武恐怕就要跪下來求百裏陌煦了。如今主子身陷陰謀，要害他的人躲在暗處尚未查清，主子每次排毒都要消耗大量內力和念力，若再任那通天靈鼠啃噬血肉，萬一遇到突發情況，主子難免會有性命之憂啊！

“王爺，你如今身子尚未大好，求通天靈鼠怎麽吃得消？屬下已派人奔赴蒼溪各地，你就再等等吧。若年節之後仍然沒有王妃的消息，屬下願代王爺奉獻血肉給那靈鼠，求其幫忙尋找王妃！”

“小武，通天靈鼠是有靈性的。尋本王的王妃，它自然不會啃噬你的血肉。何況，妮妮是用本王的精血餵養大的，妮妮身上有本王的氣息，通天靈鼠啃噬本王的血肉，方能更快地找到他們。王妃離開已經三日了，全無音信，本王等不起，本王擔心這一錯過，就是一生，本王不敢再錯了。”百裏陌煦說著垂下了眼簾。

“此前本王高估了自己，以為一定能在她離開都城前找到她，可是本王錯了，她輕松躲開本王的人悄然出城。妮妮可以隱去身影和氣息，靠你的人或是一般的靈獸找到他們很難。你也知道，王妃在很多人眼裏是顆有用的棋子，想利用她想害她的人都不少，雖然本王設計混淆視聽，但也不能確保時間長了不被人識破，到時候她又會身陷危險。何況，江湖險惡，阿明和小琴都太弱，妮妮只是幼崽，很難確保王妃的安全。壽王府那一回若不是壽王及時跳進冰湖裏，王妃已經歿了。”

“王爺，其實你早就有這樣的打算吧？”小武只覺得心裏難受，自家主子為了王妃真是謀劃了太多，唯一不管不顧的就是他自己。

“本王可以讓她離開，卻不能讓她徹底脫離本王的監控。她脫離本王視線的時間越長，便越危險。所以，本王一開始便做好了打算，萬一她離開後不能及時找到，本王便會去尋通天地鼠，本王不能讓她就這樣在外面漂著。”百裏陌煦沒有否認。

的確，當初回到都城，故意冷落慕容煥，故意用言行刺激慕容煥，逼她吐血，逼她滑胎，逼她出走，甚至在那一夜故意放松王府的守衛，百裏陌煦都早有計劃，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只是慕容煥出府後的去向很難掌控，為以防萬一，他必須要有後手。

當然他可以選擇事先和妮妮溝通，可他擔心妮妮太小，分不清輕重，若它一不忍心將實情告訴了慕容煥，就會壞了事。所以他沒有告知妮妮，而是選擇了在最糟的情況下去求通天靈鼠這種最極端的做法。

“王爺，你付出這麽多，值得麽？”小武楞了半天，問出了這句在心裏憋了很久的話。

離開都城那兩月，小武算是徹底看出來了，主子是真的愛上了王妃，這份愛與他當年對阿存姑娘的在意也是不同的。

每次都城傳來密信，信上稟報著王妃的點點滴滴，主子都會隨那內容或喜或憂。四下無人的時候，主子甚至會哼王妃彈唱的曲子，眉目裏滿滿的都是思念和牽掛。那個時候，主子想起王妃心裏肯定是甜的，因得到王妃的人，得到她的心而甜蜜。

有時候看到主子心情好，小武大膽地提起王妃，主子還會笑。是的，主子居然會笑了！這麽多年來，小武基本上沒見過主子笑，這能讓主子笑的王妃對主子來說該有多重要？！

可為了不讓人看出真相，腹黑的主子寫回都城的信裏刻意不提及王妃，讓人以為他絲毫不在意她，以防有人趁他不在時去害王妃。若不是真正的在意，又哪來這樣的心思？

可是，主子怎麽也算不到自己在戰場上會中箭，也沒想到雪漫的“追魂散”會差點要了他的命。雖說“追魂散”的毒性很強，可主子明明及時服下了最好的解毒丹藥，卻於事無補。眼看著那毒在他體內蔓延，主子整個人全身變得烏青，中箭的地方一直往外流淌黑血，軍醫素手無策，只差沒有自裁謝罪。

