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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是哪個想打自己就能打自己。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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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心虛,這主意可不是自己出的。算了,反正是我帶她去,也不算虧心。

要是平時萋菲看到靈均的這個小動作一定早就發現問題了,不過現在她正沈浸在終於可以查案的興奮中,靈均就算是把鼻子磨破她也看不到。

“走走,快走!我們這就去!”

靈均幾乎被挾持著走出陸府,“走那麽快幹什麽,你認路嗎你?”

萋菲頓時釘子一樣釘在原地,轉身沖著靈均鞠躬道,“不認路!靈均師兄先請!”

被萋菲突如其來的恭敬嚇得渾身發毛。伸手彈了彈衣袍上的皺褶,再清清喉嚨,挺胸闊步的走出府門。萋菲小媳婦般點頭哈腰、低眉順眼的跟在靈均身後一道走出。

陸府門房:仙長就是仙長,出門查案都帶著丫鬟!果然是真·土豪,不解釋!

傾城城西有一坊名為“花坊”,集中了城內最有名的幾條花街柳巷。青玉閣、十八花樹、鴛鴦樓、錦繡良緣,一個個光憑名字猜到死都猜不到居然是青樓的青樓豎立在這裏。一天到晚十二個時辰全天候營業,每個花樓都有上百個姑娘一天三班倒,環肥燕瘦任君挑選。傾城的百姓都說,花坊的姑娘比衙門裏的官差都敬業。

當然,也更貴。

“六十年前,這裏有個拾花館。當年丟的第三十四個孩子就是拾花館的。後來拾花館被青玉閣擠垮了,裏面的姑娘遣散的遣散吞並的吞並,活到現在的沒剩幾個了。”

“那我們要找的是什麽人?”

靈均這次出門做富家公子打扮,萋菲則扮作他的小廝。略施了些障眼法,眾人眼中只覺得是個公侯之子帶著自家書童偷偷跑出來逛花街。這在花坊實在是太常見了,沒有引起任何人的註意。

“這次也算我們走運。當年丟失的第三十四個孩子,照顧她的小丫鬟還活著。不但活著,居然還混成了青玉閣的老板娘。現在不幹了,住在青玉閣後頭的花園裏養老。整日裏好吃好喝的,我瞧著還有幾十年好活。”

“真的,那我們快去。過了這麽多年也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萋菲一得意就容易忘形,習慣性的扯著靈均的衣袖搖擺。可她忘記自己現在是男子了。只見大街上一個面容清俊的小廝扯著自家少爺的袖子撒嬌,那個少爺也是一臉“拿你沒辦法”的樣子。一時間大街上的人群突然靜止了一下,又很快恢覆正常。幾個臉色蠟黃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紈絝子弟帶著滿臉“同道中人”的□□接近靈均兩人。

“這位公子,在下······誒?人呢?”

青玉閣後園,靈均和萋菲互相攙扶著大喘氣。想到剛才那幾個人的表情兩人就是一陣惡寒,嚇得他們顧不得還在大街上,抄起七星步就是一陣狂奔。

呼哧呼哧的喘氣聲連成一片,萋菲甩著袖子扇風道,“剛才、剛才那幾個人太惡心了!都怪你,死阿靈!”

靈均也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懶得和萋菲一般見識,擡頭認了下路,指了指前面的一條羊腸小道說“走······快走,我再也不想在這個鬼地方多呆了。我們問完了就走!”

沿著羊腸小道走了兩刻鐘就看到有侍女來來回回。兩人都不是用什麽正大光明的方法進來的,這時見人難免心虛,靈均於是在自己和萋菲身上一人畫了一道隱蔽符,一路隱身走到最後。

越往後走行人越多,漸漸的還開始出現一些回廊假山,好像大戶人家的後花園似的。

“阿靈,這看著也不像青樓啊?你不會是搞錯了吧?”

靈均其實心裏也沒底,表面上還要硬撐著,“怎麽可能?你還不相信我呀?”

