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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是哪個想打自己就能打自己。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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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落款是:徐嘉柔。可是字跡與夫人秀在絹帕上的完全不一樣。加上夫人根本不喜歡姚黃,獨愛魏紫。夫人房中的牡丹圖也都是魏紫。可偏偏陸大人最為珍愛的牡丹圖上是朵姚黃······就連我院裏府中種了十幾年的牡丹都是一株姚黃、一株魏紫。試問,有誰會把明明不喜歡的花種在眼前,天天看著?”

陸夫人身形晃了晃,臉色越加蒼白。

“你說,為什麽?”

萋菲甚深呼出一口氣道,“夫人平時神魂虛弱,終日失眠。我悄悄趁你不註意給你把了脈。發現你的魂魄和身體連接不穩,隨時都有離魂的危險。開始我還以為是曾經受過巨大驚嚇所致,現在想來是因為夫人身體裏曾經住了不止一個靈魂吧。夫人與我說故事的時候總是說起你的姐妹。只是你一會兒說是姐姐,一會兒說是妹妹。我問過秦桑,她說你娘家只有一個姐妹。你常說你與她自小情分深厚一起長大,可又告訴我說你們不能見面。每當有要說的話就寫成紙條藏在傾城娘娘畫像後面,試問又有哪家會將姐妹養在一處,反而阻攔親生姊妹見面的?除非,你們兩姐妹共用一個身子,這樣才致使無法見面。所以我猜,喜歡姚黃又繪畫頗佳的是你那位姐妹,喜歡魏紫刺繡超絕的是你。對嗎?”

陸夫人用一種懷念又欣慰的眼光看著萋菲,“你與我姐姐真像,一樣的聰明。”

這就是承認了,可萋菲巴不得她否認,說這一切都是自己荒唐的幻像!可她承認了。

兩人就這麽靜靜地對望著,各自忍受著剝皮蝕骨般的痛苦,誰都不吭一聲。

☆、徐嘉柔

? 《混元志》中曾言,凡血祭之人,鮮血牽動魂魄,祭時痛若淩遲。

陸夫人,或者說是徐嘉柔就那麽站在那裏,任憑鮮血流出。其實真的很疼,可再疼也比不上心裏的空來的難受。她苦了太久了,現在一切將終,也想把自己的心事好好說與人聽。不求旁人能理解半分,但求最後時刻心裏安寧。

“菲兒,我難受。過來罷,我們一起坐坐。讓我給你講最後一個故事。”

說完,徐嘉柔扶著白玉雕成的神像底座緩緩的坐了下來。她實在沒力氣站著了,背靠著白玉底座,或還好些。

萋菲強忍胸中痛楚來到這裏說了這麽些話已是身心俱疲,又不想讓徐嘉柔看出自己身體有異,便也一步一頓走上前去,歪坐在徐嘉柔身側。

徐嘉柔擡頭看天,紅彤彤的一片。覆又垂下頭看向萋菲,嘴角含著淺笑,把自己的故事緩緩道來。

三月陽春暖,我就出生在桃花盛開的時節。

我與姐姐是雙生子,出生前後時辰只差片刻。連一盞茶的功夫都不到,她便成了長姐。父親初為人父又一次得了兩個粉雕玉琢的女兒,自然喜不自勝。只可惜姐姐生來康健,我卻又瘦又小。

我自小就是個藥罐子,自記事起就湯藥不離口。看了無數大夫都不見好,父親甚至費盡功夫找來宮中太醫為我醫治都沒用。只說是胎裏帶來的弱癥,能不能養活全看天意。父親、母親聽了這話更加憐惜我體弱,只得加派丫鬟奶娘好生照顧我。

所以從小我一年裏有八個月不能出閨房,好容易可以出去的四個月也只許在家裏玩耍。在不冷不熱又沒有風的日子裏,奶奶就搬個藤椅在樹下,一邊懷裏抱著我,一邊懷裏抱著姐姐,給我們講傾城娘娘的故事。

