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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088(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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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8

朱麗挑戰莉莉·羅斯特的那期比賽將在拉斯維加斯舉行。

兜兜轉轉幾年, 竟然又回到了原點。朱麗不是個有信仰的人,但每每想到此處,總是會覺得有種很玄乎的成分在內。

不過在前往拉斯維加斯之前, 她得去看一眼還在醫院裏的安吉爾。

“什麽啊, ”聽到朱麗行程的賈斯汀不滿地嘀咕,“說好的踐行呢?”

“朱麗又不是一去不回了,”傑米莫名其妙,“踐行做什麽?之前的比賽也沒見為她提前慶祝啊。”

“我就是不高興她去見安吉爾·薩特好吧。”

“聽說安吉爾失聰了, 你有點同情心行不行?”

“那朱麗也不是醫生啊,”賈斯汀反駁,“去了還能讓他恢覆聽力不成。而且你們這一個個突然改變態度怎麽回事, 他失聰又怎麽了, 貝多芬也是失聰呢照樣創作出很牛逼的音樂來著?!”

傑米聽到這話,當即用手肘捅了一下賈斯汀:“你在想什麽!”

“貝多芬可不用上臺唱歌, ”傑米沒好氣道,“你的意思是說,非得要安吉爾·薩特在聽不見的情況下帶著獅鷲樂隊完成演唱會才行嗎。”

賈斯汀縮了縮脖子:“我可沒這麽說, 就是說失聰後照樣可以創作啊。”

傑米翻了個白眼:“他要是只想創作, 幹嘛去當歌手?安吉爾熱愛那個舞臺啊,聽說過失聰後繼續創作音樂的,你見過耳聾後還在搖滾樂隊當主唱的嗎?你這話聽起來就像是對長跑運動員說腿斷了是挺可惜的, 但是還可以參加殘疾人運動會嘛——嘴上留德吧, 兄弟,人家不揍你算是有涵養的。這和當初評價詆毀朱麗的那些看客又有什麽區別?”

站在一邊完全聽得到討論的瑪拉和朱麗:“……”

“這兩個傻子,”瑪拉很是無奈, “我去說說他們。”

“不用。”

朱麗倒是無所謂。

這種事情不發生在自己身上,本就是沒法感同身受。更遑論賈斯汀一開始就不喜歡安吉爾, 對此反感也是理所當然的。

但她認同傑米的話。

不同情便罷,還要拿著其他事例去就此事作出看起來“理智中立客觀”的評價,和當時她離婚後,鋪天蓋地的討論又有什麽區別?無非就是這事本質和自己毫無關聯,因此隨便說些什麽也不用承擔責任罷了。

當年那些攻擊詆毀的人從未考慮過朱麗的感受,如今為什麽又要考慮安吉爾·薩特的感受?

一樣的行為,一樣的心態,朱麗不曾向針對自己的人做出反擊,自然也不會阻止別人在一旁說安吉爾的風涼話。

“我先走一步,”朱麗對瑪拉說,“明天就不來了,收拾收拾東西直接飛拉斯維加斯。”

“嗯。”

這段時間來朱麗有多少進步,身為陪練的瑪拉最清楚。面前的亞裔姑娘還是一副沈著冷靜的模樣,清秀的臉蛋沒什麽表情,看起來內斂又溫柔。

但瑪拉知道,如今的朱麗·揚已然不再是過去的那個她了。

“記得帶著金腰帶回來,”瑪拉由衷開口,“你能行的。”

朱麗靜靜看了她片刻,而後揚起一抹笑容。

只是這份輕松愉快僅僅持續到了醫院。

到了醫院後朱麗沒有第一時間前去安吉爾的病房,而是先去問了問主治醫師最近的情況,對方給的結論非常不好。

“安吉爾的心臟得做手術。”醫生說。

“那聽力呢?”朱麗問。

“聽力問題歸根結底仍然是心臟的問題,”主治醫師解釋道,“用藥是一回事,恢覆仍然需要時間。但他的心臟問題並不能等了,朱麗。”

這不是問題,問題在於……

朱麗想也不想,便替安吉爾問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手術結束之後,能確保他重返舞臺嗎?”

醫生沈默許久,搖了搖頭。

“人的關鍵器官生了病,從來不是個能夠輕易康覆的事情,”醫生說,“手術能保證安吉爾的心臟可以正常工作,但並不能夠負擔身為歌手的工作強度。”

說白了就是手術能保他不死,其他的未必。

朱麗的笑聲近乎譏諷:“你不如殺了他幹脆一點,醫生。”

就像是傑米所說的那樣——如果安吉爾·薩特的人生意義只在於創作,他幹嘛去當主唱?在幕後安安靜靜創作不好嗎。輕而易舉地認定旁人還可以繼續走下去,未免太過想當然了。

伊桑說朱麗能幫到安吉爾,可朱麗自己很明白。她能夠多來看看安吉爾,能勸他去做這個手術,但即使是朱麗·揚,也不可能說服安吉爾“別再幹了,退出舞臺吧,當個創作者也挺好的。”

將心比心,倘若有人在她骨折後說不行就不行了,去當教練也挺好的之類的話語,她絕對會狠狠給對方一拳。

這樣的話語朱麗說不出口。

她也有堅持的東西,有過往的痛苦。怎麽能去勸別人放下?