覆又行了幾十步,穿過垂花門,一間小院映入眼簾。小院粉墻黛瓦,一副江南景象。

“就是這裏,那老婦人最是喜歡江南園林。這裏一定是她的院子。”靈均肯定道。

萋菲和靈均步入小院,一個老婦人就躺在院裏的藤條搖椅上打盹兒。老婦人雖年老但看著氣色還算不錯,一頭白發被陽光一照猶如銀絲梳得一絲不茍。考慮了一下自己實在沒時間等老婦人睡醒,又覺得即使她醒了也不一定樂意告訴自己當年的事。靈均和萋菲對著老婦人鞠了一躬嘴裏道了聲“失禮”,便雙雙合上雙眼沈入老婦人的記憶問心於她。

夕陽西下的時候琬琰照例回到陸府。又是三日,他隱隱覺得今天案件會有所突破。正要邁步進門,渥丹面色蒼白的回來了。琬琰轉身過去扶她,渥丹稍微掙紮了一下,就任由琬琰把她扶進門。

“聽說你查到了當年事情的目擊者,今天去調查了嗎?”

“沒有,打發靈均和菲兒去了。”

渥丹美目一瞪,“這麽重要的事情,你交給兩個小孩子?”

琬琰卻是毫不在意,依舊溫溫和和的笑道,“怎麽說也活了幾百年了。算不得小孩子了。我們像靈均這麽大的時候,都上戰場了。”

渥丹冷哼一聲,“我們可不是因為長大了才上戰場,是上了戰場,所以不得不長大。”琬琰不答,只是溫柔的笑笑。渥丹恨極了他這種似笑非笑的樣子,用力一推對方扶住自己的手臂,大踏步的回房了。

☆、破布

? 到了晚間照例是在琬琰的房間開會。萋菲和靈均不知道被什麽事情絆住了,直到太陽落山還沒回來。渥丹仍舊氣不順,坐在桌邊一個勁喝茶,就是不給琬琰一個好臉色。

夜越發的沈了,琬琰點亮了桌上的燈火。燈下看美人本是一樁賞心樂事,奈何美人一臉的不耐煩。

“這兩人也不知是怎麽了。這般晚了竟還不回來?”渥丹不耐煩的面孔中加了兩分焦急擔憂,端起茶杯又是一飲而盡。她從小就有這麽個毛病,只要著急擔憂就會一杯接著一杯的喝水。

琬琰提起茶壺為渥丹又續了一杯茶水,淡然開口道,“靈均已是快要入世修為的人了,便是菲兒也有問心修為。青丘國內當是沒什麽人可以傷的了他們。”

渥丹最看不慣的就是琬琰這副什麽都不放在心上的雲淡風輕的樣子。他的臉上永遠都掛著淺笑,對誰都是彬彬有禮一派大家風度。為了一個哪怕萍水相逢的人他也會拼了性命的救助,他的溫文爾雅君子風範曾讓自己心折不已。若是放在五百年以前,每當他露出這樣的表情時自己便覺得刀山火海都不再可怕,可現在······哼,只覺心下一片冰涼。

“琬琰,我渥丹等著。總有一天我要看到你為一個人牽腸掛肚痛不欲生的樣子。不看到那一天,我死都不瞑目!”

琬琰低嘆一聲,“渥丹,你又何苦對我如此執著?”

渥丹雙手驟然攥緊,尖利的指甲尖戳進肉裏,一絲絲鮮血小蛇一樣從緊握的拳頭中流出。哈,事到如今他還在問自己何苦?何苦!

“琬琰仙君,你對當年的事就沒有一點歉疚嗎?還是你認為我渥丹就是那麽愁嫁,為了能找個人嫁出去不惜拼卻性命的去救你?”

