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的星星永遠是那麽澄明，淡淡的黑幕像是薄紗，輕輕地籠住這片安詳的寧靜。

任由星光灑滿床前，納蘭芊翻來覆去，似乎看到一臉陽光笑意的程潛坐在面前的小窗。風輕輕刮過，白色的窗簾輕輕一晃，好似撫順納蘭芊心中的絨毛，也，將那個少年帶著幻覺悄悄抹去。

“行嘛，不就是看戲。老夫去看還不成。”納蘭芊麻利地換上一身夜行衣，走到鏡子前一照——身材臃腫了些，形態模糊了些，滿意！一晃，鏡子前的黑色人影便失去了蹤影。唯有淡淡的一點燭光星芒還存在這屋中。

“噠。”即使是輕輕的聲響，也似乎擾亂了這周圍的安寧。

“喲，納蘭妹妹未婚妻，你還是來了啊。”程潛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卻聽得讓納蘭芊直咬牙。今晚他穿了暗青色的衣衫，上面刻著淡淡的黑金紋路，神秘之中又帶著夜行俠客的帥氣。

“老夫名字沒那麽長！”納蘭芊狠狠地踩了程潛一腳，他佯裝吃痛一下，“嫵媚”的眼神可憐的看著納蘭芊。

“別搞暧昧，老夫對男的沒興趣。”納蘭芊抱著胸，冷聲道，“說吧，大半夜不睡覺的幹嘛。”

程潛把手指抵在納蘭芊的嘴唇上，然後漸漸在納蘭芊兇惡的眼光中收回了那罪惡的手。“哎，小聲點，很快就上演了。如果你還想看下去的話，噓......”納蘭芊看到程潛露出了一絲笑意，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竟然能感覺到笑意中帶著一點陰險的瘋狂。

怎麽可能，這家夥成天只會說老夫是他未婚妻，這樣的一個看上去二世祖的家夥怎麽可能露出那種陰謀家的神色......是老夫神經太緊張了吧。

星光忽然被一絲浮雲遮擋，讓整個小樹林頓時暗了很多。納蘭芊打了個哈欠，正在後悔怎麽會不睡覺幹這事兒時，卻忽然看著漸漸有人踏著幹枯的樹葉，發出“咯咯”的聲響。緊接著，淡淡的火光也從遠處一點一點擴大，納蘭芊瞪大眼睛，想看看清楚。

女子柔情的面頰好像天鵝絨上的寶珠，但柔情的背後，似乎又透著絲絲冰冷；烏黑亮麗的發被隨意的梳著，又帶著絕代的美，好像仙女般。手中的蠟燭臺燃著淡淡的光暈，精美的樣式似乎在襯托她那女神似的臉。

嵐楓——是嵐楓。納蘭芊幾乎要叫出來。這個女人，讓她總是放不下的女人。

那另外一個是誰？

遠處一身黑衣俊朗的男子，猿臂蜂腰，五官深邃，竟然是澹臺。

這麽晚，這兩個人來這幹嘛？

納蘭芊忽然腦上冒了一滴巨汗，嘴唇也感覺到有些幹裂，更不用說嘴裏了，幾乎沒有津液。老實說，關於這件事情她還是很擔心的，如果她們真的是這關系......

不過下一秒，很快納蘭芊就消除了這種疑惑。

澹臺視線移到嵐楓的嬌顏上，然後恭敬的輕道：“師母，最近是委屈你了。”師母？納蘭芊的臉上莫名的紅了那麽一下，然後迅速回歸正常。

嵐楓輕輕擡手，另一只手則是捂住額頭道：“倒沒什麽。只是，今天納蘭芊給了我一個驚喜。”

“嗯，她修煉還是什麽上面都有很大的天賦，似乎沒有什麽不明白的。而且......我覺得她很像師父了。”

納蘭芊臉色一變，被發現了嗎？那那些神又會作出什麽呢？不行，為了他們安全，以後還是再不要那麽沖動好了。

嵐楓沒說什麽，只是“呵呵”冷笑，聲音真的很冷，冷到像是釘子，插在骨子裏。“那又如何，她總是要死的人。”

