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要結束了對嗎？

一切的隱忍與計劃，到了現在，它終於要結束了。

依稀記得與阿薇初識的時候，少女向著自己拉弓就是一箭。那是個嫉惡如仇的少女，有著堅定而清明的眼神，對待所有屬於黑暗裏的生物都是一視同仁的厭惡。這份厭惡無論到了什麽時候都沒有改變，哪怕是他與她攜手計劃殺死血族伯爵的時候。

血族伯爵伊斯伯德勒森巴並不是容易對付的人，這種不易在其吸食了上古神獸的祭司的血液之後給人的感覺尤其強烈。

雖然隱隱知曉見鬼的血族伯爵的身後有著什麽力量來源，薇薇安費爾迪蘭蘇也沒有料到，這個存在會狼狽不堪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在第一眼，她就覺得一身深紅袍裳的血族的衣著相貌都過於怪異，隨後當他隨手拂開她灌註了力量的箭羽的時候，她靜靜看著他，不會還猜不對他究竟是個什麽身份。

彼時的他正被追捕，而她也極是沖動地將自己極端厭惡的血族藏匿下來。

一個生存在暗夜中的血族與一個隸屬教廷的獵人，一個上古神獸的祭司與一個人類。

他需要一個新的祭司，將血脈延續，以封印住朱厭。

她需要一個能夠握住聖器的血族，親手將利刃插入伊斯伯德勒森巴的心臟。

這是一項合作。

合作被迫中斷的時候是她從一個少女變成一個母親，她想保住她的孩子，所以她希望以其它的辦法來抹殺血族伯爵的存在。當機會出現的時候，她冒了一次險。小澄從事先布好的結果裏跑出來，她知道他不會不在意，不會不去救，因為小澄是他等了很多年的繼承人。她也知道，血族伯爵不會放任這個力量的來源死在她的箭下的，當這位伯爵因他而露出空隙的時候，她一直等待的機會也來了……

很輕易地，他就背棄了他。

現在，同樣是極為輕易地，她走回了他的陣營，將利箭對準他們共同的敵人。

這一次又會是為了什麽？她的一子一女都參與的其中，這與他們很久以前規劃的一般無二，又是什麽促使她將不顧蘇止與蘇澄的死活？

絳不是很明白這個女人的心思，所以他選擇了沈默。

……

當暗夜初臨的時候，薇薇安自床上睜開眼睛。由於血族一向在晚間出沒，身為獵人的她的坐息也被迫調整得與這個只生存在黑暗之中的血族一般無二。白日裏多數是她睡覺補眠的時候，直至夜幕降臨，她活躍的時候才會正式到來。

揉著額心，不知道怎麽回事，她竟然想起了絳。

無論是從名義上還是實質上來看，那個曾為人類祭司的血族，似乎都能算作是她的兩個孩子的父親。

小澄已經繼承了他所期望的祭司的位置與能力，能夠代替他封印住他所謂的上古神獸的一切殘暴。這麽一來，當血族伯爵伊斯伯德勒森巴被成功抹殺，他也能夠安心去死了吧？

坐酒店的床上起身，薇薇安望向落地窗外的風景，藍色的眸子在這個時候顯得有些深。

薇薇安得承認，他的眼裏容不下任何的血族，無論那個血族是否是被迫變作此身份，無論那個血族同她生活了多少年。

身後響起了敲門聲。

“進來吧。”她說著。

回身，望著那個推門而入的青年在進來之後隨手帶上房門，而後取下面上的墨鏡。那一雙血色的瞳仁定定地看著她，讓她不禁皺眉。雖說是人類與血族的混種，但他表現出的實在不像是一個人類，而更接近一個血族。

她排斥血族，從來都是。

“什麽事？”思及他的身份，她的語氣裏就多了些許的冷淡。

蘇止不會覺察不出來，因此他只是遠遠地站著，沒有靠近的打算。同在一個房間的這對母子，一個站在落地窗前，一個站在門邊，距離遠得像是隔了整個世界。

她覺出了他的情緒，撫首嘆氣。她的本意不是這樣，他好歹是她生下來的兒子，無論當初生下他的目的是什麽，他也是她的孩子。

走過去，她伸手去觸碰他的發首，然而他卻是反射性地扭頭。她的手落了空，定在那裏，他也像是才察覺自己的舉動，一時也僵住了。

收回手，金發的女子勾起唇角，笑裏帶了些許的苦澀，“你在怪我，對嗎。”

蘇止蠕動嘴唇，想說一個“沒”，可是幹澀的喉嚨禁止了他的任何聲音。他不可能不怪，不可能不怨，從當初希望父母回歸的時候起，他就已經隱隱地覺出他們回不到從前，因為他們之間的隔閡永遠都會橫在那裏，沒有消失的可能。

……正如十年前母親手裏射出的箭羽不可能收回。

小澄沖出父親劃出的圓，被暗夜裏的生物盯上，父親回身相救……然而，在父親的背後出手的，不是什麽血族，不是他們本該躲避的生物，而是執起聖弓的，他們的母親。

他記得，小澄不會忘記。

在這件事情上，對小澄的影響要更大些。是她見著母親受傷而跑出去的，父親也是為了救她才會將身後的空隙曝露出來的，而射出那一箭的也正是她因擔心而沖出圓圈的她的母親。

以致於現在小澄連靠近她的母親也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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