面對遲到了五百年的質問,琬琰想解釋,又覺得一切解釋皆多餘。傷害已經烙下,錯誤已經鑄成。他拿什麽去解釋?況且,他心底裏根本感覺不到自己有錯。似乎自從當年的那件事之後,他的所有感情和喜怒哀樂都隨著自己失去的片魂魄一起失去了。

屋子裏一片沈默,渥丹最是厭惡和琬琰在一起時的沈默。算了,和這個冷血無情的人說這些毫無意義。渥丹不打算再等下去了,抓起桌上的專用茶杯打算告辭。

“師兄!師兄!你看我找到了什麽?”遠遠傳來萋菲興奮的叫喊,渥丹皺了皺眉坐回到座位上。

“師兄,你看我找到了什麽?你快看!”萋菲激動的快要哭出來了,有了這件東西,犯人的身份就是板上釘釘的了。更有甚者還可以找到犯人的藏身之所。

“怎麽回來的這麽晚?靈均呢?怎麽沒和你一起回來?”琬琰看萋菲灰頭土臉的樣子實在是想不出查個案怎麽會查成這個樣子?渾身的衣服都濕了,懷裏還抱著塊破布,身上飄來一陣陣皂角的味道。她這是掉到誰家洗衣盆裏了嗎?還順便把人家衣服偷回來了?

琬琰拿出手絹給臉上黑一塊白一塊的師妹擦臉,萋菲見師兄沒有查看自己手中證物的樣子一時著急的不得了。

一把揮開師兄的手,把手裏濕噠噠的破布舉到師兄面前說,“師兄,你先看看這個!看這個!”琬琰無奈的接過她手中滴水的破布。仔細一看,發現是一塊帳幔。顏色是有些褪色但還可以看出花花綠綠十分鮮艷。

“看樣子就是一塊舊帳子,沒什麽稀奇。”渥丹也湊過去細瞧,實在沒什麽特別的。

琬琰定睛仔細看了眼,“不對,這不是凡間的布料。”靈氣運於掌中略微一放,濕噠噠的布料迅速被蒸幹。傾斜著布料把它往蠟燭跟前一湊,花花綠綠不知道繡得是什麽的布料上反射出一粒粒的金沙。金沙均勻的鋪在布料上,可以清楚看到,摸上去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渥丹到底見多識廣,只一眼就看出了布料的來頭,“這是金蠶玉蓮布!怎麽成這幅樣子了!”

金蠶玉蓮布是修煉中人經常用來做衣服的面料,萋菲就有不少衣服是用這種布料做的。雖說這種布料不像鮫綃那麽金貴,但也不是什麽人都用得起的。玉蓮金蠶的蠶絲織成布之後靈氣氤氳,金絲隱約浮現流光溢彩。哪像手裏的這塊,靈氣全無,金絲也只剩點點金沙。

琬琰把布料往桌上一攤,坐回凳子彈開白袍上的皺褶好整以暇的等萋菲自覺交代,手裏還端了杯絕壁上的大紅袍慢慢品味,一點開口追問的架勢都沒有。自己的師妹自己清楚,對於萋菲這樣有了重大發現恨不得全世界都來問她的人來說。讓她開口的最快方法就是晾著她。要是你問了,她反而拿嬌拖拖拉拉不願意告訴你。偷偷給渥丹遞了個眼色,示意她別著急。渥丹雖然和萋菲相識不久,但對她還是有所了解的,當即坐下和琬琰一塊品起茶來。

萋菲高昂著腦袋等著兩人來問,準備到時候好好吊一吊他們的胃口再告訴他們真相,誰知兩人根本就不理自己,自顧自的相對品茶。本想死撐著不開口,結果不一會兒自己就繃不住了,垂下小腦袋,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告訴兩人。

原來萋菲和靈均問心於那老婦,本以為會有什麽重大突破。誰知道這個老婦人也只不過看到賊人的一個背影而已。兩人仔細觀察了那個背影,最後也只得出男性、身材高大、穿了一身五顏六色的衣服這三個結論來。就在兩人正準備打道回府的時候,靈均突然發現丟失孩子的嬰兒車上掛了什麽東西。

