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知道，世人都說這個孩子不是王爺的子嗣，更說這孩子不詳，臣妾也知道王爺不喜歡這個孩子，但臣妾希望王爺高擡貴手，放過這個生命。時間長了，真相終究會撥開雲霧見天日的……”

慕容煥並不是因為對百裏陌煦心存幻想才想留住這個孩子，她也沒有想過要用這個孩子來鞏固自己在煦王府的地位，更沒想過日後要借這個孩子去贏得百裏陌煦的心。她只是因為從小在孤兒院長大，身處那樣的環境，特別受不了父母拋棄孩子的做法。

作為一個孤兒，被遺棄被嫌棄，這是她心底最深的痛。那時在孤兒院，孩子們私下都會說，以後若自己做了父母，絕不會狠心丟下自己的孩子，讓孩子重蹈覆轍，再受自己受過的苦和委屈。如今自己有了身孕，慕容煥自然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孩子，在她看來，滑胎和遺棄一樣，都是違背自己心願的，都是不可接受的。其實慕容煥選擇《大慈大悲清心咒》便是想用琴音勸說自己放下對百裏陌煦的感情，但感情可以放下，放棄腹中生命她卻做不到。

百裏陌煦的身子輕輕晃了一下，隨即轉過身來，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慕容煥，冷冷地笑了一下，“既然你知道本王不喜歡，你憑什麽認為本王會如此好心，要你留下這孩子？真相？本王都說了不懷疑誰，自然不會執著於什麽真相。”

“王爺，再不喜歡，這也是你的子嗣不是麽？為什麽你就容不得？”慕容煥的心又冷又疼，一急之下擡眼直視百裏陌煦，“都是王爺的孩子，王爺為何厚此薄彼？”

“厚此薄彼？！”百裏陌煦眼眸一深，身上的溫度更低了，“難不成王妃以為自己可以和馨兒相提並論？還是以為你腹中的孩子可以比得過她的孩子？”

“臣妾不敢！”慕容煥撐在地上的手微微顫栗，十個受傷的指頭緊緊蜷在一起。

就在這時，小琴突然闖了進來。原來，方才郎中走了之後，小琴就一直守在這內室的門外。不知道為何，小琴總覺得王爺有些不對勁。就算王爺對公主沒有對冷雨馨那般寵愛，可親眼看到懷有自己子嗣的公主暈倒吐血他也不該如此冷漠吧？可是王爺雖然親自將公主抱了回來，卻沒有流露出任何心疼的表情。而且郎中留了藥方，王爺卻沒有讓人去抓藥，而是吩咐小武送來了一碗藥，自己親自端進了內室。

小琴心下狐疑，本想攔住小武問個明白，可小武眼光閃爍，根本不與她正視。還沒等她走上前，小武便飛身離去，連問的機會都沒給她。小琴放心不下，在外面忐忑不安地侯著。依稀聽到內室響起說話的聲音，小琴猜想公主已經醒來了。可是，不知為何裏面隱隱傳來爭執聲，難道是王爺和公主在吵架？

就在剛才，百裏陌煦提高了聲音，小琴心裏暗叫不妙，“落子湯”三個字落在她耳裏，讓她心裏一慌，再也顧不得什麽規矩，當即沖了進來，跪在慕容煥身邊，含淚看著百裏陌煦。“王爺，不能讓公主喝落子湯啊，這真的是你的孩子！”

“小琴，你怎麽進來了？”慕容煥一楞，隨即擡頭看看百裏陌煦又黑又冷的臉，連忙給小琴使了個眼色，“快出去！”

“不，公主，讓小琴把話說完。”小琴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擡眼直視著百裏陌煦，“王爺，奴婢知道自己僭越了，可是，王妃是冤枉的，她和壽王是清白的，她腹中的孩子絕對是王爺你的啊。要知道，王妃自打有了這孩子，受了很多委屈，可她從來沒在人前抱怨過……”

“這裏何時輪到你說話了？”百裏陌煦身上的氣溫越來越低，他冷冷地看了一眼慕容煥，“王妃真是有規矩，手下的人也這麽講規矩。這是要在本王面前演一出忠心護主的戲麽？”

“我……”慕容煥還來不及辯解，百裏陌煦又低頭看著小琴，眼裏是毫不掩飾的鄙夷，“你認為你有資格在本王面前說什麽？一個連自己主子都保護不了的貼身侍女，只會動動嘴皮子，竟敢在本王面前如此無禮，是誰給了你這樣的膽子？”

“奴婢……”小琴心裏一滯，根本沒想到百裏陌煦會提到這件事，那日在壽王府，沒能護得慕容煥周全，致使慕容煥被刺客扔進冰湖裏，這一直是小琴特別自責的事情，此刻被百裏陌煦當面說出來，就像是把她心底的傷疤活活撕裂一樣，小琴的臉瞬間灰白，愧疚的眼淚一下就湧了出來。

