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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中境棠家界(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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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中境棠家界(九)

魑離楞了一下,慢慢地想明白他在說什麽,垂著頭望著靈間那只仿佛能夠洞悉一切的眼睛,渾身的血都冷了下來。

“那種事情……”她咬著牙,伸手抓住靈間肩膀,不自覺地拔高音量,“你告訴我,將人的屍體作為嫁妝,你們人類,就沒有覺得這種事情,有悖道德倫理麽?!”

靈間擡手抓住她的指尖:“姑娘,冷靜下來。這件事情不是文澄想出來的,這是四橋刃所要求,棠家現在獨大,幾乎掌握著人界三分之一的修士力量,長主英起在十年前予以承諾中失約,威望不覆從前,他們已經沒有辦法不聽從現在這位假棠家家令的要求。”

魑離久久沒動,輕聲問:“四橋刃,想要他的身軀做什麽?”

“不清楚,”靈間說,“誰知道是為了你、還是另有所圖呢。”

魑離停頓許久後松開手:“我出去一趟,一會兒回來找你。”

她很清楚這並不是為了她,縱使四橋刃口口聲聲說著一切都是為了她,可是有些話並不是掛在口頭上、每天說著,就是真的。

靈間起身坐好,擡頭望見她走出時眉眼間掠過一瞬即逝的殺意,他微微皺眉,大聲道:“姑娘,你太執著了,這樣執著,最後會讓陷入瘋狂啊。”

“我怎麽執著了?”

魑離沒回頭,難得這樣的語氣冷淡回道。

靈間定定地望著她:“姑娘,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可是你不該這樣想——你不該認為,你沒有將他完完整整的還給他,就不願意告訴他,你所做的一切,還有你在想什麽。”

魑離走出門去,反手帶上門。

她在門縫合上的間隙稍微停頓片刻,淩冽的眸子看了進來。

“不需要你告訴我怎麽做。”

“我知道我在做什麽。”

·

魑離本來想讓糖心過來帶自己去找棠病心,但是棠家其他的下人過來說家令召集幾個到訪的家族去集會,說完事情後順便開洗塵宴,糖心也跟著過去幫忙了。

她只得自己前去,找到據說在開集會的那地方,棠家大型的會客廳。

這地方是近幾年才修建起來的,比棠家任何一處的建築都還要大,魑離心裏暗笑,要說四橋刃沒有什麽別的想法,她也不太相信。

大門緊閉著,裏面似乎挺安靜,外面也無人看守,魑離走到門外轉了轉,趴在門邊聽了下裏面的聲音,試著敲了下門。

但是並沒有人理會她,魑離才不管那麽多,伸手推開門,正對上一條筆直的路上去、坐在最上位那人的眼睛。

竟然不是棠病心……魑離有一瞬間懷疑自己看錯了,她的眼睛可能還沒有完全好,於是關上門重新打開,眼前的一切都沒有變,反而引來周圍兩側諸多修士的註視。

黎英修本來端坐在最中間那位置,靜靜地看著魑離開門又關門,起身走下來。

魑離尷尬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看著黎英修走過來,打個哈哈笑道:“不好意思啊,我走錯……”

黎英修走過來側身抓住她的手,語氣淡淡的:“站著坐什麽,進來。”

一時間這屋裏的上百人都楞住了,不少人能夠敏銳嗅出魑離周身的妖魔氣息,別說她是妖魔,她現在就像是入了狼窩的羊,只不過狼群露出的不是虎視眈眈的目光而是警惕的戒備。

魑離被拉著走在黎英修身後,她好奇地四處張望著,來的人真的不少,這間廳堂幾乎都是人,有些人沒位置坐,只能或站或靠,仿佛在等候什麽。

黎英修重新走到之前坐過的位置,魑離看了下並沒有可以讓她坐的地方,正要老老實實在他身邊站好,等他們開完會後再去找棠病心……黎英修挑了下眉頭,伸手環過她腰間輕而易舉將她帶過來。

“坐好,別亂動。”

魑離低頭看了一眼,她被環著腰按在黎英修腿上坐著,再擡頭看了眼下面那些人,果然眾人臉色十分精彩。

黎英修稍微扯了下嘴角,露出一個不像是笑容的笑:“這是我的妖魔,有些人,就不要癡心妄想了。”

