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一黃金周的第一天，程珞帶齊睿去了餘戀的咖啡館，並把他介紹給了他們，四個人兩兩面對面坐著，門口還掛上了寫有“歇業一天”字樣的牌子，他們霸占了最角落裏的那張桌子。

“小珞，恭喜你。”看著程珞和齊睿緊緊相握的手，心情很好的餘戀笑的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

對視了一眼的程珞和齊睿愈加用力地握緊了彼此的手。

“剛好我們也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們。”坐在餘戀身邊的蟲子臉有些紅，他將紅色的信封遞給了程珞，“我和小戀決定在這個月底結婚，希望你們能來。”

紅色的信封內是同色的請柬，散發著淡淡香味的請柬上面工整地用黑筆寫著程珞的名字。

沒想到他們會這麽早就結婚的程珞拿到請柬驚訝的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但並不是因為驚喜，那一瞬間湧上心頭的情緒，程珞清晰地明白，並不是驚喜，而是濃郁的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的悲哀，僅僅是接過請柬的剎那，她幾乎已經可以看到了，來參加婚禮的安晨，將會帶著怎麽苦澀勉強的笑容對所愛之人說出言不由衷的祝福，那遠比無法給予餘戀合適的未來更加令人感到悲哀。

“怎……怎麽這麽快？”程珞扯動嘴角，肌肉在大腦的控制下勾勒出了一抹細微的幾乎看不出來的笑容。

明明是笑不出來的，程珞忽的很痛恨自己，她想將一切都攤開，不想去顧及會有怎樣的後果。

“還不是奉子成婚！”雖然是抱怨的口氣，但餘戀臉上的笑容怎麽看都是幸福而甜蜜的。

“幾個月了？”也許是察覺到了程珞的不對勁，齊睿在桌下輕輕捏了捏她的手指，程珞手掌的涼意讓他不由得蹙起了眉，但也只是短短的一瞬，收緊了手的齊睿微笑著調侃著餘戀和蟲子，努力不讓氣氛變僵。

程珞靜靜地註視著他們三人開心的交流，沈浸在喜悅中的餘戀都沒有發現她的不對勁，程珞突然很想問她，她是否還愛著安晨，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程珞想，她大概已經知道了答案，從餘戀幸福的笑容中。

離開咖啡館之後的路上，齊睿並未詢問程珞為什麽心情忽的變差了，他像是篤定程珞會主動告訴他一般神色鎮定地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握著坐在副駕位置上的程珞的手。

路燈的光從窗外飛快地掠過，程珞感受著從齊睿那兒傳來的令人安心的溫度，在心底深處湧動著的一股力量，催促著她將所有埋在心中的話全部都說了出來。

齊睿刻意放慢了車速，同時轉了個彎，折回頭往咖啡館的方向駛去，如此反覆的繞了幾個圈子，程珞總算一點點的把想說的話全給說了出來。

有關她自己的、有關安晨的、有關餘戀的、有關蟲子的，還有關於牧澤的，程珞幾乎將自己的記憶全部挖空了一般，許許多多本以為已經忘卻了的細枝末節，此刻卻清清楚楚地出現在了腦海中，如同一幀幀電影畫面一樣，在腦海裏放映著。

將心頭的包袱全數都卸了下來，程珞感覺自己輕松了不少，她將頭靠在了齊睿的肩上，相疊的手掌，掌心緊貼著掌心，帶著難以言喻的幸福感。

“那是初戀吧？”齊睿輕聲地問道，話是問程珞的，目光卻是望著不遠處的紅綠燈。

程珞忽的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她都已經答應了和齊睿交往，此刻卻和他提及牧澤的事情，而且還記得那麽詳細，想想這樣對齊睿實在是不太好。心裏頓時湧起股愧疚。

已經完全摸清了程珞的性格的齊睿怎麽會不知道她心裏怎麽想的呢，不過他並沒有開口說不介意之類的話，而是做出了一副傷感的模樣。

“我果然，是比不上那個人的吧。”那個人，自然是指牧澤，齊睿的口氣活像是個預知到了將會被人拋棄了的人似的。

“沒有沒有！”程珞將頭搖得和撥浪鼓一樣，齊睿看了都怕她把腦袋給要下來了，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這一笑，程珞便立刻明白了齊睿這是在耍她玩呢，頓時又羞又急，要不是看在他還在開車的份上，估計早就撲上去咬人了也說不定。

“你欺負我！”程珞氣鼓鼓地控訴道，她狠狠地一巴掌拍上了齊睿的手臂，隨即不再多說一句話，任由齊睿怎麽哄她都一言不發的直盯著窗外不斷往後退的綠化帶。

一直到齊睿的車停在了程珞家門口，她才硬梆梆地甩了句“再見”便開門下車，一副“我要和你冷戰”的樣子逗得坐在車裏的齊睿一看到她進了門就忍不住笑開了。

春日的夜晚，夜風夾雜著不知名的花的香味。

婚禮被定在五月的月底，程珞思想掙紮了很久，最終還是帶著齊睿一起出現在了婚禮的現場，和她預料中的一樣，安晨也來了。

坐在最角落裏的位置的安晨看上去很疲憊，眼底滿是血絲形容枯槁，一點也沒有當初帥氣的樣子，他舉著僅剩的右手招呼程珞過來：“小珞，好久不見。”就連笑容，看上去都是滄桑的。

“哥……”眼淚抑制不住地湧出了眼眶，程珞無法控制自己，她將頭埋進安晨的懷裏，手臂環繞著的身軀瘦的嶙峋，似乎只剩下骨頭了，硌的她都有些疼了，但比起這個，心酸的感覺像是一大團棉花一般堵在了胸口，悶的發疼。