虧得靈均眼尖,老婦的記憶裏一片漆黑,再加上兩人的註意力都在賊人的背影上,居然這樣都讓他發現問題。青樓裏養孩子都是差不多大的放在一起養,為了多放幾個小孩嬰兒床就造的特別大。就這樣,床角突出的一塊木頭掛住了賊人的披風,賊人見有人來了跳窗就跑,那一塊披風就掛在了嬰兒床上。

萋菲猛灌下一杯茶水,把氣喘勻了接著道,“後來這塊披風被一個小丫頭拾走了,見這塊布長得好看就做成了帳子。再後來拾花館被其他青樓擠破了產,這面帳子被變賣,又買到了青玉閣。青玉閣的老板娘從沒見過這樣的料子就把它掛在了大廳裏,一掛就掛了六十年!我和阿靈趕過去的時候帳子剛好送到後院洗去了。弄得我們在幾千條床單被罩中找了三個時辰才找著!話說回來,我們仙家的東西就是結實,掛了六十年誒!雖然靈氣散沒了,金絲也被磨成金沙了,但好歹還能用不是!”

萋菲照例貧嘴了幾句。就揪著桌上的布料給琬琰兩人看說,“最重要的是,當初賊人偷小孩的時候已經受傷了。這塊料子上最初還粘了賊人的血!我和阿靈法力低微什麽都感覺不到,師兄和渥丹仙子都是出塵境的仙人,應該可以感受到賊人的氣息。”

之後渥丹和琬琰挨個把布料捧到面前感應。渥丹又拿出自己這些天根據“以百日嬰兒練功”這一線索列出的嫌疑人名單。兩個人照著列表一一對比,最終圈定了嫌疑最大的一人。

“就是他,血海無邊——羅剛。”琬琰一手指著羅剛的名字一邊思考接下來的對策。這個羅剛雖然修為不高但極難抓獲。這下有些麻煩了。

萋菲見兩人表情凝重,小心翼翼的問道,“師兄,羅剛很厲害嗎?”

“不,不厲害。他是最近一兩百年才成名的邪修,修為和靈均差不多。只是他功法邪門,喜歡拿凡人的性命為要挾,讓抓到他的正派弟子不得不放了他。我懷疑他抓了那麽多嬰兒,就是把他們當成新的擋箭牌。而且······”

“而且什麽?”萋菲好奇問道。

琬琰展顏一笑,頓了頓道,“不,沒什麽。天晚了,你快去睡吧。師兄明天就親自出馬把羅剛追拿歸案。”

“可是······”萋菲還想打破砂鍋問到底,琬琰卻不給她這個機會。雙手捧住萋菲的臉用極溫柔的聲音道,“乖,快回去洗一洗。好好睡一覺!”

萋菲被師兄突如其來的溫柔殺器殺的體無完膚,暈暈乎乎的回房去了。

“······而且這人和妖界狼狽為奸,不但是邪修還是仙域的叛徒。這樣一來,他害了那麽多青丘國的大臣就可以解釋了。青丘國一向和各大聖地一起守衛仙域東南,直面妖界。這次的事情如果是妖界授意他做的,恐怕大戰又要開始了。”渥丹接過方才琬琰沒說完的話接著道。

一雙美目流轉,渥丹目光灼灼的盯著琬琰道,“是這樣嗎?琬琰仙君。”

琬琰微微頷首,“是這樣。”

“哈哈哈哈······”渥丹突然笑的肆意張狂,眼角都笑出了淚,“琬琰,你也有不實話實說的一天?我記得當初我問你‘為什麽娶我’的時候,你可是一點也不願騙我啊!還說什麽你從來都只說實話?沒什麽?沒什麽?戰爭一觸即發你說沒什麽?好、好、好。我等著、我等著你痛不欲生的一天!我等著······”

渥丹大笑著走出房門。她笑的分外誇張,身子前仰後合,纖細的腰肢彎來折去讓人擔心會一不小心折斷。琬琰隔著重重夜色凝視渥丹顫抖的火紅色背影,有史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當年似乎是錯了。

“睡不著,睡不著,還是睡不著!”三更了,萋菲還是睡不著。起初是被師兄的溫柔晃得小鹿亂撞,後來是總覺得自己忘了些什麽,翻來覆去的就是睡不著。

“到底是什麽呢?”萋菲用被子把自己滾成一個蛹,咬著被角一陣糾結。唾液滲出,沾濕了被角。萋菲看著濕乎乎的被角,若有所思······

“啊啊啊啊······師兄!我把阿靈押在青樓了!快把阿靈贖出來啊!”

