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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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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自山間升起,和熙的陽光照亮了世間的一切,大地的瘡痍映了滿目,

白首的朱厭發出嘶吼,巨爪揮出,入侵他的領地的人類在牠的掌下被碎成肉泥。赤色的瞳目裏映出的滿世界都是一色的紅,這上古的神獸已經分不清族人與敵對,偶有舉著武器與敵人纏鬥的族人入到了牠的視野,牠的利爪隨即襲至——

即將見血的時刻,祭司揮動手中的權杖。有驟風橫插而入,族人被撥倒,朱厭的利爪揮空……

憑依在人類身上的上古神獸憤怒地吼叫,鮮血遍布的身軀更是被撐起,幾欲有爆裂的侵向!這般可怖的……惡鬼……它真的會是他們世代供奉的朱厭?

這是神獸,還是兇獸?

上一代的朱厭……上一代的朱厭明明……

明明沒有這般的可怖!

是的,這也是他們的朱厭。心智沒有成熟,身體沒有長成,被強行解封拉拔生長的朱厭。沒有章法地攻擊牠所看到的任何一個生命,辨不清族人的氣息……這個朱厭所能夠記憶住的,僅僅是被喚醒時的疼痛,僅僅是殺戮給牠帶來的快感!

一個畸形的存在。

遠遠站著的,誕下朱厭的母親閉上眼睛,捂住耳朵,她不敢再看,不敢再聽!這就是她的孩子……牠是她的孩子……是她的……

再高一些的祭臺上,紅衣的祭司註視著那道發狂的身影,緊緊地握住手裏的權杖。

神情與其說是肅穆,倒不如說是悲憫。

這一代的朱厭,牠以這般畸形的姿態,支撐不了多久……

當朱厭倒下,他們也將命喪於此。

舉起手中的權杖,結界再一次地籠住他的族人。劃開手腕,鮮血滴落在祭臺,在他的腳下散去,無盡的力量充盈起結界……以他的血液為辨識,唯有同族可以出入。

也許,他一早就該這麽做的。

將權杖插在祭臺上,祭司的身子漸漸地萎靡。手掌順著杖桿滑落,斑斕血色層疊在金色的權杖之上,像極了銅銹。依著他的權杖,另一只手軟軟地擱在地上,以權杖為中心,腳下的陣法汲取著他的力量……

以他的生命為賭註,結界不破。

接下來會怎麽樣?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這也許是他今生唯一的一次不吝嗇他的術法與生命的行為。

他做錯的太多,以命來償並不過份。

……

這場因對無上力量的覷視而引起的爭端沒有持續太久。

在又一個黎明到來的前昔,這以生命為賭註的結界便已從內部摧毀。利刃貫穿了祭司的胸口,權杖與腳下的圖騰被鋪上了汙移的液體,在所有族人都來不及作出反應的時候,結界就這樣消失得無隱無蹤!

繞過了村莊的士兵在結界被催毀的剎那便自後方沖上祭臺,第一時間將重傷的祭司控制在手……

發生了什麽事?一連串的變故驚得朱厭的族人仿徨四顧,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就連那持著利刃作出這一切的女子,也在太陽升起之後怔怔地看著手裏的短匕,不知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看得到匕首上沾染的血色,看得到躺在血泊裏的族中祭司……

是她做的?

記憶裏的最後,是些什麽?是被她送到森林外的一雙孩子,是回程的時候撞見的繞過了結界在後方尋找空隙的敵人……

當她被綁到擁有紅色瞳仁的黑暗生物的面前……後來又發生了什麽?

不知道……她不知道……

當她終於清醒,她已經站在了這裏,她已經將短匕捅入祭司的身體,她已經將汙移的液體鋪灑在祭臺。她已經犯下了無可挽回的罪。

下一瞬,她將匕首插入自己的心口,以死償罪。

女子的身體倒下,為已然汙移的祭臺更添了一抹紅……

遙遙的地方,朱厭似乎察覺到牠的祭司受到了重創,定在了那裏。猩紅的瞳仁裏隱隱地現出清明,回首看來,紅衣的祭司羸弱的身形被高高地拎起,血液滴滴地落在祭臺。陣法已被汙穢,這些鮮血即使落到祭臺上也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根根的□□貫入朱厭的心口,在這個宿體的主人恢覆神志的時候。“嗷……”悲鳴的聲音顯得無辜與絕望,這個畸形的軀殼終於到了極限,搖晃了兩下,栽倒在地。

“……阿傻。”隔了遠遠的距離,虛弱的聲音出自牠的祭司的口。

絳合起眸眸,極力抵抗髓腦的疼痛。胸口的疼痛並不在致命的地方,也許是因為他的族人並不懂得人體的結構,又可能是操縱者的有意放水。這樣的傷,馬上就能愈合,關鍵是受創的精神……

有人拉扯著他的頭皮,強迫著他擡首。

睜開眼睛,看到了一個人類,一個不屬於朱厭族群的人類。

頭很疼……很疼很疼……

血液在流失,在他完全失去意識之前,他得聚起精神……

瞳眸輕移,在這個人類的身後,他隱隱地可以望見朱厭已經恢覆了原形的身軀。想像得到,會是很小很小的個頭,血肉模糊的身軀。嘴唇輕輕地蠕動,有驟風降臨祭壇,叫人避之不及,躲之不去!

