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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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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秀的粉絲實在太熱情了,雖然家離這邊只有幾步路,但那天回家依舊是杜雪懷派人送回去的。

母子三人回到那棟二層小洋樓,柳維棠果然早已經麻溜地走人了。更令陸秀感動的是,翠翠跟張媽不僅把整棟房子都打掃了一遍,甚至還替她鋪好了床,燒好了洗澡水。

把兩個孩子交給二人,躺在久違的浴缸裏,陸秀激動得差一點熱淚盈眶。

有多久沒有好好洗過澡了?

因為條件所限,穿越到這個世界以來,就算是最熱的時候她也只能打盤水擦擦身而已。像現在這樣整個人舒舒服服泡在浴缸裏,簡直就是夢裏面才會出現的景象。到了這個世界,她才知道很多在現代稀松平常的事情,在這個時代到底有多麽彌足珍貴。

天氣熱,洗澡水涼得慢,她一直在浴缸裏泡到皮膚都皺了起來才意猶未盡地爬出來。床單應該是剛剛從櫃子裏拿出來的,混著樟木跟太陽的味道,讓陸秀舒服得躺在床上直打滾。

不知道是原先就有的,還是杜雪懷特意吩咐買的,房間裏甚至還有一張嬰兒床。那張床比普通的嬰兒床大了不少,躺下兩個孩子毫無壓力。

舒舒服服洗了一個澡,又有幹凈的床單可以睡。這一覺陸秀睡得十分舒服,只在中途醒來餵了兩個孩子一次奶,之後一覺睡到了大天亮。這在小雪球出生以來,簡直是絕無僅有的事。

鳩占鵲巢,強占民宅就是爽。家裏什麽東西都有,陸秀甚至在衛生間裏找到了還沒來得及開封的牙膏牙刷。之前一直在用牙粉,重新見到牙膏,雖然味道跟後世還是相去甚遠,陸秀還是激動得差點歡呼起來。

心中暗道像杜雪懷這樣的好老板真是世間少有!

跟張若瑋約好了早上在家裏見面,吃了早飯,陸秀一邊躺在沙發上看雜志,一邊靜待他的到來。

雖然她緊急寫了信試圖阻止詩刊扒她的馬甲,但還是遲了一步。北島,餘光中,顧城都是同一個人的消息還是捅了出去。望著詩刊上大段中心思想為“詩人不死,正義永生”的編者按,陸秀欲哭無淚,頓時有種會被當局當成反動文人典範的不祥預感。

抄襲果然是要付出代價的……

但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告別歌女這個職業,她的抄襲大業依然還是得繼續下去。沒辦法,目前她依然沒找到進軍電影業的門路,寫文是她除了唱歌之外唯一的謀生手段。

詩暫時是打死都不敢再寫了,但小說沒問題。剛好在報紙上看到一篇主題為“教育乃國之根本”的社論,陸秀眼前一亮,終於想到了一篇可以抄的科幻小說——劉慈欣的《鄉村教師》。

《鄉村教師》是一個小人物拯救世界的故事。故事的主角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鄉村教師,身患重病,時日無多,卻在臨終前盡最大一絲力量教會了幾個孩子力學三大定律。他並不知道,同一時間,一場涉及整個銀河系的戰爭即將結束。為了防止矽基帝國死灰覆燃,獲勝的碳基文明正打算毀滅包括地球在內的無數星球,制造一條隔離帶。唯一能夠豁免的方式就是發現該星球上存在足夠的文明程度,並加以證明。那幾個領悟了三大定律的孩子成為了拯救整個文明的關鍵。

這篇小說在目前當局高喊著“振興教育,尊師重教”的大背景下,絕對是政治正確到不能再正確。雖然披了科幻的皮,故事一如既往的超出這個時代普通人的理解能力,但緊扣時事這一條應該能替它加不少分。比起陸秀那些寫一篇被退一篇的鴛鴦蝴蝶派小說,這篇過稿的幾率應該更高一些。