夜黑風高,顧萋菲披頭散發穿了身白色的寢衣在九曲回廊上撒丫子狂奔······

☆、魏紫姚黃

? 犯人身份已下定論,剩下就是摸查抓捕的工作了。萋菲也知道這樣的事自己向來是摸不到邊的。加之這次的事她和靈均立了大功,沒有了吃白飯的苦惱,萋菲索性呆在家裏修身養性,跟著無邪一起變著花樣折騰陸府的廚子。

說起靈均,當日萋菲和琬琰把靈均從青樓救出來的時候,面容陽光俊俏的靈均被熱情的姑娘們從頭親到尾,滿身都是口脂印子。她門要是再晚去一時半刻忍無可忍的靈均就要把整個花坊給平了。回到陸府,靈均果斷的和萋菲割袍斷義,無論萋菲怎麽伏低做小都不能打動靈均備受摧殘的內心。最後逼得萋菲不得不拿出殺手鐧——無邪的手絹。成功讓靈均忘記了那一晚的“屈辱”。

所以說,癡漢什麽的,最好騙了!

“燒麥啊,小籠包;小籠包啊,生煎包;生煎包啊,叉燒包······啊~~無聊啊!”萋菲環顧四周,繁花掛滿枝頭,一片鳥語花香的祥和之感。這樣平和的景象讓從小就喜歡上房揭瓦的萋菲情何以堪啊!

“陸府的後廚已經悲憤的快要請辭了,小花園裏每朵花有多少瓣都數清了。我還有什麽可幹?”萋菲無力地在後園種蘑菇。琬琰三人處理正事去了,無邪玩膩了陸府玩皇城去了。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的萋菲感到人生寂寞如雪。

這邊萋菲感嘆寂寞如雪,那邊就見一個青衣小婢折了院裏最漂亮的一株姚黃悄沒聲息的從跨院的小角門出去了。

琬琰幾人是仙長,借陸家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怠慢了。甚至還為他們的到來專門開辟了個小院播了許多奴婢。只是幾人從來沒有讓人貼身伺候的習慣,所以只留了幾個灑掃上的粗使婆子,其餘的都推辭了。所以這個年輕的婢女絕對不會是院子裏伺候的人。

“有趣,仙人院子裏的花兒都敢摘。凡人什麽時候膽子這麽大了?”無聊至極的萋菲起了玩心偷偷摸摸的跟在那個青衣小婢身後,“且看我嚇她一嚇。”

惡作劇之火熊熊燃燒,萋菲一路跟著青衣小婢左拐右拐的到了另一處小院。院中小橋流水、亭臺樓閣收拾的極為齊整,可見這裏的主子也是有身份的。

青衣小婢抱了嬌弱的姚黃疾步走向一處水榭。一個穿著素凈的婦人憑欄而坐,黑鴉鴉的頭發盤成了個典雅的高髻。不像其他貴婦人把珠玉掛滿頭,她只斜插了一只素銀鳳頭步搖就半點裝飾也沒有了。

“回來了,花兒摘來了嗎?”夫人察覺到有人靠近,知是自己的婢女回來了。便也懶於回頭,開口淡淡道。

青衣小婢走上前去對著那婦人的背影屈膝一禮回話道“夫人,奴婢去了小院。可是那朵夫人親手栽的魏紫不知被誰提前摘了去。奴婢沒法子,又看園中的姚黃開得好,就給夫人摘來了。夫人看看,可還得用?”