姐姐是全家唯一不把我當病人看的人。她身子好,就喜歡滿大街跑著玩。每天晚上再跑到我這裏給我講她一天都遇到了什麽趣事。她自小口齒伶俐,說起事來活靈活現,讓我覺得猶在眼前一般。後來她漸漸說的多了,我也就漸漸分不清哪些是她說的,哪些是自己經歷過的了。

父母見我們姊妹關系如此親密自然開心,又每每想到我生來病弱不知能不能養活而暗自垂淚。

本來日子若就這樣一日日過下去,哪怕我終究活不久、長不大,在父母的疼惜下活了幾年也不算虧了。

然而一切的轉折,發生在我七歲的時候。

那時宮中諸子□□,父親一意想做純臣從不和任何皇子來往過密。奈何終究掌握大理寺要職,不是想要做純臣,人家就會答應你的。最終也不知道是幾皇子派人做的,對外只說是強人入侵。

那夥人進來的時候,姐姐耍賴在父親母親的房裏睡覺。父母只得依她,把姐姐安頓在他們的床上,待姐姐睡著他們才去偏房裏的床上安寢。

我從小覺輕淺眠,大約五更天的時候院中忽然吵鬧起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只覺得心裏慌張,想要出去看看。奶娘死活攔著我,讓我上床歇息。然而就這麽一歇息,待我再見到姐姐的時候,她就在棺材裏了。

殺手本想暗殺我父親、母親,一路躲過了所有的守衛巡查,卻沒料到正房床上睡得是姐姐。姐姐被殺手一刀斃命,於睡夢中死去,甚至來不及看一眼是誰要要她性命。

那時我才七歲,昨天姐姐還笑著與我說著城郊的野兔肥碩,待她帶人捉了來給我吃,省的我一年四季飯裏沒個油水。因為我脾胃弱,母親從不讓我多吃油膩。我高興的給了姐姐一塊親手繡的帕子,那是我繡出的第一件成品。

誰知一夜之間,那個最疼我的姐姐帶著我繡的第一件成品,躺進了棺材。

我無出乎意料的沒哭,因為還不懂得死亡。直到姐姐在家中停靈七天完畢要埋葬的時候我才哭著喊著不讓他們擡走我姐姐。也就在那天,一個女子來到我家自稱是妖精。因為早年受過我家祖宗的恩德,特此前來報答。

那女妖說姐姐的肉身已死,只能救回魂魄。需要一個至親兄弟姐妹的身體做替換方可。我是姐姐唯一的嫡親妹妹,父母舍不得我死,只得不停哀求那女妖。女妖只得做法將我們二人的魂魄同存於一具身體當中,從此之後凡單日是我,逢雙日是姐姐。女妖走之前還說我和姐姐之事若被修煉之人發現,那麽兩個裏面就只能活一個。

就著樣,姐姐分走我的一半人生活了下來。直到我們十六歲那年······

這些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姐姐的緣故,我從娘胎裏帶的弱癥竟然好了大半。趕上過節光景好的時候,母親也允許我出去逛逛。所以,我見到了他。進京趕考的陸宇。

那年花朝節,我隨著人流跑去傾城娘娘廟祭拜。人實在太多,摩肩接踵,跟隨的丫鬟小廝沒一會兒功夫就被擠得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我和陸宇就是這樣被擠在一處。他雖然少年英才,但到底不過二十歲,又從小讀書自認為是個君子。見到被人流擠到一處的我釵環並亂,立即手忙腳亂的與我賠禮。

“姑娘對不住,在下失禮了!”

剛想彎腰鞠躬,誰知人多的根本施展不開,被人一撞險些滑倒。我看他的狼狽樣子,本來還有些的羞憤也不知跑哪兒去了,一手拿帕子捂住嘴“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年輕的書生遭佳人嘲笑,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只能是撓著腦袋賠笑。

“既然躲不開,不如你就幫我擋著些人。賞你個臉,陪本小姐逛逛吧。”

“啊?唉!”