要、要死的人......什麽意思？

納蘭芊的眼睛忽然失了失神采，似乎不明白嵐楓要說什麽，她轉頭看程潛，很小聲的質問道：“你帶我來這裏到底是讓我看什麽。”

程潛只是“噓”。卻沒有回答任何情節。

“師母，真的要那樣嗎？納蘭芊只是無辜的，真的。”澹臺看著絕美的嵐楓，卻不知道為什麽會從她那麽溫婉的女人嘴裏講出這麽冰冷的話，尤其是......她......

嵐楓看了眼澹臺，道：“你忘了我們的目的嗎？還不是為了你的師父。她是無辜的，可是千方的死也是無辜的。”

納蘭芊忽然覺得嵐楓很陌生，其實說來這種陌生感也不是一次兩次得了。可是聽到這種可笑的話，納蘭芊這才開始意識到，她不再是和嵐楓一個世界的人了。

嵐楓啊，你單純想要我性命，我可以給你，因為我已愛你入骨；可是你只是愛千方這個骨架軀體到病態，而從未發覺你想殺的人，便是你的摯愛。

納蘭芊的眼睛直了，從未感受過這種氛圍的她第一次呆立在那裏。忽然感覺整個世界都破了洞。小時候，父母身亡，本以為天碎了；但是在遇到天月他們這些兄弟和嵐楓後，又補回來了。後來死了；現在，她以為回到了這些人身邊，生活還是一樣的；可是，他們需要的是千方，不需要納蘭芊。

她第一次開始質疑她在這個世界存在的價值和意義。其實，為別人活著，為千方，一個死掉的人活著，真的那麽重要嗎？

澹臺和嵐楓後來說了什麽，她沒有聽見也不想聽見。“要死的人”四個字已經足以破壞掉她如今在這個世界上的所以信仰和未來。

她呆呆的像塊木頭，轉過身子，只求靜靜。

“......好了，今天我們就到這裏吧。”嵐楓說完，又輕輕地飄走。澹臺一個人站在樹叢裏，看著嵐楓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納蘭芊只想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個地方，心是空落落的，整個人也仿佛行屍走肉。

忽然，一只溫暖的手握住了她冰冷的指尖。

“你要幹什麽，戲，看完了，你想表達什麽，也明白了。走還不行嗎。”納蘭芊只是輕聲念出了這幾個字，聲音卻很決絕。

“你不明白的。”程潛一把把她擁入懷中，納蘭芊只感覺到好像沈入一片深海，深邃而讓人暫時能得到慰籍，但是她明白，這海，她沈下去，就死了。

女人身體的無力，讓她用力的掙紮也無濟於事，她只能道：“你太可怕了！”

他一只手把納蘭芊再次按回他的懷去，然後忽然微笑了一聲，說：“黑啊，被你發現了啊。不對，現在大概應該叫你澹臺才是啊。”

納蘭芊剛剛想要掙紮的動作忽然停了下來，整個背部一陣冰寒，冰寒得讓她不敢亂動。一想起之前的對話，就好像毒針一樣刺入心底。

澹臺冷冷的道：“青，你怎麽在這裏。還屏蔽了氣息。”原來，他們認識。

“我帶自己的玩物游玩，呵，原來不行嗎。”納蘭芊沈浸在悲傷絕望，卻沒有感覺到程潛的絲絲不同。他好像忽然間氣質都不一樣了，嘴角上若隱若現的笑，讓他顯得很妖異。

澹臺看了眼納蘭芊，他感覺不到她的氣息，只能從她那背影中恰好看出是個有些微胖的女子。想也知道程潛的性格，然後寒聲道：“以後別帶到我明宗來。”

程潛笑了，“行行行。還不聽從您的嗎，澹臺尊上。”說完，輕功一運，如同游龍似的便翺翔而起，向著那彎彎的月，無垠的天際，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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