才偷聽到前半段萋菲就心虛的捂住了嘴巴。那朵魏紫······好像前些天被自己摘了做牡丹酥餅了!這下怎麽辦?難不成吐出來?

這邊廂萋菲正考慮著吐出來人家還要不要,那邊美婦卻是轉過身來把青衣小婢采的姚黃捏在手裏細細看來。

“姚黃嬌弱,哪有魏紫雍容華貴?”美婦說罷把手一揚,那株嬌媚的還帶著清晨露珠的姚黃就打著旋兒飛進腳下的池塘中,濺起一圈圈完美的圓。

原本準備火速落跑的“采花賊”萋菲此時正好看見那婦人的面龐······

三十多歲、容長臉、面容精致······這不是在傾城娘娘廟遇見的陸夫人嗎?她怎麽在這兒?

“要奴婢說,也是那些仙人不好。一來就占了夫人的院子不說,夫人園子裏的花可都是精心栽培的名品,居然被這般糟蹋!”青衣小婢一副為自家主子鳴不平的樣子。

陸夫人卻不甚在意,反而訓斥道,“秦桑,這些話是你該說的嗎?”

青兒得了訓心裏委屈,撇撇嘴不吭聲了。陸夫人見她那副樣子也是無奈。自己沒有兒女,這個青兒雖名為女婢,但卻是自己表兄的女兒,三歲上下就被陸夫人抱在身邊養,全府上下都拿她當是半個小姐。這邊挨了自己的訓委屈著,還得自己把她哄回來。

“秦桑,你須記住。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今陸府雖是烈火烹油但也只是一時富貴。那些高來高去的仙人,卻是永世長存。”

陸夫人教導秦桑,萋菲聽得臉都扭曲了。感情自己是先占了人家屋子,後吃了人家愛花。嗚嗚嗚,自己什麽時候混蛋成這樣了?這下還怎麽繼續聽人家講故事啊?萋菲一時郁悶就忘了屏氣斂息,在不使法術的情況下躲到這麽進的地方偷聽,除非陸夫人是瞎的否則怎麽可能看不到她。

陸夫人皺眉厲喝,一股常年管事的威嚴透體而出,“誰在那裏,鬼鬼祟祟的做些什麽?”

首先出現的是一角月白的衣角,然後從灌木叢中探出半個可憐兮兮的小臉,“陸夫人,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偷聽的······”

陸夫人瞇著眼睛仔細辨認了一下,恍然大悟道,“你是······你是那天廟裏的那個,那個······”

“嘿嘿,陸夫人,我姓顧。”萋菲心說還好自己還有個姓,要是像師兄那樣有名無姓,這會兒可沒法稱呼。

“噢,是顧姑娘。顧姑娘怎麽在我府上。難道顧姑娘是······”陸夫人知道如今府上住了些仙人,這顧姑娘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難道是個活了幾百年的仙人?

“······我是聽說陸府有仙人,專門來拜師的,來拜師的。”

“原來是這樣啊。不過最近幾天仙長們都外出查案了,不在府中。讓你白跑一趟了。”

萋菲見陸夫人面含歉疚的樣子心虛的越發厲害了,連忙擺手道,“不妨事,不妨事。我看著夫人親切,沒見到仙人見到夫人也是一樣的。”

“我見你也覺得面善,只覺得像我妹妹年輕的時候。既然如此你就陪我說說話,等到仙長們回來了,我親自為你引薦。”一番話說得萋菲心裏熨帖極了。她自來沒有女性長輩,從沒有人用如此慈愛又富有母性的目光看著她。一時間也不再去想自己已經快二百歲“高齡”,只管抱著陸夫人的手臂撒嬌的讓她給自己講講傾城的風土人情。

萋菲的撒嬌技能早已滿點,陸夫人見一個十幾歲的漂亮小丫頭一口一個“夫人”的叫著自己,高興的嘴都合不攏。一股腦把自己三十多年的見聞一一講給萋菲聽,說到好笑之處兩個人笑的互相揉肚子,停都停不下來。

