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篇（3）

“你怎麽也跟著來了？”

“……本尊這不是太擔心你嗎！”

蘇蜜懷疑地看著灰頭土臉，有些不大對勁的阿撒茲勒，隨即收回目光，望著眼前與人間大為不同的景色，喃喃說道：“這是哪兒？按理來說，我不是會回到我的過去嗎？可我不記得我來過這裏……”

惡魔大人低著頭，邊整理發型，邊暗自思索道：瓦沙克那個家夥，雖然神神叨叨的，而且幾千年前好像確實和巴爾有點兒交情，但是他還不至於背叛吧？無論如何，至少現在，他竟然和蘇蜜在一起，這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皺著眉，惡魔大人擡起頭來，打量了下眼前詭異的景致，眉頭驟然舒展，驀地有些驚喜，高興道：“這不是魔界嗎？難道我們誤打誤撞逃離了結界？”

“不，不太對。”惡魔大人的眉毛又擰做一團，“我明明記得，之前我和一個惡魔打架的時候，明明把這個山平掉了的，怎麽它又長出來了？”

惡魔大人摸著下巴，疑惑地凝望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風景——光禿禿的山，山上怪石嶙峋，寸草不生；土坷垃的地，地上長著艷麗得恐怖的花，花張牙舞爪，看上去不懷好意。沒錯，這就是魔界，但是，好像又有哪裏不太一樣。

事實上，惡魔大人的記憶是缺失的。當年給所羅門王打工時，所羅門王封印了他的一部分記憶，他之所以這麽希望所羅門之匙重現人間，就是因為只有那把鑰匙能解開他記憶的封印。

惡魔大人蹙眉想著，卻見眼前的蘇蜜也皺著眉看著他。

惡魔大人挑了下眉，邪魅一笑：“是不是今天的我也格外帥氣，令你癡迷？呵呵，不要太貪圖我的美色。”

蘇蜜嘴角抽搐：“你今天的打扮，確實不太一樣。”說著，她用手撚起了惡魔大人的一撮頭發，嘖嘖嘆道：“長發，而且還是金色長發，你這是找村口王師傅做的發型吧？是不是打算進軍殺馬特界啊？”

金色長發？

阿撒茲勒一怔，低頭看向自己。他的打扮確實不太一樣。

聖潔的白色長袍，燦金色的長發，還有……惡魔大人摸了摸後背，又摸了摸頭頂。雪白如天鵝般的美麗羽翼，怎麽拽也拽不動的金色光圈，這說明什麽，這說明他現在是個天使！就和之前曾在本文出現的說相聲的光頭小胖吳剛強、拉三輪說東北話的美男孫老栓一樣，是個大寫的小天使！

惡魔大人緩緩笑了，帥氣地吹了下劉海，“這是我的過去。我們回到了我的過去，而此時的我，還是個天使。呵呵，我就是聖潔·善良·禁欲系·纖塵不染·無比純凈·阿撒茲勒·一個天使。”

“你要是不說，我都忘了你是墮天使這個設定了……”蘇蜜拍了拍身上的土，一臉嫌棄地說道，“我跟你說啊，不管這個幻境有多美好，你可都不要沈迷，不然咱倆永遠都得待在這兒了。不過……話說，既然你現在是聖潔·善良·禁欲系·纖塵不染·無比純凈·阿撒茲勒·一個天使，那我們為什麽會在魔界呢？”

頓了頓，她又有些奇怪地說道：“而且，剛才我看見你又變成了惡魔形態。你之前不是說什麽，你的魔力在不斷減弱，很快就會變成人類，目前已經沒辦法化出惡魔形態了嗎？”

惡魔大人實力裝傻：“幹嘛質問老子？老子也不清楚。”

蘇蜜瞥了他一眼，也不再繼續追究，正要開口再說些什麽，卻見不遠處的空地上乍然間又出現了兩個人。蘇蜜定睛一看，又是驚又是喜：“安朵斯？……樊凡？你們怎麽也來了？”