他就那樣被我訛了,陪我逛了一天。過後好多天我都覺得好笑。本以為以後再也不會見面了,誰知不過三天我便在自己家裏見到了他。他拜了父親做老師,成了父親的學生。父親見他文采斐然卻家中貧寒,便把他留在徐府居住。

他在花園見到我時的第一句話居然是,“誒,姑娘怎麽找到我的?”

這麽自然又自戀的一句話讓我笑了個仰倒,生生笑話了他半日。回來之後我把這件事寫在紙上藏在畫像後面說與姐姐聽,姐姐知道後也覺得有意思,想要親自會會這個書呆子。

就這樣,三人漸漸熟悉了。我與姐姐扮作兩人分別與他交往,每次見面時都要先問他,“猜猜我是誰?”誰知他竟然每次都能答對,讓我驚奇不已。要知道我與姐姐同用一個身體就是生生父母也會偶有搞錯,他竟一次不錯!

於是有一天我在花園裏問他,“你為什麽總能分清我與姐姐?”

他坐在石凳上眼睛盯著手上的《孟子》十分漫不經心的回我道,“總有一個人你永遠不會認錯。”

我不解,他卻不肯再說。

直到科舉放榜之後,我才明白為什麽。

陸宇本就才思敏捷,又有我父親多日來的教導。最後他不負眾望成了新科探花。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遍長安花。就在他打馬游街回來的第二天,陸宇向父親提親。那時我剛好給父親送茶水,於是躲在門外偷聽,我至今記得他說的每一句話。

“蒙世伯不棄悉心教導,連日以來,感激不盡。小侄如今金榜題名,亦全賴世伯之功。今小侄鬥膽,向世伯求娶令愛嘉柔,望世伯成全。小侄必好好照顧嘉柔,今生今世,只愛惜嘉柔一人!”

“咣當”一聲,我摔了茶碗,提著裙子頭也不回的跑回房間。

原來,他想娶嘉柔······徐嘉柔。不是我······

我不知道自己當時有多傷心難過,只是一連數日把自己關在房裏不吃不喝只管發呆。直到有一天,我從畫像後面取出姐姐留給我的紙條。

“我知你心,姐妹同嫁。”

我最終無法抗拒嫁給自己思慕之人的誘惑,哪怕要我裝成另一個人。

那年金秋,我帶著一株姚黃一株魏紫嫁進陸府,嫁給陸宇。才子佳人、郎才女貌、十裏紅妝、人人艷羨,是我婚禮的真實寫照。母親哭的淚眼朦朧,父親強忍眼淚囑咐陸宇讓他好生照顧我。

那一刻我真的覺得自己很不孝,父母膝下只有我們一對姊妹。當初生我們時,受常人兩倍的痛苦;現在嫁人了,又是一次送兩個女兒出門。然而再不舍,我終究是選擇了所愛的丈夫。

一襲鳳冠霞帔下的,是我甘願為之付出一切的決心。從此以後,我就再不存在了。剩下的只有陸家族譜上的“陸門徐氏嘉柔”。

以往陸宇可以一眼分出我與姐姐不同,成親後在我與姐姐的刻意掩蓋之下他竟三年沒有發現。期間或偶有疑惑也都被我們一一化解。我、姐姐、陸宇,就這樣過著三個人,一對夫妻這樣不倫不類的生活。這三年,享受著他本只屬於姐姐的溫柔。卻是我一生中最好的日子。他把姐姐畫的《沐雨牡丹圖》掛在正廳,把我繡的荷包帶出去和同僚顯擺。所有人都羨慕陸宇娶了個琴棋書畫、針鑿女紅無一不精的妻子。

成親三年後的一個中秋夜,皇後邀請官員女眷入宮赴中秋宴。席間皇後娘娘紅光滿面的向我們介紹她請來做客的仙長——散修何足道。

之後整個宴會,我都在何足道陰鷙鋒利的目光裏如坐針氈。只待皇後宣布宴罷,我立刻起身行禮告退。

我以為何足道沒有追來一切就都會沒事。誰知待我回家時,他早已在家等我。

我恐懼的渾身發抖、冷汗直流。不是怕他出手降妖伏魔,而是怕他把一切告訴我的夫君。

何足道見我回來只對著一臉不可思議的陸宇說,“你這渾人既然不信,待老道一掌下去便知分曉。”

最終我的記憶定格在陸宇驚慌痛哭的臉。之後便一直渾渾噩噩,只覺得一股力量消磨著我逼我離去。我不願離開陸宇,死命和這股力量抗衡。直到我漸漸睜眼,看見陸宇胡子拉碴的坐在床邊,我才無比激動的反應過來,我還活著!

