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她已經醒了……”蘇止說。

看得出來他說的是真話，至少白殊信了。不信又怎樣？信與不信有什麽關系？作為她的哥哥，他為了不吵醒妹妹，沒有一拳揍上來就已經讓自己很知足了。

跟著蘇止一起走，白殊可以發現，途經的學生會在看到他們的時候滯住腳步，視線跟隨著他們的移動而移動。他知道為什麽，實在是身側這人的一頭金發太過自然太過耀眼，耀眼得……使人忍不住為其停駐。

白殊覺得有些不自在，他不喜歡像這樣被人盯著，好似一個正在被參觀的馬猴。

而另一個人，則全然不是這樣作想。也許已經成了習慣，他抱著妹妹，墨鏡後的瞳眸直視前方，完完全全地，將周遭的一切好奇的視線屏蔽在外。

習慣，也許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愈漸接近學樣校大門，可以看到校門口也聚起了不少的學生，對著一輛黑色的座駕指指點點。也許那是一輛值不少錢的車，最近的女生們似乎迷上了某款聊天軟件附帶的停車游戲，對於一款款的車型明了得更甚她們自己的所修專業，甚至有人說她畢生的願望就是購買一輛什麽什麽車……

他覺得這種行為很蠢。

“……你會開車嗎？”一如白殊所料地走到車前，蘇止回首，漆黑的眸子透過墨鏡註視著他。

本能地打了個寒顫，他連忙搖首，雖然面前這人看起來並不可怖。

金發男子皺了皺眉，騰出一只手拉開後座車門，示意白殊先進去。蘇澄拉著他的手不肯松開，也被一同挪了進去，枕著被自己一直抓著的人的腿，側躺在後座上。

“爸爸、爸爸……”眼淚再度落了下來，收緊手指，她的氣力大得讓他生疼。

白殊僵直了身子，看著蘇止，“我沒……”

“我知道。”正欲帶上車門的青年立在那裏，聲音裏透著凝重。定定地看著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妹妹，他只能夠無奈地嘆氣，“告訴她，爸爸就在她的身邊，哪裏也不會去……”

後座的車門被砰地甩上，白殊感覺到莫明的沈重。

而當蘇止坐進駕駛位，進來這個空間裏，這股沈重的氛圍有增無減。

白殊沒有去問，畢竟它與他無關，雖然他的好奇心是向來旺盛。一直都很準確的第六感告訴他，他應該保持沈默，否則……否則會很危險……

“……說。”突然響起的沙啞嗓音驚醒了他。

說？說什麽？

“我教你的話，對著她說。”修長的手指搭在方向盤上，蘇止的視線一直目不斜視地註意著前方，不時地旋動面前方向盤以改變車向。

從後視鏡可以看到，就連行車，他也一直戴著墨鏡。

“蘇澄……爸爸……”

“錯。”略帶沙啞的聲音冷靜地指出他的錯誤，“叫她小澄……你就是她的爸爸，叫她叫澄……”

“小澄，爸爸一直在你的身邊……哪裏也不會去……”

“嘶——”

猛然的剎車聲來臨得令人措手不及！

“唔！”反射性地護住枕在自己腿上的發首，他的身體前傾，隨著慣性摔了下去！

舌頭很疼，方正他正在說話，正在說蘇止教的臺詞，不小心就給咬到了！這丫的蘇止，怎麽開的車？別以為他長得很外國貨就可以這麽著……媽呀，疼死他了……

好不容易爬起來，一擡首，正對上一雙通紅的眼。

真的是紅色的，血一樣的，腥紅。

果然是紅色的，一直讓他害怕的，潛藏在漆黑的子夜之下的，噬人的瞳眸。

金發上染著血，看來是磕到了哪裏，以致鮮紅的液體淌下，原本耀目的金發被染作了詭異的色調，貼上了面頰，看起來……有些可怖。

也許是這些血，讓他錯以為這人的眼睛也變作了通紅吧？

明明是黑色的，如墨一樣的漆黑，他怎麽就能看成紅色？黑色與紅色，相差多麽大的距離，他怎麽會蠢到認錯？

除非……是隱形眼鏡……

他又打了個寒顫。

“你怎麽了？”白殊很好心地開口問。如果不是他沒有小女生那種隨身攜帶紙巾的習慣，他一定會掏出紙巾遞過去……雖然他覺得這麽個動作還真有點娘娘腔，可這種東西在這種時候確實非常的必要。

搖首，蘇止沒有說話，順手打開副駕駛座前的暗格，抽出紙由按住頭部。

他不想說話，白殊看得出來。

在蘇止俯下身去找他的墨鏡的時候，白殊看到了方向盤上的血漬。這個人像個瘋子，突然踩下了急剎，不僅是後座的兩個人，竟然連他自己都撞了上去。

蘇止找了一會，他找著了他的墨鏡，已經破裂的，顯然無法再次使用的墨鏡。他頓了頓，然後捂著額著，終於低聲說了一句，“下車。”

非常幹啞的聲音，如果不是看到他的神情一直無動於衷，白殊會以為這個大男人哭了。當然，一個大男人哭鼻子什麽的顯然非常丟人，在一個陌生人面前更是丟人丟到了姥姥家，所以這不可能。

他只知道，這個蘇澄的哥哥蘇止，現在的精神狀況很不穩定。

這也就可以理解，為什麽蘇止要將他的車棄在路邊，向飛馳中的出租車招手了。

蘇子垂著眼，自打從他的車裏出來後，就一直垂著眼，就算是打車的時候，也顯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不去看任何人。他點燃了煙，抽著煙，倚著路邊的電線桿，一邊比出搭腔車的手勢。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一輛出租車緩緩地停下。

“到碧水花園。”這是他的額頭受傷後說的第二句話，依然簡潔，依然地有些沙啞。

在白殊抱著蘇澄過來後，他就熄滅了煙頭，坐進出租車裏。

窗外景色飛速地掠過，出租司機有一搭沒一搭地想同坐在前座的蘇止說些什麽，可是這個金發的男子一直望著窗外，一句也不回應，這讓出租車司機有些尷尬。

白殊也很安靜，他老覺得會造成這些與他有關。

也許剛才在蘇止的車裏時，他應該相信他的第六感，而不是聽蘇止的什麽鬼話，給蘇澄說些有的沒有的。這下倒好，蘇澄是安靜了，前面那個倒發了瘋！

搞什麽鬼！

他按自腹誹著。

當出租車再次減速的時候，是碧水花園到了，沒有出示任何的證件，蘇止的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就已經是最佳的通行牌證……

噗……

白殊笑出聲來。

這笑聲讓正開門的蘇止回了首。

“沒……沒什麽……”他連連擺手。這該死的動作差點讓蘇澄掉下來，引得蘇澄的眼又是一瞪！

白殊總算瞧清了，蘇止的眼睛確實帶點紅，不知道是不是隱形眼鏡的效果。

“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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