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朱麗接過了名片，從遞名片中年人的神情來看，她就隱隱約約猜到，他口中的“小比賽”指的是業餘比賽。

讓一名退役的職業運動員去欺負業餘人士，著實有點掉價。但有一點很關鍵，那就是朱麗現在確實缺錢。

特別是在喬納森拒絕了她後，沒教練、沒俱樂部，渾身上下僅剩三萬美金存款，與兩名朋友擠在破舊的公寓裏。現在的朱麗·揚最需要的就是打比賽奪得獎金，然後用獎金去繳納正式MMA俱樂部的入會費，從而一步一步步入正軌。

因此，哪怕是欺負業餘人士……

朱麗思考了整整一天，還是撥通了名片上的電話號碼。

第二天晚上，她按照約定的時間準時到達地點。

所謂的“比賽場所”是個類似於地下夜店的地方，狹窄且昏暗的入口讓朱麗本能地感覺不太好。

出來迎她的負責人看上去三十歲左右，叼著根煙，靠在門口，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等到朱麗走向前，他無精打采的眼皮擡了一擡，上上下下打量她半天：“朱麗·揚？”

朱麗點頭。

負責人這才來了點精神：“怪不得是搖滾天使的妻子，原來這麽漂亮！”

朱麗：“……”

見朱麗面色僵硬，負責人輕咳幾聲：“咳嗯，我沒別的意思，長得好看在比賽上會很受歡迎的。”

長得好看，和格鬥比賽有什麽關系？

負責人這番話說的莫名其妙，卻也讓朱麗大概意識到了所謂的“小比賽”，恐怕和自己想的還不太一樣。

果不其然，跟隨負責人走進地下酒吧，他說的話越來越不對勁了。

“我這就帶你去見老板，”叼著煙的男人碎碎念道，“別說是你安吉爾·薩特的前妻了，就是這張臉，也絕對能當天簽約。以後商業活動和時裝走秀肯定不少！”

“……”

負責人的話語落地，朱麗還沒來得及出言詢問，他們已經穿過昏暗的長廊，來到了地下夜店的大堂。

與其他夜店不同，大堂中央架設的不是舞池，而是一個相當廉價的拳擊臺。

周圍的看客稀稀拉拉，清一色全是男性，而拳擊臺中央的卻是兩個衣著暴露、身材窈窕的性感女郎。雖然她們也佩戴著綜合格鬥會使用的分指拳套，但即使朱麗不是退役運動員，也能看出來兩名幹架的性感女郎不過是擺擺架子的花拳繡腿。

比起格鬥，她們更像是跳艷舞的舞女。

朱麗立刻明白所謂的“小比賽”具體是什麽意思了。

她停下了步伐。

“先生，”朱麗也沒生氣，她平靜地喊住負責人，“很抱歉，你們的比賽和我想要參加的比賽……性質不太一樣，是介紹人沒說清楚，給你添麻煩了。”

“嗯？”

負責人錯愕回頭，他看了一眼神情拘束的朱麗：“那你想參加什麽比賽啊？”

朱麗很是委婉：“我是職業運動員。”

負責人：“……”

叼著煙的男人露出了一個很無奈的神情。

“丫頭。”

他轉過身，換了一副過來人的口吻，自以為好心地勸誡道：“女子比賽本來就不多，受到的關註也少。正經比賽能有多少獎金啊，還會有受傷破相的風險。”

說完，他指了指拳擊臺上散著頭發的金發姑娘。

“看見她了嗎？蕾切爾，我們這兒的臺柱子，”負責人說，“她走一次商業活動能拿五萬刀，你想想看，在成名之前你得打多少場比賽才能賺五萬刀？你長得比蕾切爾好看，還是安吉爾·薩特的前妻，自帶光環呢。漂漂亮亮的曬曬身材就能拿錢多好，女孩子家家的幹嘛這麽暴力呢。”

朱麗挑了挑眉：“這話你敢跟莉莉·羅特講嗎？”——莉莉·羅特就是當下在最高賽事UFC中最出名的女選手。

負責人嗤笑出聲：“天底下有多少個莉莉·羅特？各地這麽多地區比賽，打進最高賽事UFC的又有多少？沒天賦一輩子也打不進去，拿的錢還不如這種比賽的零頭多呢。丫頭，你再考慮考慮。”

朱麗搖了搖頭。

“謝謝你，”她自詡禮貌，“但這不是我想要的，對不起。”

見她敬酒不吃吃罰酒，負責人的臉立刻耷拉下來。

“不是我說，”他的言語變得相當不客氣，“就你還妄想打進UFC？你都兩年沒比賽了，朱麗·揚！被男人丟掉的東西，揣著架子給誰看呢？”

朱麗闔了闔眼。

別生氣！她在心底勸告自己，犯不著和這種人生氣，她和他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

“不是我說。”