念王爺得知消息後從自己軍中派來神醫。此人當年落難時流落孟亞，剛好遇到慕容念帶著慕容煥上街買東西，扶起昏倒在地的他，將剛買的肉餅和餘錢都給了他。此人謹記這一飯之恩，後來想法尋到念王爺，留在他身邊為他效勞。據說上次主子為救念王爺身負重傷，也是這神醫為主子修覆的肚腸。

若不是這個神醫，主子永遠不會知道自己被人暗算，也不會知道自己連累了王妃。當時主子剛好得到都城的密信，信上告知煦王妃遇刺且查出有孕。天知道主子是多麽開心，又是多麽擔心，他私下告訴小武很想立即回到都城，好好保護王妃母子。

可是，那神醫在為主子檢查傷情後說出的話卻讓主子在一瞬間從雲端直接墜入了地獄。那一夜，主子因為王妃而跪在了神醫面前，這是主子第一次跪自己父母以外的人。

不要說神醫，就連小武也驚呆了。蒼溪大陸第一人，英明神武的冷王，因為一個女人而給人下跪，可見這個女人他是有多在意！

神醫震驚之餘忙將主子摻了起來，答應絕不會對任何人說起主子中毒的實情，並保證即使在念王爺面前也不會透露半個字。如何替王妃解毒，神醫和主子討論了很久。只是，神醫明確地告訴主子，王妃腹中的孩子絕不能要。

神醫走後，主子一揮手滅了火燭，躺在那裏一動不動。黑暗中，小武只覺得主子整個人都在向外散發出悲傷的氣息。

小武不敢說話，他也不知道要說什麽，神醫說出的情況實在太讓人震驚了。居然有人敢在主子身上做手腳，還害了主子心愛的女人和孩子，這些惡毒的家夥，遲早死無全屍！

次日，主子的箭傷開始好轉，“追魂散”的毒素在隨後的幾天被徹底排出了體外。可是，主子卻變得更為沈默。除了小武，沒有人知道原因。

大家都以為主子是受傷後情緒受到影響，畢竟當時情況非常危險，主子帶軍沖鋒陷陣遭遇暗算，毒箭太多太密，敵我雙方膠著混戰，主子無法用反轉乾坤將箭雨拋開，那樣會誤傷太多自己的人。而射中主子的這支箭竟是主子身後一個西林軍人射出的，雖然親衛們當場將那叛徒砸成肉泥，但被人背叛的感覺肯定不好受。

只有小武知道，主子是因為王妃的事情才變得沈默。情勢所逼，主子這次勢必傷到王妃，雖然不忍心，雖然舍不得，可是，為了王妃的安好，主子必須滑掉王妃腹中的孩子。可以想象，主子有多難過。那是他心愛的女人，那是他的骨肉啊！小武本以為主子會將真相告訴王妃，可到最後，主子選擇了隱瞞。

也許，主子是對的。如今大局未定，主子常年都會在外奔波，王妃若是知道了真相，肯定不願離開主子，可她沒有一點自保能力，留在煦王府隨時有危險，讓她離開似乎是保全她最好的方式。

可是，主子隱瞞了實情，就意味著背負罵名，意味著王妃會誤會主子，意味著王妃根本不知道主子做這一切是為了她好，更不知道主子付出了多少。王妃，主子傷你一分，卻傷到自己十分。你痛，主子也痛，可主子的痛，除了我小武，還有誰知道？

而今，主子竟然說要去求通天靈鼠，要急不可待地獻上自己的血肉供其啃噬，只為早日尋到王妃的下落。小武想不通，一貫冷清的主子，為何在遇到王妃後會做出這麽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來。從當初抓蜥蜴獸開始，主子似乎就已經變了。難道，愛情真的可以讓一個人如此犧牲自我？為了王妃，主子付出這麽多，真的值得麽？

“只要能換她今後的安穩，便是值得。”百裏陌煦並未多言，只拍拍小武的肩膀，“看著路，別飛錯了，本王必須趕回去早朝。”

“是，王爺！”小武轉過頭去，將所有情緒暫時放下，指揮著飛行獸向地丘溶洞飛去。

半個時辰後，飛行獸在西林都城西北面的一處沼澤邊緣落了地。百裏陌煦走下來，在一棵枯死的歪脖子樹前站住，他脫下外袍、卷起衣袖，摸出一把短刀在手腕上拉了一條口子，將鮮血滴在那歪脖子樹上，隨即口中念念有詞，“以吾之血，喚汝之名，獻吾血肉，求汝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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