我張嘴想叫一聲夫君。陸宇卻比我先開口道,“你不是嘉柔。”

眼裏的光漸漸滅去,他終究再次分清了我與姐姐。

之後的陸宇每日借酒消愁,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一蹶不振。我問他為什麽不休了我,他對我說姐姐死前逼他發誓照顧我一輩子。我恍然明白了為什麽姐姐願意和我分享丈夫還費心幫我遮掩,因為她最愛的一直是我這個妹妹。

而我最愛的是陸宇。我和姐姐是親姐妹,所以兩人解決問題的方法也出奇的一致。

如果我讓你失去所愛,那麽我就把她還給你······

只要你開心······

☆、傾城之戀

? 空中的紅光越來越盛,徐嘉柔眸中的清光卻越來越暗。她的血快流幹了,一滴滴鮮血滴到石板上仿佛有靈性一般在兩人身下繪成了一副華麗炫目的陣圖。

“所以,咳咳。所以你就為了一個根本不喜歡自己的男人付出生命?把你姐姐救活好和他雙宿雙棲?咳~你是傻了麽?這樣值得嗎?”萋菲此時的情形也不大好,皇城對她的排斥依舊很重。說不了兩句話就會咳出些血來。不過似乎疼厲害就麻木了,吐了那麽多血反而覺得身上松快了許多。

徐嘉柔虛弱的喘了兩口氣,蒼白灰敗的臉上露出釋然的微笑,“所以說你是個沒長大的傻孩子。等你什麽時候明白這世上的男女之事從來就沒有值不值得,只有願不願意的時候你才算長大了。夫君在我心裏······比天下人重要多了。”

萋菲覺得自己模模糊糊明白了什麽,又好像什麽都不懂。

徐嘉柔一點點躺下,她本來想看星星結果發現紅彤彤的天什麽都看不到。

“你怎麽不阻止我了?”

萋菲也和她並排躺下,“聽了你的故事我就知道阻止不了你。況且我現在也沒力氣了。不過,我做不到的事情,我師兄一定能做到。他心懷天下,一定能阻止你們的陰謀!”

“你來這裏難道就是為了聽我講故事?”

“不是。”萋菲翻了個身,側身面對徐嘉柔。“我猜到是你的時候本想來勸你。想著你如果肯收手的話我還可以幫你求情。現在我知道你不會收手,就想著陪你一會。你知道嗎?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沒能在父親過世的時候陪他一會兒。這次你要走了,我想送送你。”

徐嘉柔聽聞此言嗤笑出聲,“哈哈哈~好,不愧我看中的女孩兒。你很不錯,你既陪我最後一程,我也送你個禮物。”徐嘉柔顫顫巍巍的用左手從懷裏拿出個小竹筒,只有拇指粗細。

“這是妖族在傾城安插的細作,給你師兄吧。現在姐姐就要回來了,我不用再依附他們了。”

徐嘉柔伸手把竹筒遞給萋菲,萋菲接過竹筒道了聲多謝。將竹筒好生收好,兩人幾乎同時發現天邊飛來幾道流光。

“看來我的時間要到了。”強撐起身子,徐嘉柔要站著迎來自己的最後時刻。她是那麽溫柔美麗,哪怕雙手沾滿鮮血看人的時候也是永遠溫柔慈和的。萋菲最後努力一次,不再顧忌她身上的妖毒,最後一次伸手拉住她的衣袖。

“夫人,住手吧。”