想明白這一點,陸秀立刻丟下了手裏的報紙,翻出紙筆趴在茶幾上唰唰寫了起來。

《鄉村教師》當年在她眼裏是神作,看了不止一遍。裏面的情節內容記憶猶新,雖然不像那幾篇為了學英語背過的外國科幻一樣逐字逐句都記得,但也差不多了。一邊回憶一邊寫,幾乎是一氣呵成。

寫完,甩了甩僵硬的胳膊,擡起頭,才發現張若瑋不知何時竟已站在了她的面前。

“這……這是你寫的?”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張若瑋已經搶先一步過來抓住了她的肩膀。

“是啊,怎麽了?”陸秀皺了皺眉,在張瑞雲的記憶裏這個四哥雖然從小就喜歡調皮搗蛋,但平時還是挺沈穩的,如此失態還真是少見。

“精彩!太精彩了!”張若瑋目光灼灼,“我在英國的時候看過赫伯特·喬治·威爾斯的《時間機器》。你的這篇《鄉村教師》絕對足夠跟他媲美!哦,不!水準甚至遠遠超過他!你怎麽想出來的!太精彩了!看似平常的開頭,出人意料的結尾,振聾發聵的內涵!雲雲,你是個天才!”

這段時間陸秀一直在拼命尋找能夠跟她一樣理解科幻小說之美的知音,聽到張若瑋的話,一時間竟激動得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這個四哥果然不愧是經受過西方現代教育的文藝青年啊!

“你住在這裏?”激動過後,張若瑋才想到要打量周圍的環境。打量完畢,他的臉色頓時沈了下來。

陸秀點頭:“昨天剛搬過來的。張經理真是好人,特地把他朋友的房子介紹給了我。這麽大的房子月租才五十塊。”

她這是故意在裝傻,反正張若瑋已經想歪了,掩飾也沒用。

“那個張經理對你絕對有企圖!不行!你不能繼續在這邊待下去了!快!收拾東西,跟我走!”

“四哥,你想太多了!人家見過的美女多了去了,怎麽可能對我一個帶著孩子的女人有企圖?這不過是籠絡員工的方式罷了。現在百樂門那邊遇到了點麻煩,需要我撐場子。就算要走,我也不能在現在這個時候走啊!你這不是陷我於不義嗎?”

“我不管!經營那種事業的人沒一個是好人!跟我走!”

“四哥!我已經跟他說好了,等他手頭的麻煩一解決,他就放我離開。現在走,你的工作不要了?離開了上海,全中國你到哪裏再去找一家唱片公司?”

音樂是張若瑋的軟肋,聽到這話,他果然冷靜了下來,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郁悶地抱住了頭。看他那一臉憔悴的模樣,昨天晚上肯定沒睡好。

“四哥,其實百樂門真沒你想的那麽不堪,大家都不過只是為了討一碗飯吃而已。”望著張若瑋那一臉仿佛眼睜睜看著妹妹淪落風塵卻無能為力的表情,陸秀哭笑不得。虧他還是留學回來的呢,連他都是這種反應,看來歌女這碗飯果然不好吃啊!

仔細一想,如果自己不是他妹妹,以他的個性,肯定會心情愉快地過來捧場吧。有八成以上的概率還會成為自己的腦殘粉。就因為是親妹妹,所以就恨不得把她關在家裏不讓她出去。男人果然是種不可理喻的生物!

張若瑋面無表情地喝了幾口茶,臉色才終於稍稍好看了些。

“四哥,今天過來不是為了跟我談唱片的事嗎?”僵持下去不是辦法,陸秀只能率先打破了沈默。

張若瑋擡頭,深深望了她一眼,點頭道:“我也知道你在唱歌方面有天分,不讓你唱歌太不公平了。等你離開了百樂門,如果想唱歌的話就來百代錄唱片吧。”

