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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借宿白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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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代傳承,聲譽專享,方曰世家。

自高祖下令組建大慕朝太醫院以來,百餘年過去了,白家飽經滄桑,現如今的它已經如美人遲暮,尚有餘味,地位卻岌岌可危。

雨水順著白蘇的額頭滑下,打透了她的睫毛,讓她不得不垂下目光,不再擡望。她雖從未在這個府上住過,也並不認識裏面的白氏親戚,一種歸宿感卻從心頭油然而生。她仿佛是一個漂泊十餘載的浪子,一朝回到家門跟前,既感慨著光陰蹉跎,又忐忑著門後的世界是否如她所料想的那樣。

一聲響動,銅門再度打開,男子撐著油傘的身影驀然出現在白蘇的眼簾之中。

油紙傘的傾蓋微微向前斜著,擋住了白決的大半面龐,白蘇望著他撐傘的樣子,不覺有些怔意,恍惚間她仿佛看到了慕雲華。

下一刻,白決將傘撐了直,面龐從雨簾後隱現,白蘇這才回過神來。

“白蘇兄弟?”白決見到等在府門外的人是白蘇後,不禁一驚,他怎麽會找到這裏?他轉身從小廝手裏拿來一把油傘,遞到白蘇的手中,關切道,“這麽晚,雨勢又這麽大,你為何在這裏?”

白蘇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只簡單地答道,“符令還在太醫院裏,我回不去了,本來不想打擾白兄,只是雨勢太大——”

“我知道了。快進屋來吧,你身上的棉袍都濕透了。”

白決率先轉身進府,白蘇跟在了他的身後,由他將自己引到了一間客房。

“白蘇兄弟,我已經叫下人去打熱水了,一會兒你先暖暖身子,換身幹凈的衣物。衣物我會再叫人給你送來。”白決有條不紊地安排著。

“多謝白兄,實在麻煩你了。”

“無礙無礙,都是舉手之勞。你先換洗,一會兒我再來叨擾。”白決站起身來,正欲離開,然而他又實在好奇白蘇是如何找上白府的,踟躕之間他頓下了腳步。罷了罷了,此事過會兒再問也不遲,這樣想著,白決又踅起腳步,走出了房間。

很快,就有小廝備好了熱水,又拿來了衣物。白蘇看著疊好的湖色長衣和白色中衣,有些猶豫地問道,“小兄弟,這些衣服都是誰的?”

小廝還以為白蘇是擔心他們給他破衣服穿,就笑著解釋道,“公子放心,我們大少爺都吩咐了,一定要給您拿他的衣服。”

白決的——白蘇望著長衣和中衣那幹凈齊整的布料,只覺得一股熱火燒得自己臉上灼灼的。她是個女兒身,還未出閣,如何穿的了男人的衣物?更何況,還是中衣這麽貼身的衣物。

小廝是個機靈人,他看白蘇遲遲未出聲,便補了一句讓她心安,“公子放心,這些都是我們大少爺沒穿過的新衣,才裁好沒幾天。”

“當真?”

小廝篤定地點了點頭,白蘇見狀,這才放下心來。

清雅殿的殿門倏然打開,慕安一步邁了進去,身後的孫福連便收起了油傘。

白芷就站在正殿,見慕安進來了,連忙深揖行禮。

“臣妾不知陛下到來,有失遠迎,還望陛下恕罪。”她說的小心翼翼,這些套話都是從老嬤嬤那兒學來的。臣妾二字,她也是花了許久才熟悉起來,卻因為一直沒見到慕安,所以一直未能用上,有些生疏。宮裏頭的規矩多,只有中規中矩的說話,才不致招來禍患。

“朕正好路過這裏,想著有許久沒見你了,便過來看看。”慕安揮起衣袍,坐在了正位之上。

“木香,快去拿安神茶來。”白芷也坐了下來,與慕安只有一個茶桌之隔。

慕安見她穿戴整齊,便知她還未睡覺,便關心問道,“這麽晚了,為何還不歇息?”

白芷垂睫回道,“回陛下,太醫半個時辰前剛來送了湯藥,叮囑臣妾服藥後過段時間再睡下。”

慕安不免皺起了眉頭,“怎麽?驚悸之癥還未好嗎?”

“臣妾福薄,夜裏不得安枕,常常失眠多夢。感念陛下垂問,想必我這病很快也就好了。”她依舊說得字斟句酌,在慕安面前,她並沒有分毫的夫妻之感,在她的眼裏,慕安只有一個身份,那就是高不可攀的皇帝。

慕安目不轉睛地盯著白芷瞅了一會兒,大約是平素只見得皇後和寧嬪兩張面孔,偶爾這麽一看白芷,反倒被這女人的清俗給吸引住了。大約是屋內的炭火燒的有些旺了,慕安看著白芷兩靨的酡紅,迷迷糊糊間也覺得自己的臉上熱乎乎的。

一時間,他難耐情動地伸出手,覆上了白芷的面頰。

面對皇帝突如其來地撫|摸動作,白芷不禁哆嗦了一下,她本能地移開了面龐,避著慕安微有些粗糙的手掌。

慕安的眸色陡然一轉,他嚴肅起來,問道,“怎麽?你躲著朕?”