徐嘉柔沒有說話,只是把袖子從萋菲手中抽出。

一道道灰白色的魂魄破空而來,一頭攮進陣圖中。每一條魂魄沖進來陣圖都會閃爍一下,萋菲數了數一共八十一條。八十一個朝中大臣的命,親生妹妹的血,無數百姓生靈塗炭!如果真正的徐嘉柔真的覆活,知道自己活過來付出了這麽大的代價會怎樣?是不是會像我現在的感覺一樣心如刀絞?艱難的扶住神像站起來,萋菲趴在傾城娘娘冰冷潤澤的肌膚上,有生之年第一次誠心祈求,“娘娘,求你阻止她吧!”

最後一條魂魄灌入,徐嘉柔身上紅光沖天。一直忍著魂魄切割般痛苦還能與萋菲談笑風生的徐嘉柔終於忍不住發出足以撕裂聲帶的痛呼。

“啊!”

萋菲眼睜睜的看著她的皮膚冒出顆顆血珠,鮮血像夏日的汗水一樣從每一個毛孔中湧出。哪怕自己當年被追殺的遍體鱗傷也沒到這種地步。萋菲無法想象,到底是多大的愛戀才能支持一個武功都沒半點的弱女子忍受這樣的苦楚。事已至此,除了徐嘉柔自己,世上再也沒人可以終止陣法了。

琬琰一劍劈開了金鐘陣,抓起陸宇禦劍而飛,直沖著紅光沖天處飛去。靈均和渥丹見狀二話不說紛紛化作一道流光跟在琬琰身後。三道流光完全不帶遮掩的劃過傾城上空,雖然只是一閃而逝,仍舊有眼尖的百姓看到紛紛下跪叩拜。口中直呼,“仙人賜福!”

幾乎只是一念之間,琬琰就拖著陸宇落地。眼見著陣勢已成魂魄成九九之數投入大陣。一個渾身被血氣縈繞的人影站在大陣中央。萋菲斜靠著白玉神像站在陣圖邊緣閉目不言。

等等,菲兒!她怎麽在這裏?

琬琰遠遠望去也不知萋菲是死是活,心下不由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一把把陸宇塞給降落下來靈均,身形一閃就不見了蹤影。等到靈均回過神來的時候,就見著師兄把自己半昏迷的師妹摟在懷裏。

“菲小豬,你怎麽在這?!”靈均大聲問道。難道師妹也猜到幕後黑手其實是陸大人?那也就是說此行五個人裏面只有自己和無邪一無所覺。哦!我的智商!覺得自己智商堪憂的靈均煩躁的把手裏提的陸宇提溜兩下喝道,“老實點!”

自從落了地就沒安分過得陸宇見場中如此場景立馬放聲大笑,“琬琰!魂魄九九歸一,世上再也無人能夠阻我啦!我的嘉柔就要回來了!回來了!哈哈哈哈哈~”

琬琰皺著眉頭看著狀若瘋狂的陸宇。只見陸宇原本儒雅的臉龐笑得涎水四溢,沾的胡須頭發上滿是唾沫。他已經走火入魔了,勸他回心轉意絕無可能。可是如果沒有他的命令,陣中血祭的死士絕不可能停下來。可是偏偏現在魂魄歸位,除了血祭者自己,無人可以停下大陣。怎麽辦?

渥丹仙子看他眉頭緊鎖就知道他在想什麽,見時間實在緊迫只好道,“沒時間了,只有我們兩個用法力硬拼。或許可以強行轟破陣法。”

“不行!我們兩個全力出手和陣法對轟,城外的百姓怎麽辦?半城的百姓都會被活埋!”

“那又能怎麽辦!”渥丹仙子朝著靈均大吼,“等她陣法完成,青丘國的皇親大臣都死了一大半了!沒他們,半個青丘都會亂!妖族就可趁機進攻,到時候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就連仙域也會牽涉其中!無雙公子,你什麽時候如此慈悲了?”

