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再度來到這片被遺棄的區域的時候，已經接近午夜。

拖著逛街已經逛得甚是疲憊的腿，白殊甫一走進這個地方，就察覺到了寒意。打了個寒顫，他看了一眼漠不作聲的靈異氏族繼承人。

蘇澄已經擡起了手，有紫紅的光從她的指尖探出，升騰而起。隨即，明夜彤雲的手就覆了上來，握住她的指尖，搖首道，“蘇澄，不要妄動力量。”

茫然地眨眼，“為什麽？”

“祭司的術法消耗的是他的生命，我以為你知道這些。”

蘇澄楞了楞，看向白殊，白殊的面上也是與己相似的神情。並不是不知道，而是在不經意間便忽略掉，因為她的父親使用的次數是那樣地繁多，就連溫一杯荼水都會用上。當這種力量在你面前的出現已經成了習慣，當你呼喚出這種力量沒有任何的阻礙、簡直只如自己的手足……

所謂會消耗生命這種事情，確實極容易被忽略掉。

“抱歉，我忘記了……”她低下頭來

“同我倒什麽歉？浪費與否，全是你自己的事情。”她能說她也是接收到來自姑姑的提醒才註意到了嗎？拔開搭在頰邊的發，明夜彤雲開口，“何況，就算是前任的祭司大人，在施術的時候一樣也要付出代價。”

“什麽代價！？”另二人同時出聲。

“沒有憑空而來的力量，得到得過於容易，失去的東西也就愈發地珍貴。”還是人類的時候，付出的代價僅僅是各人的性命。而變作了與時間同在的血族之後……

明夜彤雲垂眸，緩緩地開口，“只怕那力量侵蝕的，是他的魂靈。”

那……那……

蘇澄的唇瓣顫動，她想問，卻怎麽也問不出聲。她的父親，他會怎麽樣？漫長的時間裏他無數次地使用術法，被無盡侵蝕的魂靈……它會有著怎樣的後果？

不敢問。

她不敢問……

“他……他是不死的血族啊……”她的父親與永恒的時間同在，就算被侵蝕了魂靈，他的身體也會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吧？他應該還會存在於那裏，漫長的時間就這麽過來，他不是一直都在那裏嗎？

沈著眼，明夜彤雲沒有說話。她沒有說出來，她的姑姑聯系存在於遙遠彼方的那個人的時候，那人的情況很不好……

一時靜穆，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只有隨著時間的推移在身畔逐漸加深的寒意。

明夜彤雲擡眼看了看周遭，首先擡腳舉步。蘇澄也沒有說話，握緊了手指，垂著首走在她的身後……

白殊沒有在午夜的時候來過這片廢棄工地，更從來沒覺這個地方是這樣地冷，直入骨髓的那種森寒。看著兩個女孩子已經率先走在了前頭，他沒理由還幹站在這兒，更何況沒了祭司的存在，他就算是朱厭宿體也只能與廢材劃作一堆！

跟上她們的腳步，往更深處的地方走。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只冷一點也就罷了……為什麽連脖子也癢癢的？

正想著，就前打頭的靈異氏族繼承人驟地轉身，這一動作讓一直低著頭的蘇澄險險撞了上去！

“怎麽了？”蘇澄疑惑地問道。

她覺出了彤雲面色的古怪，順著視線……望向了白殊的身後。

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不會吧！他的身後真有什麽嗎！！！

別……別開這種玩笑啊……

嘴角僵硬著，白殊想笑，又怎麽也笑不出來。他得承認在面對那成群蝙蝠的時候他都沒有怕得像這麽厲害……畢竟電影裏宣傳那群暗夜生物的時候的代名詞不是可怕啊！而他身後的這種靈異東西，咒怨和午夜兇鈴之流不是搞笑片啊啊啊！！！

蘇澄又欲出手，卻被明夜彤雲拉住。

“別動。”彤雲的這話不知道是在對她說還是對他說還是對它說。

在她這麽說的時候，白殊已經忍不住地擡起了首，脖頸後仰，望向自己的頭頂上方。然後，正對上倆窟窿。

呃……

呃呃呃……

“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尖嚎著往前沖！

肩頭忽地一重，耳畔隱隱傳來彤雲帶著惱意的聲音，“閉嘴。”

落在肩上了手施力，白殊被推了一把，踉蹌著差點撲倒在地。低聲咒怨著回首，他終於完整地看清一路跟在自己身後的“東西”。一個模糊的影子，首先入目的還是那對黑窟窿，隱隱透出紅光。該是鼻孔的地方還是倆水滴形的窟窿，再往下就連窟窿都沒了，就剩一排上牙……