惡魔大人聞言，立刻警惕地回頭，死死地盯著面前的兩個人。

安朵斯動作卻是迅疾，一反應過來之後，立刻將模樣似乎有些不大一樣的樊凡反手擒住，隨即不知從哪兒掏出了一捆銀色細繩，將一言不發的樊凡綁了個嚴嚴實實，這才舒了口氣，邊押著他走過來，邊淡淡說道：“瓦沙克叛變了。”

三人圍坐在一起，惡魔大人冷哼一聲，事後諸葛亮地抱臂說道：“我早就料到了。”

蘇蜜一楞，似乎並不震驚，只是聳了聳肩，平靜地說道：“嘛，那家夥既然這樣選擇了，肯定是勝券在握。先不管他了，我們還是想辦法離開這兒吧。”

安朵斯卻一笑，定睛看向蘇蜜：“你對自己這麽沒有信心？”

蘇蜜聞言，眼神微亮，挑眉道：“瓦沙克是假裝叛變？”

安朵斯點了點頭，嫌棄地斜了阿撒茲勒一眼，接著說道：“古辛、系爾他們是真的叛變，但是瓦沙克是假的叛變。這個莫比烏斯環魔法陣，早就被瓦沙克動過手腳了。現在我們所處的地方，並不是幻境中的魔界，而是真實的魔界，只不過時間有點不大一樣。”

惡魔大人打了個響指：“怪不得老子變成了天使。”

蘇蜜懶得理他，繼續對著安朵斯追問道：“那我們要做什麽？”

安朵斯一把揪住樊凡，隨即輕聲道：“瓦沙克君說，首先，只有在這種眾叛親離、走投無路的狀況下，樊凡才有可能真正屈服，甚至心甘情願地被你殺死。果然，你和阿撒茲勒跌入魔法陣後，這家夥沒別的辦法，也跟著趁亂跳了進去。其次……”

他回頭望向阿撒茲勒：“愚蠢的阿撒茲勒君，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被封印的那部分回憶到底是什麽樣的嗎？現在，是你唯一的機會。你為什麽會從天使墮落成惡魔？答案就在這個時空中。”

惡魔大人聞言，表情正經了起來。他抿了抿唇，忽地有些別扭地說道：“又欠了瓦沙克一個人情。”說到這裏，他忽然緊盯住神色古怪的樊凡，蹙眉道：“這家夥怎麽了？看上去怪怪的……餵，蘇蜜，快去殺了他。”

蘇蜜沈默著望向眼前的樊凡。昔日的他，可謂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完美先生，相貌身材也好，身家修養也罷，幾乎沒有任何的瑕疵，而現在的他，身子不住抽搐著，滿頭大汗，眼神迷離，意識也好似不大清楚。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背叛他的惡魔們紛紛收回了曾經在他身上施予的黑魔法吧？他……大概是要恢覆成……他天生的樣子了。”蘇蜜咬唇說道。

安朵斯點了點頭，從袖中掏出一把匕首，遞給了蘇蜜。

蘇蜜猶豫了一下，伸出手來，緊緊握住匕首的柄端，低頭望向狀似痛苦的樊凡。

總裁竟然露出了一絲微笑。要知道，由於黑魔法的負作用，平常的他半分多餘的情緒也無，而眼下的他，卻竟然笑了出來……是因為那些魔法正在退去嗎？

他生來肩負著使命，在非自願的情況下，被他的母親強逼著變成了這副鬼樣子。蘇蜜覺得他可憐。

“蜜兒，殺了我……”樊凡輕輕闔起雙目，他那白皙光滑的肌膚上不住地冒出烏黑的斑點，頭發正以可怖的速度瘋狂脫落，四肢似乎也在不住縮短。

“……好。”蘇蜜看了眼阿撒茲勒和安朵斯，輕輕咬唇，緩緩舉起了手中的匕首，“你有什麽遺言嗎？如果我能離開這裏，我會如實轉告給你的家人和朋友。”