“傻瓜，人家結婚的日子裏你哭什麽，多晦氣啊。”努力想調節氣氛的安晨擡起頭，看到了站在程珞身後的齊睿，他轉移話題道，“小珞，這是……？”

“我是小珞的戀人，哥哥。”齊睿主動自我介紹道，在程珞撲進那人懷裏的時候他便開始打量起安晨：說不上帥氣的人，眉眼之間和程珞有那麽一點相似，可是面容卻比程珞更加的蒼老，看上去都可以做程珞的爸爸了，衣著很樸素，根本看不出是唱搖滾的人，而且他的手臂……

註意到齊睿正盯著自己空蕩蕩的左手袖子看，安晨輕聲解釋道：“不小心出的意外，搶救的不及時沒辦法接回去了。”

聽到這句話程珞哭得更加傷心了，周圍人的目光全向他們這兒集中過來，就連在招呼客人的餘戀和蟲子也被他們給引來了，安晨輕輕揉了揉程珞的長發，苦笑地問她是不是故意的，程珞不回答，只是低聲抽泣著。

“好久不見，安晨。”看清了擁著程珞的人是安晨後，餘戀先是楞了一下，但很快就恢覆了常態，她向安晨伸出手，落落大方道，“謝謝你能來。”

本來還有些擔心的蟲子見餘戀的臉色正常，也就跟著一起向安晨道謝道：“晨子，謝謝。”只有他們兩人才能懂得的話，讓安晨和蟲子都露出了笑容，不同的是，蟲子是幸福的笑，而安晨則是苦笑。

粗糙的掌心與柔軟的手掌相疊，安晨很快便抽回了自己的手，繼續安慰著懷裏的程珞。

“你們倆……”餘戀疑惑地看了眼站在一邊的齊睿，又看了眼安晨和程珞，不解道，“安晨你和小珞……”

安晨剛想解釋他們只是普通朋友，他懷裏的程珞忽的就站起了身，她抓著安晨的手一起站起了身，並讓他站在了餘戀的面前，她隨意地抹了把臉上的淚：“安晨是我的哥哥，親生的哥哥！”

餘戀一聽頓時了然了當初安晨為什麽會對程珞那麽好了，同時也為自己的愚蠢感到懊悔，她無數次地猜想過他們兩人的關系，唯獨忘了血緣這層關系。

還沒等安晨插話，程珞又開口道：“當初他就是為了攢幫我治嗓子的錢才會離開臨淺的，小戀，我哥他一直都……”眼淚不斷地湧出眼眶，程珞泣不成聲，握著安晨的那只手不停地顫抖著，過往的事情被她一點點地揭開，“因為熏壞我嗓子的那場大火是我哥不小心放的，所以他一直都很內疚……可是我不希望因為我的關系，讓他失去幸福，小戀，我哥他是真心喜歡你的……”

餘戀不敢置信地望著安晨，她不敢相信程珞的話，畢竟，安晨曾經不止一次地拒絕過她，她怕這次又會像以前那樣，好不容易接近了一點，卻換來更大的痛苦。

“安晨，小珞說的是真的嗎？”餘戀都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不是真的！”安晨回得極快，反倒讓人生疑，他自己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回答的實在是太快了，忙解釋道，“我已經有戀人了，只是她工作忙，沒有辦法和我一起來而已。”

帶有欲蓋彌彰味道的回答別說是餘戀，就連安晨自己都覺得蹩腳，可是他只能硬著頭皮繼續編下來，畢竟這次回來他是來看餘戀和蟲子幸福的婚禮的，他不想因為自己搞砸了這次婚禮。

可是現在的狀況看上去似乎與安晨想象中的情景相差很多，而且糟糕很多。

“哥！”程珞不明白安晨為什麽能夠像個局外人一樣扯著謊，她急急地向餘戀澄清道，“我哥喜歡的人絕對就只有小戀你一個人！”

程珞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被齊睿捂住了嘴，安晨感激地看了眼齊睿。

“真不好意思，小珞大概是覺得用我的錢治嗓子對我有愧，所以才會說這種話的。”安晨認真地一字一句道，“我是真的有戀人了，她在L市，要是你們有空過來玩的話我可以帶她見你們的。”

“今天過來是希望看看自己的好兄弟的。”說著安晨看了眼蟲子，對方的臉色因為他的話稍稍舒緩了不少，“我沒有別的意思，你們不要誤會什麽。”

安晨說的話讓人深思，蟲子悄悄松了口氣，而餘戀則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經過這個小插曲之後程珞被齊睿牢牢地固定在他實現所在的範圍，不讓她再說出些什麽嚇人的話來破壞婚禮的氣氛，而安晨則中午過後不久便消失了蹤影。

婚禮順順利利地結束了，收到許多祝福的餘戀和蟲子在眾人的起哄下進了新房，沒有參與在人流中的程珞被齊睿握著手遠遠地看著熱鬧的人群，她咬著下唇，使勁地捏著齊睿的手。

“我說的都是真的。”許久之後，程珞說道。

“我知道。”齊睿低沈的聲音被春末夏初的風吹散，他說道，“可是在那種場合下，說出那樣的話只會被當做來搞破壞的人吧，你也要考慮下新郎的心情吧，萬一餘戀真的和安晨跑了呢？”

程珞回答不上來，她靜靜地思索著，卻無法尋找到答案。

齊睿無奈地嘆氣，他拉著她往停車場走：“尊重安晨的決定吧，他就是因為喜歡餘戀，所以才會選擇退出的吧。”

“他很愛小戀。”程珞收緊了自己的手掌，將齊睿的手牢牢地攥在了手心中。

齊睿無聲地勾起了嘴角，他停下腳步，微微傾下身子，將程珞拉近自己。

漫天的星光，靜靜地灑在了他們的身上，以及淺灰色的水泥地面上，兩人親吻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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