“王爺，那日的事情怪不得小琴，她已經盡力了，那麽多人圍著她，她為了護我也受了重傷。”慕容煥拉過小琴的手，“王爺何必因為我遷怒她呢？”

“本王說的不過是個事實，一個連主子都護不了的侍女，有什麽資格在本王面前來為主子求情？”百裏陌煦冷冷地看著小琴，“煦王府從來不養沒用的閑人，如果你最大的本事就是逞逞口舌之快，本王勸你最好閉嘴。否則，本王遲早讓人把你轟出府去！”

小琴聞言，眼睛都瞪大了，她怎麽都沒想到百裏陌煦會拿自己的失職來說事，這冷漠的言語像一把利刃狠狠刺進她心裏，讓她疼得無法呼吸，更無法言語。

“小琴，起來吧。在我心裏，你是最好的，謝謝你一直保護我！”慕容煥見百裏陌煦諷刺小琴，心裏更疼。小琴對她忠心耿耿，情同姐妹，怒斥小琴比罵她自己還難受。

“公主……”小琴再也忍不住，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樣掉了下來。

“本王沒有興趣看你們在這裏主仆情深。”百裏陌煦冷哼了一聲，“本王和王妃說話，你一個下人有什麽資格闖進來插話？你是把自己也當主子了麽？要不，本王讓人家法伺候，教教你規矩可好？”

說著，百裏陌煦衣袖一揮，離小琴最近的那把椅子頃刻間散了架，飛出的一塊木頭直直打在小琴肩膀上，打得小琴當即抱著肩膀悶哼了一聲。看得出，百裏陌煦對小琴非常不滿。

“王爺，請你手下留情！”慕容煥心裏一驚，明白小琴是真的惹怒了百裏陌煦，連忙將小琴攬在懷裏，心疼地為她揉著肩膀，為她求情。

“手下留情？”百裏陌煦看看慕容煥，嘴角泛起一絲諷刺，“王妃的人真的是越來越不懂規矩了，份內的事做不好，不該管的事卻偏要管，甚至不懂尊卑有別，本王實在是失望。若王妃不懂管束下人，只知一味袒護，不妨交給本王幫你管教管教！”

“王爺，是臣妾管教無方，請你息怒，饒了小琴這一次吧！她以後再也不會沖撞王爺了！”慕容煥眼見小琴受傷，心裏又急又疼。看來所謂的愛屋及烏真的是對的，百裏陌煦喜歡冷雨馨，對那楓梓和葉子從來都是和顏悅色，可他心裏沒有自己，所以對小琴從來也沒有好臉色。說到底，還是自己連累了小琴。

“難道王妃以為本王還能容忍這樣的事情再發生？”百裏陌煦眉一挑，“若再有下次，本王會直接將他們趕出煦王府！”

“王爺……”慕容煥看著百裏陌煦，眼裏有太多失望，對於百裏陌煦的冷酷無情算是真正見識了。小琴和阿明是自己從夜嵐帶來的人，百裏陌煦容不得他們，將他們趕出王府，那自己身邊還有什麽人可用？

小琴此刻也真正醒悟了，自己的確是莽撞了，這般沖進來不但沒能幫上公主的忙，反倒讓王爺更加生氣，讓公主為難，於是她咬咬嘴唇，對著百裏陌煦磕了個頭，“奴婢知錯，請王爺責罰！”

“本王現在沒有心情和一個下人計較！你和這園子裏的人都給本王滾到園子外面去！誰要是膽敢再偷聽本王與王妃的談話，一律亂棍打死！”百裏陌煦沖著小琴低喝了一聲，言語中帶著些不耐煩。

“奴婢這就出去！”小琴含淚給百裏陌煦再磕了個頭，百般無奈又萬般擔心地看了慕容煥一眼，這才起身走了出去。

百裏陌煦黑著臉一拂衣袖，內室的門關了起來。隨即，外面響起一陣腳步聲，下人們紛紛退出了梅苑。

阿明見小琴捂著肩膀面色慘白，神情恍惚，正欲細問，卻見小琴拼命忍著淚只是搖頭，只好強忍不安，與她一起守在梅苑大門外。

百裏陌煦斜了一眼跪在那裏有些走神的慕容煥，又看看桌上的落子湯，“王妃還在想什麽，快把藥喝了吧！”

慕容煥苦笑了一下，擡起頭來，“王爺，你真的這麽無情？”

“本王從來如此，難道王妃今日才知？”百裏陌煦的話裏帶著諷刺，“看來本王此前或許讓王妃誤會了，還是本王離開的時間太長，以至於王妃已經忘記了規矩？不過兩月未見，王妃的膽子便這麽大，本王說什麽，王妃竟敢當面忤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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