魑離忍不住去看棠病心的臉色,果然見他……氣得滿臉鐵青,恨不得沖上去撕了黎英修的樣子。

她又仰起頭去看黎英修,只看得到他微微擡起的下巴,不知道是因為得意還是緊張,喉結以極小的幅度滑動,只有靠得如此近的她才能夠看得到。

魑離覺得蠻有意思,正要靠過去一點,便聽下面有人揚聲道:“這年頭,豢養妖魔都成了可以大張旗鼓宣告天下的事情了麽?!”

魑離扯著黎英修的腰帶,不爽地回過頭去,轉身偏頭的動作讓她幾乎倚近男人的懷裏,身旁明顯能夠感覺到他起伏不平的心跳聲。

黎英修冷冷地掃視下方一圈:“早在十年前,謀殺人界至尊之人大世,就已經成為了可以用來謀取利益的天經地義之事。”

他起身將魑離放下來,讓她在位置上坐好,自己上前一步俯視下方黑壓壓的人群,目光冷得幾乎結冰:“這樣一比,養個妖魔算什麽?諸位,能夠保證自己與妖魔全無聯系麽?!”

魑離有些惋惜地看著自己的手,剛才那一下竟然沒把黎英修的腰帶扯下來,實在是太可惜了。

南家是南采笙的弟弟南寅海帶領,前段時間才發生了眾人皆知的石妖之事,他們自覺沒有立場開口,廣家的人因為本來要造就器魔也不說話,棠家的人與器魔結契更不說話,剩下的一些文家和散人修士憋著一口氣,承受黎英修嘲弄並且鄙夷的目光。

終於有人站出來說話了:“當年大世以身飼魔,妄圖覆活大魔,本就該死,這有什麽可以拿來比較的!”

黎英修轉頭看向那名修士,冷然笑道:“證據?”

修士明顯哽了一下,臉色微微猙獰:“這……這有什麽需要證據的?當年那麽多人都看到了,那個人心臟處種著妖魔的種子,他在用自己心頭的精血餵養妖魔!”

魑離無聊地坐在椅子上,側身懶懶散散倚靠在扶手邊,雙手托腮看他們吵吵鬧鬧。

黎英修註視那名修士,看得他不自在地低下頭去,才慢慢地說:“是麽?聽說當年,大部分的人也只是在長巔鎮外圍,並沒有親自進去看到。大部分的人,也只是聽自家家令號召才圍攻大世。”

他的目光多了幾分陰滲,從下方掃過:“說自己看到的,站出來,為我描述一下。”

無人說話,沒有人站出來,被黎英修目光掃過的人不自覺低下頭去。那個人是一個壓在頭上的陰影,十年來許多老一輩的修士無法擺脫,他們其中幾乎所有人都在認同黎英修的話,無一人敢站出來。

他知道這些人根本不敢站出來說事,早在被眾數的人圍攻之前,英起率先帶著幾個家令闖入他住處,看到了他心臟處散發出魔氣的魔晚花種子,這才散出傳言,正好以這個借口來掩飾妄圖除掉大世的目的。

而他在與幾位家令的糾纏中,早已狠心將幾乎與他血肉連在一起的魔晚花生生拉扯了下來,扔在長巔鎮後山上,靠近妖魔道的地方。

所以,後來這些人就算有幸在他身上砍了一刀,也不可能看到魔晚花還在他心臟處。

下方靜默許久,棠病心忽然道:“那你說大世沒有以身飼魔,有什麽證據?”