琬琰心知別無他法,半城的人死,總比半個國的人死要好。況且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這件事禍延仙域。朝著渥丹微微頷首,把懷裏的萋菲交給靈均扶好,琬琰轉身面對大陣。

渥丹見琬琰同意便開始運氣準備強攻,“對不起了傾城的百姓。”渥丹心裏小小的道了個歉,她並沒有多少不忍,畢竟她雖然出生凡人但卻從小在玉衡長大。只要能保護仙域,死一些凡人她不在乎!

城外為剛才流光飛逝的神跡叩拜的凡人還沒起身。嘴裏不停乞求著,“仙人賜福!”卻不知自己叩拜的仙人已經準備犧牲自己的性命。

渥丹、琬琰並肩而立,身上靈氣鼓蕩。琬琰再次拿出自己的青虹劍,劍指陣中被鮮血包裹而成的血繭。渥丹也第一次拿出武器,似乎是一支大號的畫筆。通身紅玉雕成、靈氣氤氳筆尖則是由三千年老鶴妖的羽絨撚成,根根尖銳如針。這便是渥丹仙子拿手的武器,血染煙蘿——緋玥筆。

一紅一白,兩人衣袂飄飄,氣氛劍拔弩張。

“噗嗤”一聲利刃切入肌體的聲音劃破沈寂。旋轉的血繭驟然停止,大片的血氣散去。琬琰、渥丹轉頭,只見一截劍尖出現在陸宇的胸前。

萋菲一腳踢出,艱難的把陸宇的屍體從劍身上踢下去。陸宇死的很突然,臉上帶著來不及收回的狂喜摔倒在地。琬琰轉頭盯著靈均,眼裏的威脅連靈均這麽遲鈍的人都讀的清清楚楚。

靈均一把奪過萋菲手裏的慈佛劍,欲哭無淚的表示自己很無辜。剛才他左手死死抓住被五花大綁的陸宇,右手持劍,右臂環著萋菲。誰知道半昏迷的連話都說不出的小師妹哪來的力氣突然抽出自己的劍把陸宇捅了個對穿。

萋菲現在全憑本能做事,劇烈的疼痛和混沌的思維讓她連初次殺人的害怕都沒了。一心只想著傾城無數百姓,他們不該死。眼前的所有東西都是重影的,萋菲艱難的搖搖頭。她知道自己傷勢不輕,只有一擊之力了。

一把甩開想要扶住自己的靈均,萋菲把所有的靈力蘊於掌心,施展□□。

雷,乃天下至陽至剛之物,最善破邪。說的白話一點就是雷是殺人滅口、滅人魂魄的不二法門。

陸宇身死,魂魄還未來得及離開軀體。萋菲一掌劈過去,雷霆之力在屍體上來回游走。剛剛準備離開軀體進入輪回的魂魄瞬間崩潰,灰飛煙滅。

“菲小豬!”

“菲兒!”

琬琰、靈均誰都沒想到從沒殺過人的小師妹一出手就把人殺得魂飛魄散,一時都沒來得及阻止,異口同聲的驚呼出聲。渥丹則瞳孔一縮,暗道“好個出手利落的丫頭”。

萋菲卻是半點不受影響,不知道是不是方才中了妖毒的緣故,她的聽力已經沒剩多少了。

“徐嘉柔!陸宇魂飛魄散!一切再沒意義了!”

隨著萋菲奮力的呼喊,陣中的血繭轟的一聲徹底破碎。血繭裏爬出個血肉模糊的人影,穿戴華麗繁覆的衣飾。只可惜通身被血漿浸染,柔軟的絲綢泡在粘稠的血裏濕噠噠的,陰森恐怖之外還帶著幾分惡心。

徐嘉柔再沒了平日裏溫柔婉約的大婦模樣,渾身胸口以下全部被鮮血浸透。她目光有些呆滯,四處逡巡了半天才在陸宇的屍體上對焦。

“不!”

一聲厲嘯響徹雲霄。聽的人心都要碎了。明明不過一介凡人女子的嘯聲卻帶起四周靈氣回旋直沖宵漢,生生沖破了紅雲罩頂的天空。

萋菲的一聲大喊一瞬間抽空了她全身力氣。身子一軟,跌落在琬琰懷裏。說話的力氣是沒有了,勉強把眼睛睜開一絲縫隙,她必須要知道最後的結局!