“我還未出閣的時候,傾城西市有一個在橋底下賣糖人兒的。別人的糖人兒都是傾城娘娘啊、無鸞太子之類的才子佳人或是十二生肖。偏他與眾不同,能照著來買糖人兒的人的樣子現吹一個一模一樣的糖人兒。鼻子眼睛惟妙惟肖,連眉毛、眼睫毛都能一根根勾出來。那時啊······我和姐姐一人一個,吃的那叫一個甜。”

萋菲樂滋滋的聽著,口水都快流下來了。等等,姐姐?不是說是妹妹嗎?哎呀管他的姐姐妹妹,還是吃的最重要。

“夫人,那那個小攤還在嗎?我們明天就去吃!”

陸夫人看她一副嘴饞的樣子,伸出右手佯裝生氣的擰了一下萋菲微翹的鼻子,“就你個小饞貓愛吃。不過可惜了了,你個饞丫頭沒生到好時候。那個小攤啊早些年就沒了,據說是掙了錢回鄉娶媳婦去了。如今想吃啊,只能到夢裏去嘍!”

萋菲無比失望,腦袋垂得低低的,嘴巴撅的可以掛一串油瓶。陸夫人看她這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樣子,用帕子捂住嘴笑的前仰後合。

“夫人~~~~”萋菲惱羞成怒了,轉過頭不理她了。

“好了好了,好孩子不生氣了,不生氣了哦。”陸夫人一邊哄一邊幫萋菲擦汗。秦桑在一邊埋頭忍笑忍得腰疼。擡頭看了眼日頭,見一輪紅日高照知道是到了午飯時間,就開口請陸夫人用了飯再聊。

陸夫人聽罷,點點頭道,“顧丫頭,陪我一起吃飯去吧!保證填滿你這張挑剔的嘴!”

萋菲也願意和顧夫人多接觸,當下點頭說願意。和秦桑一左一右扶著陸夫人回房用飯。

陸夫人的房間處處透著溫馨、舒適,即使只是個暫住的地方也什麽都不湊合。可見陸夫人是個善於生活的人。只不過,萋菲使勁抽了抽鼻子。

“夫人,你這屋裏怎麽有股藥味啊?夫人生病了嗎?”

“莫擔心,這是我家老爺吃的藥味兒。我家老爺身子不好,這邊的屋子原先是專門給老爺熬藥喝藥的。”

老爺?不應該啊?算了,人家家裏的私事,還是不要管的好。萋菲按下心中疑惑,繼續給陸夫人逗趣。

一頓飯吃了快兩個時辰,最後賓主盡歡。到了散場的時候,陸夫人一力挽留萋菲住下,萋菲害怕自己露餡,推脫自己在不遠的地方訂了客棧,行李衣物都在那邊實在不方便。又賭咒發誓明天一定過來陪夫人,加上秦桑在一邊幫腔,這才從陸夫人的熱情中脫身。

秦桑一路把萋菲送出陸府,“顧姑娘別介意,夫人娘家人都沒了,一個人在府中多年。實在是與顧姑娘有緣,才不自覺的親近。還望顧姑娘多包涵,多來陪陪我們夫人才好。”

萋菲那裏敢當,頭搖的像撥浪鼓,“當然、當然。我也是極喜歡夫人的。”

一路再無它話,秦桑把萋菲帶出陸府,順帶交代門房日後看見萋菲不必阻攔。屈膝向萋菲行了一禮,轉身進門。

萋菲在外面晃了好久,見時間差不多了,就找了個人少僻靜的地方穿墻而入,神不知鬼不覺的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越想越覺得陸夫人真是一等一的和善人,伸手往懷裏一掏掏出了面手帕。這是陸夫人給她擦完汗後隨手塞到她手裏的。手帕繡工精致,一朵魏紫栩栩如生。左下角的地方繡了主人的名字,娟秀的兩個小字——嘉柔。