白芷見慕安似乎是真的怒了,連忙跪下身來,請罪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擔心將自己的惡疾染給陛下。陛下龍體康健,才是萬民之福。臣妾久病在身,實在不敢冒犯陛下。”

這時候木香端著安神茶進來了,她見白芷跪在地上,也不免緊張了起來。

慕安擡起茶杯,頓了頓杯蓋,只輕呷了一口茶,而後才緩緩道,“無礙,你只是驚悸憂思罷了,放寬心,有朕在一切都會好。”慕安凝起神,仔細聽著外面的雨聲,辨別了一會兒後,又道,“開始下雹子了,朕今晚就留宿在你這兒。”

說罷,慕安就安排孫福連和木香一道準備就寢之事。

木香望了白芷一眼,不免為她掐了一把冷汗。這些天來,白芷每每入睡,都會喊著趙子懿的名字醒過來。趙子懿成了她的心病,她驅散不掉。倘若今晚慕安留寢,白芷又無知無覺地在夢裏喊出那人的名字,那這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正當木香不知所措之時,白芷突然開口吩咐道,“木香,方才沈太醫新添的方子熬好沒?”

“嗯?”木香一楞,哪有什麽新方子?她繼而立刻反應過來,白芷原來是暗示她去熬個新方子過來。

木香還未縷清思路,就先答應了下來,“奴婢這就去後廚瞧瞧。”

憑她的模糊記憶,酸棗仁,合歡皮和百合搭在一起有很強的安眠功效,只是吃多了會傷身。現下後廚裏也沒有合歡皮,只能熬些酸棗仁和百合了。然而,當她把棗仁和百合撿好之後,她又停住了動作。方才沈太醫送來的方子也是令人安睡的方子,倘若連那個都沒有效果,她自己搗鼓出來的湯藥能有什麽效果?思前想後之下,她突然明白過來白芷的真正意思!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工夫,木香端著藥碗回到了殿內。慕安已經躺下,重重紗帳遮擋著,看不出他是否已經睡著。白芷接過湯藥,在木香耳邊輕問道,“可是提神的湯藥?”

木香點了點頭,“提神。”

白芷放心著喝了下,而後才卸了發上的金簪玉飾,和衣躺在了慕安的身邊。

木香吹熄了殿內最後一絲燭火,才退了下去。清雅殿內安安靜靜,只有殿外的雨聲淅淅瀝瀝。漸漸的,慕安輕且均勻的鼾聲開始響起,白芷睜著雙眼,這才緩過神來,這其實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與男人同眠共枕。想不到這樣的夜晚她竟要靠藥力的支撐清醒度過,一切都與她曾經的設想背道而馳。她依舊睜著雙目,靜靜滾下一顆淚來。

白府裏,白蘇已經洗漱穿戴妥當,熱水被撤下後,白決敲了敲門,走了進來。

白蘇正想鞠躬謝過,卻被白決攔了住,“白蘇兄弟莫要客氣,你也姓白,說不定咱們從前是本家。你就自在些,將白府當做自己家。”白決忽而沈了眸色,不著痕跡地接問道,“不過話說回來,白蘇兄弟是怎麽知道我居住在此?”

白蘇連忙拱手回應,“小弟之前就聽聞京中有一戶醫藥世家白家,又見白兄對太醫院的事情掌握的十分通透,便妄自揣測了一番。想不到白兄當真出自醫藥世家,能結實白兄,我著實幸運。”

白決略微思忖了一下:這個白蘇來自邊關,連太醫院的層級設置都搞不清楚,怎麽會聽聞他們白家的事情?不過疑惑歸疑惑,白決還是不露聲色地淡笑著應道,“如此,如此。你我兄弟當真有緣。”

“不過,你既手上沒有符令,明早該如何返回太醫院去?須知卯時就是教習開始的時刻,你不可錯過。”雖然白決懷疑起了白蘇,他還是善意地提醒了她。

白蘇謝過,坦言道,“只有等到雨停了,我踅摸個翻墻的辦法出來,硬闖進去了。”

“也只有這樣了。畢竟太醫院有規定,每日午後申時到酉時之間才可憑符令出太醫院,其餘時辰必須要有醫官的指令。明早我進去後,也不便將符令拿出來給你。”

白蘇連忙謝過他的好意,“不必不必,這事情本就是我一人疏忽,我要自己想辦法彌補。白兄肯讓我借宿這一晚,我已經非常滿足了。”

白決原本是想將自己的符令借給她一用的,畢竟大半個太醫院的人都認識他,說不定他不須出示符令就可以進去。可是,白蘇身上散發出的蹊蹺讓白決謹慎了起來,他沒有說出他的想法,只是又叮囑了白蘇幾句,便離開了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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