樊凡那蒼白的薄唇不停抽搐著，蘇蜜幾乎看不出來他是在哭還是在笑，是難過抑或解脫。可憐的男人對她吃力地勾了勾小指，蘇蜜連忙伏下身子，耳朵貼近他的唇瓣，可就是此時，樊凡使出渾身力氣，努力地擡起頭來，在她的側臉落下了輕輕一吻。

惡魔大人眼都紅了，嚷嚷道：“餵！你趕緊動手！想不想做再世所羅門王了？你要是下不了手，老子就……”

“告訴我母親……我盡力了。動手吧……”樊凡一字一頓地說，“蜜兒。”

蘇蜜重重地點了點頭，鼓足勇氣，將匕首插入了樊凡的胸膛。

沒有任何鮮血湧出。魔法早就將他的精神耗盡，將他的軀體全部侵蝕。男人完美的軀殼之下，空空如也，沒有跳動的心臟，沒有奔湧的熱血，只在大腦之中還殘存著些許賴以為生的溫暖記憶。

樊凡只感覺黑暗如潮水般驟然湧來，而他的身體卻前所未有地輕松、解脫。

他太累了，是時候，好好地，睡一會兒了。

刺眼的金色光芒乍然湧現，蘇蜜只覺得心上重重一跳，腦中便立時湧入了許多陌生又熟悉的咒語和召喚術，而眼下樊凡的屍體也倏然間消失不見。

安朵斯淡淡地望著她，輕挑唇角，說道：“恭喜。當你得到三分之二的所羅門之匙後，你再也不需要刻意地去背誦各種咒語了，它們自動地存儲在了你的血液裏。之前的你或許比一個小小的惡魔獵人都弱，但是從現在開始，就算是巴爾，也要正眼看你了。”

阿撒茲勒也定定地看著蘇蜜，心中湧動著“吾家有女初長成”的狂喜之情，但表面上仍努力抑制著，故作傲慢地瞇著眼，口中嘟囔道：“三分之二而已，希望你不要驕傲，再接再厲。只有真正打倒巴爾大魔王，老子才會承認你。”

“樊凡的屍體呢？”蘇蜜擡眼看向安朵斯。

惡魔大人甚是不悅，充滿嫉妒地冷哼一聲，陰陽怪氣地說道：“塵歸塵，土歸土。他的屍體已經回到人間了。‘樊氏集團總裁離奇橫屍圓夢商廈’，嘛，可能會上個社會版的頭條吧。”

安朵斯點了點頭，隨即又道：“我的任務已經圓滿完成了，功成就要身退。剩下的，就靠你們自己了。這裏與巴爾的結界不同，如果遇到了什麽事，蘇蜜你可以召喚陣外的惡魔。至於阿撒茲勒君你……好好地扮演一個天使吧。只有這樣，你才能知道自己為何墮落。”

蘇蜜一楞，訝異道：“什麽意思？我們不急著回去處理巴爾，卻要在這裏等著揭開這貨的回憶之謎？這很重要嗎？管他為什麽墮落，反正他已經是惡魔了……說好的人魔大戰呢？東西方魔法的較量呢？所羅門王誕生之戰呢？我還打算大出風頭讓讀者都知道我是美貌與實力兼備智慧與武力並重的可愛完美女主角呢……”

惡魔大人磨了磨牙，大手一把勾住蘇蜜的腰，強硬地死死環著他，隨即板著臉，對安朵斯懶散地揮了揮手：“再見了。有事再叫你。”

安朵斯同情地看了眼蘇蜜：“瓦沙克君會替你處理巴爾的。從某種角度來說，那家夥才是名符其實的最強惡魔，地獄君主。”

“安朵斯！別——走——”蘇蜜張開爾康手。

然而安朵斯還是一個轉身就消失不見。

蘇蜜一回頭，就看見阿狗茲勒君一臉壞心眼的笑容。

“唔，跪下接旨吧，本王就準予你欣賞本王作為天使的英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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