黎英修看他一眼,這一眼差點再次點燃棠病心的怒意,這完完全全就是不屑一顧、嘲弄一般的眼神,仿佛在嘲弄他的不自量力。

“證據就是,事後長主英起,並不能拿出當初承諾諸位的‘大息合法’。”

他站在可以俯視眾生的位置,只是一個眼神都讓眾生忍不住避開和低頭,忍不住的從心底生出戰栗以及臣服的錯覺。

所有人都看到了他臉上屬於奴隸的烙印,幾乎沒有人能夠認出他是誰來,但是有人卻找回一種極為熟悉的感覺——很多年前被那個人界最強大的人統領著、在他的目視下低頭的感覺。

文澄忍不住傾身緊緊註視黎英修,心中驚疑不定。那張臉明明是她思念已久的人,但是一舉一動卻又像是另外一個人,一個間接因為她而死,每每想起將會成為夢魘的人。

黎英修收回目光,像是大發慈悲放過這群可憐人一般:“這也是我今日站在這裏,要向諸位說的事情。”

“十年前,長主曾經向諸位承諾,若是有人能夠殺死大世,便授予黎家世代功法,‘大息合法’。”

“黎家世代修習此法,雖然修成之時將能夠獲得無人可敵的力量,可惜,強大的力量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獲得。”他輕笑出聲,不知道是對所有無知且貪婪的人嘲諷,還是對這力量的輕蔑,“黎家的人出世之時就開始修習,到最後幾乎所有人都會被廢掉,不是力量有缺陷就是活不長久,能夠成功成為人上之上的,也只是極少數。”

廣欽夫在下方道:“……所以,這是黎家看上去十分弱小的原因麽?”

“不錯。”黎英修點頭,“就連英起自己都是一個被家族放棄掉的、因為修習大息合法身有缺陷的人,他怎麽可能教給你們大息合法呢?”

“他不過是想,有一個能夠煽動所有人除掉大世的理由罷了。”

下方人群中有人騷動起來,終於有人反應過來,問:“你到底要說什麽?”

黎英修冷笑一下:“我要說的是,想必諸位可能還不清楚我的身份。”

那道歷經歲月洗滌的疤痕輕微抽動著,他的心情與這個身體主人遺留的不甘與痛楚幾乎應和,他用不屬於自己的身體,為曾經的主人說出那句最想要說出的話——

“我是黎家的小家令,”他說,“我擁有黎家一脈相承的功法‘大息合法’。”

“今日只想說一件事情,我要重建黎家,與我為謀者,你們可以有望得到想要的東西。”

縱然修習大息合法弊大於利,但總有人不甘心不去一試,妄想自己就是那個千百年來少有一見的曠世奇才,若是如此,也將能夠成為統領仙門修士的大世。

下面一片嘩然。

魑離看著他的背影,無聊地想著他什麽時候才能正大光明地說出“我是大世,黎英修”。可他連對她說出這句話都做不到,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才能夠宣告世人。

黎英修最後說:“我話至此,過往不再多予追究,想清楚,是繼續追隨一個言而無信的人,還是來幫助我。”

說罷再不理會下面的人,他轉身對魑離伸出手:“走。”

魑離跳起來拍開他的手,自己朝著外面走去,一邊走一邊默默數著黎英修惹她生氣的地方。

先是冒出來一個什麽親親熱熱喊著“黎哥哥”的妹妹,還有就是來了也不主動來找她,再有就是打死不承認自己真正的身份……

魑離穿過人群率先踏出門外,她知道黎英修跟在後面,不知為何心裏有些開心,但就是不回頭理他。

她正想著要是這傻子主動追上來,或許她還能……

一聲脆生生的“黎哥哥”打斷魑離腦子裏所有的念頭,她停下腳步轉過身,正好看見文澄追在黎英修身後匆匆忙忙走來。

其實黎英修現在的心情……比魑離的心情還要難以言說。

他剛停下腳步轉身,冷淡問了一句:“什麽事?”

魑離哼了一聲,扭頭就走。

黎英修聽見這一聲後轉身時,魑離已經走到了他拉不住的地方,明顯是不打算搭理他們。他心裏有點惱怒起來,厭煩文澄這樣追著,連帶看她的目光也不善起來。

文澄在他的註視中瑟縮了一下,但還是咬著牙,目光堅定地擡起頭。

“你剛才為什麽要那樣做?”

黎英修動了下眉頭:“怎麽?”

文澄轉頭看著魑離的身影離去,落淚的沖動忽然就湧了上來:“你說她是你的妖魔,你說這句話的時候,和說她是你的人,有什麽區別呢?”

作者有話要說:

哇我終於緩過勁來了,所以我粗長了!(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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