朱麗深吸口氣，淡淡回擊：“就你們這兒最賺錢的蕾切爾小姐，我擔心我一拳把她打成殘疾。”

“你——”

“實在是抱歉，先生。”

不等負責人發火，朱麗客客氣氣地繼續說道：“我不是模特出身，不太懂走秀和商業活動。讓我去做這些未必有蕾切爾小姐做的好，沒有讓數學老師去教美術的道理，讓運動員去走T臺也不太合適，不是嗎？”

朱麗的言語誠懇，態度也很是禮貌。雖然她還擊了一下，但不卑不亢的姿態堵得負責人啞口無言。

道理也是這個道理，她給了自己臺階下，總不好再出言嘲諷吧。

於是負責人不得不收斂了不屑的態度。

“行吧。”

他幹巴巴地回敬道：“你要是回心轉意，就再和我聯系。”

朱麗心想，窮則窮已，但是也沒到要對著一群陌生男人搔首弄姿的地步。不過朱麗並沒有把這話說出來，她只是默默點了點頭，再次道歉後，轉身離開。

踏出地下夜店，撲面而來的流動空氣讓朱麗心神一松。

說實話，她還挺擔心一言不合和夜店負責人起矛盾的。

這些夜店往往不是有背景，就是有人鎮場子。與之前找茬的混混不同，要是負責人叫來了保鏢，就算是朱麗·揚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而且她也不喜歡用暴力解決問題。

只是……

想到剛剛負責人輕蔑的神情與言語，朱麗還是感覺像是有什麽東西堵在了心底。

“安吉爾·薩特的前妻”、“離開兩年後不可能繼續職業生涯”，這樣的話語反反覆覆的由別人說起，就算朱麗再怎麽有耐性，也不禁感到憋屈。

這還僅僅是現實生活中，她就不去想網絡上到底會有什麽更難聽的說辭了。

沒有前妻的標簽，放下退役的過往，難道她就不能重新開始嗎？

朱麗想不明白，為什麽所有人都要用這樣的眼光看待她——連喬納森都是。

她才二十二歲啊，如果朱麗·揚上過大學，她現在還是尋找實習工作的年紀，根本沒有嘗過人間真實和社會疾苦。

就因為她早早的結了婚，又匆忙的離了婚，好像正因如此朱麗·揚在這個世界上就不再是一名擁有獨立能力的女性。

剛剛負責人挑挑揀揀的眼神，讓朱麗感覺自己並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他的目光就是屠夫看待一頭等待宰殺的牛羊。

而這頭牛身上還印著一行大字：離過婚，不合格。

直至此時，積壓在朱麗心底的委屈猶如決堤的海嘯般撲面而來。

在地下夜店的遠處，街角的另外一邊，昨日給朱麗·揚遞名片的中年男人掛斷了電話，一臉無奈地看向身邊黑著臉的喬納森·揚：“她沒簽合同，負責人說朱麗·揚看見夜店裏的情況就轉身走了。這樣你可放心了吧，老喬？”

喬納森硬邦邦地哼了一聲，還不忘威脅道：“以後別再讓我看到你在酒吧附近發名片。”

中年人：“我這不是想給你侄女一個工作機會。”

“這也算工作機會？！”

喬納森當即火了：“讓你女兒去幹這個你願意嗎！”

“發什麽火啊。”

中年人撇了撇嘴，嘀咕道：“你這麽關心她，幹嘛拒絕她的請求？負責人說了，朱麗還挺客氣的，也沒生氣也沒變臉，只是重覆說她是運動員幹不了這個。還挺有骨氣。”

喬納森神色動了動。

這……

他倒沒想到。

聽到朱麗·揚竟然來到這種地方應聘，喬納森的肺都要氣炸了。當即拽著發名片的熟客殺到地下夜店來——他承認他做好了砸場子的準備，甚至可能會和朱麗大吵一架。

未曾料及朱麗自己就輕而易舉的解決了問題。

喬納森承認自己一度對朱麗很失望。

這幾年來他一直關註著她的動向。結了婚就退役、離了婚才想起來自己曾經是個職業選手，這樣的態度讓身為昔日冠軍的喬納森很是窩火：她把綜合格鬥當什麽了，想起來就練一練的明星夢嗎？

好在朱麗·揚也沒他想的那麽不堪。

“她是運動員”——能說出這種話，確實還是有骨氣的。

“二十來歲的丫頭嘛，”中年人見他神色松動，便繼續勸道，“她爸不管她，你也沒在她身邊，一時想岔了也正常。我看朱麗就是少個能指點她的長輩，老喬，不如你考慮考慮？”

喬納森沈默許久，長長嘆息一聲。

“我真是上輩子欠他們父女兩個人的，”他望著朱麗離開時近乎蕭瑟的背影低語，“她現在住在哪兒？”

作者有話要說：

加更通知：由於姜花算錯字數，明日雙更。第一更在早上九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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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依舊隨機發十個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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