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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宮中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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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入夜,皇宮裏華燈初上,光影之間,綽綽約約藏著無窮無盡的秘密。

中宮殿裏,皇後單手扶額,坐在鳳雕鏤窗下的榻上,閉目聽著身前蛐蛐的聲響。這時候,趙前海貓著腰走了進來,打了個千兒後稟報道,“娘娘,孫福連在宮外候著呢。”

皇後睜開眼睛,像是有了精神,她擡擡手,默許趙前海傳喚。

過了一會兒,孫福連也踱著慢步走了進來,“皇後娘娘,聖上命老奴來給娘娘送茶點來了。”

“端上來吧。”皇後話音剛落,就有幾個宮女裊裊著進了房間,每個人手上都端著精美的點心。孫福連一邊瞄著這些點心,一邊逐一向皇後介紹道,“杏仁佛手酥一碟,合意餅兩塊,蜜餞雪山梅一盒,四喜乾果一碟……”

總共六份點心,都擺在了皇後身前的茶案上。那些宮女也都退了下,趙前海有眼力見兒,他也行了禮跟著這些宮女一道退了下去。宮內就只剩下皇後和孫福連了。

“陛下今晚又忙於批奏折麽?”皇後拿起一塊合意餅,盯著上面紅糖燙出的“合”字,漫不經心問道。

孫福連遲疑了一下,如實答道,“回娘娘,傍晚時分,聖上就去了熙妃那裏進膳了,現在怕是還在那兒。”

皇後苦笑一聲,“本宮就知道,否則陛下也不會想著給本宮送茶點過來。”她手一抖,又將合意餅放回了碟子中,轉手去掐了一顆梅子,放到嘴中。

“娘娘——”孫福連垂下頭,許久後才問出,“近來可好?”

“清明一過,就是春末了,白日裏頭容易犯困,旁的倒還好。”皇後終於擡眉看了看孫福連,她也問道,“你呢?”

孫福連心中一動,他註意到皇後並沒有帶上稱謂問他問題,他深深彎下了腰,“承蒙皇後娘娘關心,老奴一切都好。”

皇後垂下目光,她又伸手掐住一顆梅子,擱到嘴邊,似是自言自語地道,“梅子大都酸澀,禦膳廚房的人卻能將它們釀成甜蜜一般。”

孫福連知道皇後近來的煩惱,他壓低了聲音,道,“娘娘,前日裏,陛下密詔三位近臣前來嘉和殿議事,議的就是太子的事。”

皇後口中一滯,她將梅子吐了出來,又從孫福連的手中接過帕子,擦了擦嘴角。

孫福連繼續道,“肅遠侯趙策還提了太子年紀的問題,看來陛下對此還格外上心了。”

“趙策跟本宮的恩怨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事情剛有個風吹草動,他就按捺不住了。”皇後冷笑一聲,端正了身子,不再進食。

“老奴並沒有在殿內久留,所以聽到的也不多。”

皇後點了點頭,“你是該小心為上,這種事能聽則聽,不能也不要勉強。斷不能出岔子,葬送了你在宮裏這麽多年的經營。”

孫福連沈默下來,是啊,他已在宮中三十餘年了,從他還是一個年輕人開始。三十年說慢也慢,說快也快,轉眼間他和皇後都蒼老了。冷寂的宮中,長夜漫漫,他這個沒根的人,如果不是因為心中一直執著於一個人,他也不會支撐到現在。經營和算計是那麽的累心,但只要能看到那個人過得比誰都好,他就心安。

“最近不知是怎麽了,這些個蛐蛐無精打采的,前些日還死了一只。”皇後話鋒一轉,提起了她的蛐蛐。孫福連聽聞後,也看了看籠子,籠子裏的小東西果然沒從前那麽活躍了,有一兩只趴著,一動不動。

“你門道多,多給本宮留心,踅摸些好蛐蛐來。”皇後吩咐著。孫福連立刻應了,“娘娘放心。”

皇後撫了撫鬢邊,問道,“你瞧,本宮的白發是不是又多了。”

孫福連這才敢擡頭看了看皇後,很快又低下了頭,“在老奴眼中,皇後娘娘還如當初。”

“呵。”皇後忍不住笑了出來,她擺擺手,道,“你只知唬弄本宮。那邊的櫃子裏頭有把剪刀,你拿來,替我剪剪白發。”

孫福連躬□,後退了幾步到櫃子旁,才轉身去拿剪刀。他將皇後的首飾一一卸了下來,擱到妝奩裏,這就花了好一陣工夫。皇後的長發被放了下來,孫福連謹慎地在烏絲之中挑揀著一根根白發,又用剪刀齊根剪了下來。

皇後看著被擱在案上的白發越積越多,心中悵然,“剛進宮的時候,本宮甚至以為自己活不了多久。想不到,一轉眼,就是三十多年過去了。”

孫福連喏了一聲,繼續認真為她剪著白發。

“這一輩子,就這麽過去了,不知不覺,手上沾滿了血腥。”

“娘娘切莫自責,一應的事情,都是老奴做的。娘娘一塵不染,沾了血腥的是老奴。”