☆、君生我未生

? 鏤空雕花圓桌,八仙過海矮榻,鑲八寶琉璃鏡,清一色的紅木家具。名貴的香料在香爐中焚著,飄出典雅的香氣。一個貌美婦人不時用手觸摸香爐的銅制外壁,確保溫度不高不低。

“這味香名叫‘傾城衙香’是前朝貴妃所創。應其香莊嚴醇厚,又不失宮廷香的華貴氣息,初創之時名動京華故冠以‘傾城’之名。衙香,則代表它是專門供官衙等政務場所使用的香。原料有元參、松仁、香附子、丁香、沈香、乳香等。”

陸夫人出身書香門第官宦之家,自小按照大家閨秀的路子教養長大。四時農耕一概不知,富貴風雅無所不會。不但繡藝超群,可做雙面繡,於合香一道更是個中高手。連日來萋菲三不五時就要來合香小築叨擾,陸夫人心裏喜歡,索性將合香一道傳授於她。稱呼也從顧姑娘變成顧丫頭,現在幹脆直接叫起了菲兒。

“菲兒,可記住了?”

萋菲沒有回答,應為她正看著陸夫人發呆。陸夫人合香時眼神專註溫柔,註視著自己的時候更是滿目慈愛。

小的時候,萋菲一直是在岐黃宗長大。還以為天下間所有的孩子都如自己一般只有父親,後來稍懂些事了就哭著找爹爹要娘親,爹爹卻說自己的娘親只是個凡人,生下自己沒幾年就死了。仙人的孩子長得慢,萋菲就在自己還不記事的時候失去了娘親。

活了一百七八十年,陸夫人是出現在她生命中唯一把她當做孩子看的女性。萋菲有時候看著陸夫人慈愛的面容就會怔怔發呆。如果自己的娘還在的話,是不是也會如陸夫人一般教自己這些凡人女孩兒喜歡的東西?是不是會每天和自己討論穿什麽樣的衣服,配什麽花型的發釵?

想著想著,眼淚就不爭氣的溢滿眼眶。陸夫人叫了兩聲也不見萋菲回話,低頭一看就見著丫頭眼睛含了兩泡淚,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看著自己。

“呦呦呦,我的菲兒啊,怎麽哭了?就是沒記住也不用哭啊?”說著一把把萋菲攏在懷裏,順著萋菲脊背一下下的給萋菲順氣。

長這麽大萋菲從沒覺的自己只有父親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可趴在陸夫人懷裏的這一刻,突然就感到莫大的委屈。憑什麽啊?憑什麽別人父母雙全,我就連自己娘親的樣子都不記得?我就哭,我就哭!

陸夫人安慰了半天,萋菲反而哭的更加厲害了。一邊哭還一邊哽咽的叫“娘”。陸夫人深深的嘆了一口氣,看來小丫頭是想娘了。可憐的孩子,不過十幾歲就離開娘親了。一時間心中慈愛更甚,摸摸萋菲的頭發,把哭成淚人兒的丫頭往自己懷裏抱得更緊了些。

陸府,琬琰房間內。

靈均無力地趴在桌上。左邊是一臉凝重的琬琰,右邊是眸光懾人的渥丹。確定犯人之後,三人只用了五天的時間就把羅剛從傾城十幾萬凡人中找了出來。可是,於抓捕一道上幾人卻犯了難。

羅剛所修習的邪術可以將自己的命魂和普通凡人相連。要想安全的抓住他就一定要在轉瞬之間將其鎮壓,再切斷邪術方可。從前正派人士多次抓到他都不得不放虎歸山就是受他威脅,行動縮手縮腳。

“既然如此,為了無辜凡人的安全,就只能冒險行事了。靈均,去吧菲兒和無邪叫來。”為了不傷害凡人,琬琰只能如此決定。

“可是,師兄······”靈均還是不放心。

“快去!”

知道師兄已下決斷,靈均再擔心也只能乖乖把萋菲、無邪兩人找來。

這邊才在陸夫人那裏哭了一鼻子的萋菲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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