“我會把這些轉達給安吉爾,”她回應道,“至於如何抉擇讓他自己來,他有這個權力。”

這換伊桑,或許就先哄著安吉爾去做手術,之後的事情之後再提了。

但朱麗同樣做不出這種事情來。

關乎於他自己未來的決定,得讓他自己來做。

***

偌大的豪華病房裏一片寂靜。

至少對於安吉爾來說是的。

自大他有記憶起,安吉爾·薩特就不曾處在這麽安靜的場景中過——小時候的公寓隔音不好,樓上夫妻吵架,樓下走路吱呀吱呀,總是會有不同的聲響。這點在安吉爾開始學習樂器後更是突出,他的房間裏始終回蕩著由生疏到熟練的曲目,還引來了不少次鄰居的投訴舉報。

等到了長輩離世,安吉爾開始背著吉他獨闖時更是無法安靜下來。他是搖滾主唱,不管樂隊如何改變風格,也沒聽說過哪個搖滾樂隊能真正意義上的安靜。什麽“安寧”、“祥和”以及“平靜”這類的詞匯,仿佛生來便與安吉爾·薩特毫無關聯。

但現在不一樣了。

即使安吉爾去刻意鬧出什麽動靜,他也得不到任何有意義的回饋。他屢次在一個人的時候發出聲音,而鋪天蓋地來的仍然是這雷打不動的死寂。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跳入了一汪不見底的石油池裏,任憑烏黑的油一寸一寸堵塞身上的所有毛孔,而後是嘴巴,而後是鼻腔和耳朵,每一處感受都在被剝奪。這幾天來安吉爾不敢闔眼,神智清醒的時候尚且能用視力去觀察這個世界,而閉上眼睛時,死寂席卷著黑暗而來,令安吉爾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懼。

搖滾天使從未感受過恐懼。

這麽多年來,他一直在向前。沒有害怕過,沒有停下來過。

醫生說失聰是心臟帶來的問題,會治好的。

但要是不會呢?

萬一……不會呢?

安吉爾不是一個悲觀的人,但這樣的念頭始終縈繞在他的腦海中。

他對朱麗說,這樣的意外讓他終於能一個人靜靜了,其實安吉爾沒有說謊。突如其來的平靜讓他確實想了很多,雖然大部分都是不好的念頭。

至少,他終於停下來了。

一路向前的安吉爾·薩特驀然回首,看到的是一個傷痕累累、滿身滿臉是血的自己。他的腳下步步血印,手中緊緊握著不知是用來防備還是攻擊的利刃。安吉爾甚至不敢去想身上的血究竟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或許二者都有。

走到這一步,大家很意外。

可當全世界如斷了閘般陷入寂靜時,安吉爾只覺得冥冥之中有一種令人戰栗的陌生感受自尾椎直竄頭頂,他為此寒戰不已,頭腦卻意外的清醒。在病房內呆了這麽久,他終於想明白了這樣的感受其實是代替了理應產生的“意外”。

每一步都是他自己走的。

那麽導致這樣的結果,為什麽要產生驚訝呢?

他——

沈思之中的安吉爾·薩特突然思緒一斷,因為有溫暖且柔軟的手指搭在了他的肩側。

安吉爾不用擡頭也知道是朱麗。

朱麗有一雙骨頭很軟的手,如果不是皮肉上因為格鬥而練出來的繭,很難讓人相信她會是一名站在八角籠將對手狠狠擊倒的運動員。她就是這樣子的,看起來那麽安靜,那麽溫順,幾乎和安吉爾·薩特身處地球的兩端,但實際上朱麗是個很強硬的姑娘,堅硬且柔韌,近乎百折不撓。

比自己強多了,安吉爾心想。

弗雷德總是告訴他,如果想發脾氣,就把自己放在對方的位置去想一想。這段時間來安吉爾天天去想,得出的答案是假設他遭遇了朱麗遭遇的一切,安吉爾未必會被擊倒,卻也不一定能這麽咬牙堅持下來。

而她的坎坷中還有相當大一部分是自己制造的。

不能再給朱麗添麻煩了。

安吉爾心想。

面前的朱麗拿出了手機,將預先寫好的內容展示給他看:[醫生說你得做個心臟手術,但做了手術仍然需要很長時間的休養才能恢覆最基本的健康。並且最糟糕的結果是,高強度的演出唱歌依然會對你的身體有所損害。但我覺得,安吉爾,不做手術永遠都不會好,只要病好了,之後什麽都不是問題。]

這可真是朱麗的語氣。

雖然聽不見,但看著手機上的字句,安吉爾完全能想到她親口說出這些話來是什麽樣子。

然而他做出的反應只是輕輕推開手機。

“我能去看你的比賽嗎?”安吉爾突兀問道。

朱麗擰起了眉頭。

“在病房裏太壓抑了,”他說,“我不想見別人,更不想錯過你的比賽。票你不用擔心,沒有什麽是我弄不到的。”

至關重要的比賽在即,安吉爾不想背負上讓朱麗分心的責任。

朱麗猶豫了瞬間。

真好,她猶豫了。

安吉爾莫名地開心起來——她還是想要自己去的,還是想讓自己去看她的比賽。

但最終朱麗還是在手機上打道:[你現在的情況……我不認為醫生會讓你出院。]

安吉爾:“我看完比你的比賽,回來就做手術,如何?”

朱麗想了想,在手機上打字:[我幫你問問醫生。]

安吉爾:“那就是你答應了。”

說著他伸出小拇指:“一言為定?”

朱麗:“……”

片刻過後她的面孔中浮現出幾分淡淡笑意,朱麗開口說了什麽,安吉爾聽不到,也看不懂唇語。但他知道她說的一定是“又不是小孩子了”——他就是知道。

但朱麗還是同樣伸出小拇指,輕輕和安吉爾的手指一勾。

“一言為定。”安吉爾鄭重開口。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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