額頭上還貼著一張鬼畫符的黃紙。

見多了吸血鬼啊蝙蝠什麽的，陡然一見真正屬於東方的東西，白殊瞪大了眼，覺得有些不適應起來。“餵……話說這麽一張薄紙邊……”

瞧著一動不動的那什麽，他不由地出聲，“……它真的管用嘛？”

“你說呢？”那東方靈異界出身的少女回首反問。

“我覺得不管用。”他如實開口。

下一瞬，同樣的黃紙也貼到了他的頭上，他楞了楞，皺著眉將它揭下。符紙很輕，擱在手機幾乎沒有任何的重量。

“對付你這種有血有肉的，當然不管用。”那少女說著，已經越過了他，與蘇澄並肩走到了一起。

“你……”握著手裏的黃色符紙，白殊望向已經開始繼續往廢棄工地的更深處走的少女，“你不會有事嗎？”

“會有什麽事？”那少女轉身？

“你說力量不是憑空而來……”

“我有說過我們所學的術法與所謂的朱厭祭司是完全不同的體系麽？”

“沒……吧……”白殊不是很確定。

“那麽我現在告訴你，所謂的術法沒有捷徑可走。我們施出一個術需要無數次的練習、靈力的增長則更是堅難，不像你的祭司只是想要便能隨手撚來。”看著這個發出提問的人，明夜氏族的繼承人繼續說，“與之相對的，我們的法術只需要承擔逆風，而你的祭司則是會直接損耗生命……”

世上沒有輕易就能吃到口的東西，看起來越輕易就預視著背後的代價越慘重。這是白殊看著他現任的祭司時，心底唯一能冒出的想法。

“況且……”明夜彤雲揚唇輕笑，“只是幾張符紙，幾乎不存在所謂的逆風……”

明夜彤雲真的很強，在踏入這個廢棄工地後，白殊才驚覺也許這個少女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厲害。相較於擁有實體的蝙蝠群，對付起這些只有魂魄存在的鬼魅，她顯然更為擅長。隨手散開的符紙，牢牢地將進入她的攻擊範圍的諸多陰冷生物封在了原地。

一路向裏，寒意越來越深了，隱隱地，可以聽到仿佛從九泉之下傳來的厲嚎……

“彤雲，你來這裏是準備做什麽？”白殊突然想起，彤雲一直沒有說來這裏到底是幹什麽的。驅鬼？那又為什麽非得等到這時候？她以前也來過這裏，不也什麽都沒做嗎？

“我還以為你不會問了……”少女封住又一個鬼魅之後，斜睨過來。

他確實是忘記了有這麽一回事，但是面前的景物越來越熟悉，這由不得他不記起來。他認識面前的景象，他第一次踏進這裏並找到蘇止的地方，就在前方不遠處。第二次踏進，還是為了尋找蘇止……從不同的方向進來，奔向的還是同樣的地點……

現在已經是第三次前來了，面對熟悉的景物，他不能不對明夜彤雲來這裏的目的感到好奇。

“這裏有巨大的怨氣，會吸引一切負面的東西。”無論是同為鬼魂的存在，或者是人類與非人類。只要心中“惡”的比例占高，自然會被牽引至此。

“唉？”他有些不明所以。

“就像蠱一樣……在這裏死去的魂靈很多，它們什麽東西聚到了一起，相互廝殺、吞噬，養成了獨一無二的惡鬼。”這是她的姑姑臨時給她下達的命令，不知道是不是知曉了些什麽，姑姑的語氣帶著些許的凝重。

“你想說……這些是人為的？”心臟突地一跳，白殊望向某個方向，某種感覺愈漸地清晰。

明夜彤雲搖首，“我不知道。”

她從父親那裏聽聞的起因只是這片廢地被低價轉賣，新接手的公司在之後才察覺這塊地的價格低廉的緣由，於是才通過某些渠道找到了靈異界裏頗負盛名的明夜一族。

“據姑姑說，這片廢地的最深處，有著什麽東西。”

“她……知道有東西，自己卻看不到嗎？”

“有黑霧……姑姑說這像是同行的手法，它將它攏了起來……”聽著姑姑的語氣，這黑霧的存在意義就像是在故意蔽住她的視聽一般，令她看不分明。

明夜彤雲來此的目的，正是解開這蔽住姑姑視聽的法陣。

說著，她的指尖在唇邊豎起，“快到了。不要亂碰東西，跟著我走。”

白殊含首，蘇澄拉著他，動作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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