彎起唇角,在抓住自己的人類的手掌微松的那一瞬間的空隙,他已然拂袖出手!震開了控制住自己的異族,權杖在下一瞬間到了他的掌中,捂著腹部的傷口,紅衣的祭司踏著長風掠出祭壇!

只要朱厭的宿體還活著……

哪怕只剩下最後的一口氣,牠的祭司也能夠將牠從死亡的鬼門關前拉回來!

“攔住他!”祭臺上,那率領著精兵圍剿部族的人類首領看出了他的意圖,厲聲喝道!“給我攔住他——死也要攔住他——”

祭臺註視著攔在他的面前的人群,所有的人好似都學會了分光化影,讓他瞧不清,也無從分辨到底哪一個才是他的術法要瞄準的人。

直至一記重拳襲擊了他的腹部,這才失去意識。

……

阿傻死了。

這是他醒來後第一件意識到的事情。阿傻死了,朱厭的這代宿主死了,下一代的朱厭不知道是誰。現在這種狀況之下,也很難找尋得到……

絳是被人用水潑醒的,從髓腦裏依舊存在的疼痛來看,他並沒有暈迷多久。睜開眼睛,他看的是一個人類,從比之他人精致數倍的盔甲可以看出,這個異族的人類應該是他們的首領。與黑暗裏的種族勾結的人類麽?

他試著動了動,手臂包括足踝都無法動彈,繩索綁得並不算緊。不是什麽特殊的材質,要解開它是輕而易舉。垂眸,比起這個,他更該註意的事物似乎在他的周圍,那被長刀抵住脖勁的族人。

仰起臉,註視著面前的這個首領模樣的人,絳微微地啟唇,“異族,你想要得到什麽?”

異族這個稱呼極端地叫人不爽,但是聽到了後半句,這個人類還是揚起了嘴角,“祭司大人比鄙人意料中的要更識實物。”

人類負著手站在那兒,視線掃過被綁縛住的祭司,帶著些許的趾氣高揚,“祭司大人覺得,什麽樣的財富才能夠贖回自己的命呢?”

“金銀?”祭司挑眉,“很抱歉,我沒有這種東西。”

“不不不。”人類擺著手,其間有意地瞄了一眼被置於一邊的黃金權杖。這東西也算是他的戰利品了,這祭司說沒有這種東西似乎也算不得錯。

……如果此時的祭司知曉這異族人類的所思所想,不知道會不會罵出一句無恥。

“祭司大人大概區解了我的意思了。”這個首領模樣的人還是在笑,隱含深意,“我的意思是……其它的些東西……”

異族人類的視線一直有意無意地落在他的身上,這種感覺讓人極是不自在。凝起了眉宇,絳再度出聲,“請再說清楚一點。”如果得到的真是什麽猥褻的答案,他想他也許會控制不住地解開束縛讓這人去和天邊將要落山的太陽作伴。

“例如,祭司大人的力量……”

這是他決計不可能交付出的東西。

這個答案,比之方才預料裏的猥褻念頭還要令他不可接受。

族人都被押在他的附近,而敵對的首領也正在他的面前,這是一個好機會。

忍著額頭的疼痛施術,被縛於身後的手掌極是自然地收回,施施然地站起,走到異族首領的跟前。這伴首領模樣的人在驚見他站起時便欲開口斥喝,卻不想咽喉發不發任何的聲音來!慌忙四顧,周身的衛兵如同石雕一般地立在原地,手裏的利刃還只差一分便能切入朱厭族人的頸項,這一分的距離在此時此刻比之天涯!

他……這個神秘部族的祭司……他做了什麽!

“一者,你錯在不該將一切的殺招都置於我的領域範圍。二者,你不該讓我的精神有喘息的機會。三者,無生命的物體無法困住朱厭的祭司。”紅衣的祭司立在這個在外界頗有些權利的人類面前,眉宇輕揚,有種自骨裏透出來的倨傲。

信手將人類腰側的長刀抽出,絳隨手將它擱在人類的脖頸上。長刀略微有些沈,比那根黃金權杖還要沈,而且還是不能插在地上的那種,他不明白為什麽有人可以將這種重物揮舞得虎虎生威。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它擺在這異族首領的頸邊只是個擺設,畢竟作為祭司的他不能直接致任何生命於死地。

“異族,下令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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