這樣的話絕對已經算得上是讓步了。之後便是例行公事般的談判。這個時代的唱片分兩面,每面三分鐘,剛好是兩首歌,一首《夜來香》不夠,張若瑋弱弱詢問能否讓子不語先生再作一首曲子。陸秀痛快答應了。杜雪懷不讓她唱《我要你的愛》,她剛好正想另外再拿一首歌出來撐場面。之前才因為《我要你的愛》受到過羞辱,她決定用《夜上海》。

張若瑋對子不語相當有信心,見陸秀答應,立刻喜不自勝。

陸秀原本還指望著能靠錄唱片的錢養家糊口,拿到合同才驚奇地發現酬勞竟然只有區區兩百塊。兩百塊!竟然剛好是她在百樂門唱一個月的工資。這個時代歌手的酬勞簡直低到令人發指,投入產出比甚至還不如寫文。

“這麽少?”陸秀是真的被嚇到了。

張若瑋笑了:“沒辦法,國內就是這個價。除非是像梅蘭芳先生那樣已經成名的京劇名伶,不然差不多都是這個價。一線的電影明星錄一次也不過四五百塊,你一個新人,能有兩百塊已經不錯了。”

兩百塊就兩百塊吧!看著張若瑋的面子上,陸秀幹凈利落地簽下了自己的大名。她知道那兩首歌一定會火,她不信等她火了,百代還會不提高價碼。如果他們真這麽不識貨,大不了到時再去找其他唱片公司。上海的唱片公司又不是只有他們一家。

歌手的酬勞不高,詞曲作者的酬勞同樣可憐,基本上一首歌只等於一首詩的價格,更沒有版權費一說。難怪這個時代的音樂家大都窮困潦倒,寫歌的時候還幾十首幾百首的寫。陸秀被打擊著打擊著也就習慣了。

“夫人,夫人,小小姐的臍帶脫落了。”兩人剛剛談完,翠翠便滿臉新奇地把毛團抱了過來。

陸秀接過來一看,果然,肚臍上那一坨黑乎乎的東西已經掉了下來。她長舒了一口氣,她原本一直擔心小家夥的臍帶會感染,這下一直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初生的嬰兒生命力旺盛,挺過了這一關,基本上接下來的幾個月裏都不會有問題了。

“怎麽臍帶才掉?你不是說她是你女兒嗎?”張若瑋上下打量著陸秀,那眼神顯然在說,你怎麽看都不像剛剛才生過孩子的樣子。低頭仔細打量了一眼毛團,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仔細一看,她長得跟你的確一點都不像。”

跟白白胖胖,雪白粉嫩的小雪球不同,毛團長了一頭枯黃的頭發,小小的身體也幹幹瘦瘦,一副怎麽也餵不胖的模樣,顯然是在胎裏的時候就先天不足。而且還總是哭,就算不哭的時候,小臉也總皺著,仿佛天生就帶著對這個世界的不滿。跟總是樂呵呵的雪球的確不像是同一個娘生的娃。

既然已經被看穿,陸秀索性大方承認了:“其實,她是我撿來的……”

“撿來的?”

“不久之前在垃圾桶旁撿到的。”陸秀長嘆了一口氣,想保守這個秘密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啊……”原以為張若瑋也會跟房東太太一樣斥責她連自己都養不活,還隨便亂撿孩子養,沒想到他卻反而淡淡一笑,露出了一臉長舒一口氣的表情,就好像終於又認識面前的這個妹妹了。

陸秀楞了片刻才想起來,張瑞雲上學的時候也常常撿被人丟棄的小貓小狗回家。王氏嫌棄它們身上有虱子,所以只能偷偷養在外面,張若瑋還常常幫她去給那些小東西餵食。

張若瑋走後,陸秀把之前寫好的《鄉村教師》謄寫了一番,準備寄給《小說月刊》。

既然不巧被張若瑋抓了個現行,那麽這篇小說自然不能再使用子不語這個筆名了。這次她換了個更加直白的筆名,君不見。默默祈禱你看不見我,你看不見我。最好在賺到錢的同時,沒有任何一個人註意到她的存在。

她實在是被之前北島的詩嚇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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