皇後將目光投向鳳雕鏤窗,心中滋味覆雜難言。

她與孫福連的關系,一言難以道盡,但就如她從前所說,孫福連自打進宮起就暗暗為她辦事。皇後常想,這九重宮闕中,她不能信任任何人,但惟有孫福連,她不能不信任。

一炷香的工夫過後,孫福連擱下剪刀,又替皇後收拾好了剪掉的白發。他沒有再久留,若是皇帝有旨意下給他,他卻不見了,那就糟了。簡單的告退過後,孫福連就前去熙妃那邊,候著皇帝去了。

孫福連走後,皇後吩咐趙前海收拾掉桌上的茶點。趙前海見這些茶點似是都未動過,提醒道,“娘娘未進晚膳,也不進些點心嗎?”

“這些茶點,本宮只喜歡梅子的酸澀,偏被做成了甜食。不得心的東西,本宮不想吃。”皇後會這麽說,是因為她知道,最近得寵的熙妃偏好甜口,皇帝便經常叫禦膳廚房給她做甜食。想來這梅子,是端錯了桌子。

趙前海聽懂了,他吩咐宮人把這些點心都撤了下去。皇後繼續盯了她的蛐蛐一會兒,蛐蛐不甚活躍,皇後也覺得自己十分乏力了,頭有點沈,想來是該休息了。一番洗漱過後,她便就寢入睡了。

與此同時的太子東宮殿裏,太子還在秉燭夜讀。偌大的白玉雕金書案對面立著他的太子妃。太子妃楚氏是在慕安加冠之年受皇命冊立,算起來就是如玉誕下白蘇的那一年。如今楚氏育有兩子,長子十五歲,次子八歲。

此刻,楚氏正在給慕安研磨,硯石摩擦的聲音若隱若現,襯得夜色更加寧靜。慕安擱下毛筆,舒展了手臂,有些疲憊了。

楚氏柔聲道,“不如今兒就到這兒,太子爺您也累了。”

“近來煩心事很多,唯有夜晚看看書,可以靜心。”慕安嘆了口氣,並未打算休息。

“太子爺有心事了?”楚氏繞過白玉書案,走到了慕安身邊,為他揉起了肩。慕安扶住她的手,道,“你我夫妻十餘載,我也不必瞞你。”

楚氏靜默聽著,她是個懂得聆聽的賢德女人。

慕安卷了卷書邊,道,“因為上次血藥丸子的事情,朝廷裏對我的非議越來越多。母後讓我以靜制動,我卻覺得這樣太過被動了。既不能坐以待斃,又不能掀起軒然大波,進退兩難間,我不知該如何向父皇證明自己。”

楚氏點了點頭,她繼續揉著慕安的肩膀,接道,“妾身有個主意,不知妥帖與否。”

“你說。”

“秋末冬初是一年一度的殿試之時,若是太子爺能在殿試中表現出色,那父皇是一定會對您另眼相看的。”

慕安凝神聽著,心中感慨,這的確不失為一個好辦法。舞文弄墨,家國天下,這些其實難不倒他。慕安拍了拍手,誇讚楚氏道,“真是我的解語花。”

楚氏羞澀一笑,玩笑道,“妾身聽聞,這殿試十分嚴格,太子爺恐怕要好一番打點才能混進去呢。”

慕安被她逗笑,他著實喜歡楚氏的性子,為了迎合楚氏的玩笑,他還拍了拍胸脯道,“放心,沒有本王辦不成的事情。”

“太子爺這話妾身可記住了,若是殿試上太子爺沒能拔得頭籌,妾身可要好一番揶揄您。”

慕安笑的更加開懷了,他覺得楚氏是個心態年輕的人,縱然年歲三十有餘,說起話來還是簡單如孩童。想到這裏,他不禁想起了許多年前他得到的第一個女人……時至今日,他已經不確定她的名字,更是忘記了她的長相。慕安只記得,那個女人的性子和楚氏很相像,是個簡單善良的人。他曾向她傾吐過很多心事,也正是因為她的簡單,他才會信任她。

不知道這次白璟回京,會不會帶回那個女人。當年女人肚子裏的孩子,也不知現在怎樣了。若是他們母子二人得以回京,他一定盡他所能,讓她們過上好日子,彌補他將近二十年的虧欠,慕安如是想。

楚氏見慕安有些出神,便用力捏了捏慕安,嗔道,“太子爺又想誰了?”

慕安回過神來,安慰楚氏道,“本王已有佳人在畔,紅袖添香,還能想什麽?”

“太子爺您就知道拿臣妾玩笑,臣妾自知人老珠黃,怎還配稱為佳人。”楚氏輕悠嘆了口氣。慕安握住她的手,將她用力攬在了懷裏,目光不知不覺放的遠了,“我斷斷續續也算做了將近二十年的太子,廢廢立立浮浮沈沈中,看了太多人情冷暖。所以,能與一人扶持走到現在,這種久遠彌足珍貴。”

楚氏沈默了下來,她靠在了慕安的肩頭,幸福地合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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