徐嘉柔想要跑到夫君身邊,可是陣法從下至上抽幹了她渾身的血液。沒有血液的雙足怎麽行走?可她猶不放棄,眼睛死死盯住陸宇的屍體,沒有腳她就倒在地上雙手用力一點點爬過去。

鮮血浸透的衣衫在她身後扯出一條血痕,短短十丈的距離爬了很久很久······

最終,在靈均都要忍不住幫她的時候,她爬到了。

沒有怨恨沒有不甘。徐嘉柔連個眼神都沒有施舍給這些殺夫仇人。她勉強撐起上半截身子,伸出手撫摸陸宇的臉龐。眼裏滿是溫柔笑意和無限眷戀。這才是真正的溫柔似水,她的滿腹愛意濃到連外人都能清楚感受到。帶著這樣的愛意,哪怕徐嘉柔現在渾身鮮血淋漓,臉色蒼白衰敗,哪怕她嚴重失血眼眶深陷手臂猶如枯柴一般,她也依舊是個美人兒。

“真好。”她低聲呢喃。自從姐姐走後,他再不許她碰他。現在能在觸摸到愛人的臉頰·····

真好!

運起最後的力氣,徐嘉柔輕柔的把自己幹枯的身子靠在陸宇尚且溫暖的胸膛。好像怕壓疼了他。這個屬於她丈夫的胸膛,她已經十幾年沒有依靠過了。真的好溫暖!徐嘉柔安詳的合上眼睛,嘴角掛著甜美淺笑,好像夢回十六歲的少女時代,第一次遇見那個傻乎乎的書生······

“賞你個臉,陪本小姐逛逛吧。”

“啊?唉!”

忘川之畔,泥淖之中,與君長相守。青雲易登,寸心難表,誰家相思一縷隨緣取。怎堪問,魏紫姚黃,君孰愛?更哪堪,娥皇女英,共赴三途,香魂一縷隨風散。

☆、方寸靈臺

? 紅綃帳裏,公子情深;黃土壟中,女兒命薄。

任你千般柔情、萬種情深,最終不過黃土一抔,方寸之地。

沒有送靈之人,沒有靈幡金紙,甚至連墓碑都沒有。陸宇和陸夫人的合葬墓簡單的簡陋。

之所以沒有墓碑也是有原因的,陸宇禍國殃民大逆不道!青丘皇帝許他全屍安葬已是看在琬琰等人的面子上法外開恩,怎麽可能容他將名字刻於石上流傳後世?

“皇帝不許陸宇刻碑又沒有不讓陸夫人刻,你們怎麽連她的也省了?不過是個可憐的癡子,給她立個碑吧,也好親人祭拜。”渥丹站在簡陋的墳包前籠著袖子輕聲提議。她不是兒女情長的人,只是被陸夫人的癡心勾起了些許情絲。

“不是我不想立,是沒辦法立。我問過所有的人,誰都不知道陸夫人的真名是什麽。總不能讓她頂著姐姐的名字入土吧?活著時她被人當做替代品大半輩子,現在死了,還做替代品也太可悲了。”琬琰在渥丹身側隨意的站著,一只手端在身前,一只手放在身側。是他最常用的姿勢。萋菲重傷在家,靈均忙著被醒來的無邪指使的跑前跑後。安葬陸氏夫婦的事就落在了琬琰和渥丹身上。

其實也就是舉手之勞的事兒,用靈力挖個坑,把棺材放進去埋了,也就是了。生前野心勃勃險些顛覆江山社稷,死後唯一的陪葬不過魏紫一朵罷了。

“這樣,連你的小師妹也不知道嗎?”

琬琰長嘆一聲道,“不知。”

渥丹聞言沈吟片刻,又環顧四周,伸手抓取一塊大小合適的石頭懸在半空。火紅色的袍袖一甩,刷刷兩下把山石削的光光滑滑,四面見方。覆又拿出自己的緋玥筆在石山刻畫,走筆如行雲流水,簇簇石粉紛紛揚揚的落了一地。渥丹一氣呵成刻畫完畢,又是袍袖一揮,成型的墓碑一頭栽進墳頭前的空地上,深入地底兩尺有餘。

“陸門徐氏夫婦之墓,有緣人謹立。”琬琰道出墓碑上的自,轉頭看了眼渥丹道,“這個確實合適,是我糊塗了。”

渥丹上前幾步蹲下撫摸墓碑上散發著紅色靈力的刻字,臉上帶著深深的哀默和淺淺的惆悵。淡淡呢喃道,“我們自凡塵中來,終被紅塵所苦。天下人都道人間有情,可情為何物?你拼卻一生只為求生不得,卻不知我在塵世間掙紮苦痛卻為求死不能。”

話說完了,站起身,轉身就走。渥丹仙子做事從不拖泥帶水。

“今日就此別過。下回······待妖族兵臨城下之日再會吧。”

擡手把緋玥筆祭出,紅玉般的筆身懸在半空拉長,為自己的主人禦使。渥丹縱身跳上緋玥,頭也不回的告別。

一路飛出傾城,渥丹驟然停下了緋玥。火紅色的袖子擦去臉上滾落的淚珠,抹掉幽怨淒哀的表情,繼續飛行。就在方才,在她飛走前的最後時刻,她聽到琬琰說,“對不起,我錯了······保重。”

心裏嘲笑自己小家子氣,渥丹想如果琬琰的道歉提前五百年。或許自己也會像陸夫人一樣不管不顧的陪在心愛的人身邊,哪怕他心裏沒有自己。畢竟當年他雖說不愛自己,但也沒愛上別人······可惜了,可惜呀!

琬琰送別了渥丹,轉身在墳前布了道結界。無論生前怎樣,既然死了,就給他們份安寧吧。白色的結界光芒一閃隱入虛空。琬琰嘆息一聲回身離開,純白色的衣擺翻飛,墨色的竹葉仿佛發出瑟瑟的竹林之聲。

回到暫時落腳的驛館,琬琰閉目搜索。果然,靈均和無邪早不知跑哪去了。菲兒倒是還在床上躺著,和走時一模一樣,似乎連個身都沒翻。琬琰把萋菲從陸夫人處得到的名單給了後來趕過來收拾殘局的外門十八宗處理,自己倒是清閑下來。

外門十八宗是十八個依附紫微存在的宗門,功法源出紫微一脈。紫微嫡出一向人丁稀少,一些需要大量人手處理的事就交給他們。陸府被他們翻了個底朝天,琬琰幾人在皇帝的安排下住進了驛館。

舉步走進萋菲的房間,看到躺在床上臉色蒼白,額頭卻滾燙的萋菲,琬琰輕手輕腳的給她掖了掖被子,又擰了一把濕毛巾換下額頭上早已蒸幹的那一塊。

強行沖城的震傷,和皇城互相排斥的靈魂傷,再加上妖毒······難為她一個小姑娘撐到最後才暈。渥丹說過菲兒的外傷已痊愈,妖毒也解了,現在還不醒來是她心有所悟神魂震蕩所致。

伸手撫摸萋菲蒼白的臉頰,琬琰絮絮低語,“菲兒,快醒來吧。突破心障之後,你很快就可以突破到羽化,修成仙身了。別沈在夢魘裏······”

又是那樣一個猩紅色的夢。只是比之以往有所不同,它,更恐怖了些。

“你為什麽不救我?看我跌落懸崖!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居然不救我!!”

“貪生怕死!身為掌門之女理應和岐黃共存亡,你貪生怕死!貪生怕死,貪生怕死!”

“姝兒,爹一個人好孤單。你自小孝順,為什麽不為爹報仇?為什麽不來陪爹?為什麽······”

鮮血凝成的冤魂裏三層外三層的把萋菲包裹。他們渾身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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