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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生死離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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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霂一覺睡到自然醒,醒來的時候不見蕭淮,只在廚房見到了餘溫尚存的早餐和一張字條:“我去東盛見季雲翀,有些事情需要當面和他交涉,很快回來。”

林霂盯著字條看了許久,拿起餐臺上的一杯新鮮現榨的番茄蘋果汁喝了口。

番茄富含維生素,蘋果有整理腸胃的作用,兩者搭配可以增進體力,這是她每日必吃的食物。也許是今天番茄放太多的緣故,果汁口感偏酸,猩紅的顏色看起來像血液,她突然沒有了胃口。

不知道為什麽,她有點心緒不定,一方面覺得蕭淮是因為水軍之事找季雲翀詳談,另方面又覺得真相沒這麽簡單。

她想到了許多事情。季雲翀的父親飛機失事時的報道、美林醫藥股價大跌的消息、中西藥業並購之爭時德意志投行對於東盛集團資金來源的質疑。

忽然地,她記起自己和季雲翀在慕尼黑發生爭執時,季雲翀說過的一番話。

“許多事情說出來你也不懂,我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麽風光,過得很不容易……父親突然罹難,一句遺囑都沒有留下,母親又瘋了,我一個人……我一個人……”

林霂當時簡單地把這些話理解為訴苦,現在再細想,不禁覺得季雲翀有可能做了見不得光的事,被蕭淮抓住了把柄。

那麽,蕭淮獨自去找季雲翀交涉,會不會出意外?

蕭淮的電話一直處於占線中,林霂思來想去決定去找他。考慮到今天的狀況比較特殊,她破天荒地選擇了自駕。

車子直奔東盛集團駐上海的辦公地址,途中她試著撥打蕭淮的手機,發現撥不通,似乎手機失去了信號。

林霂的整顆心糾結起來,轟大油門提高車速。

抵達東盛,她到前臺問詢蕭淮是否到訪。這時座機響了,前臺接待人員接起電話簡單地說幾句,掛斷電話後對她道:“林小姐,你要找的人就在董事長辦公室。”

林霂乘專用電梯直達頂樓,一出電梯就是董事長辦公室。辦公室很大,首先撲入眼簾的是整面墻的照片,都是東盛集團在過去兩年多時間裏收獲的各種獎項和讚譽,其中有張照片尤其引人註目——多家金融機構評選東盛是大中華地區top10風險最低的績優股。

秘書將林霂帶入會客間。這裏有一排明亮的落地窗,視野十分開闊,往下一看,能見到不少訪客出入東盛。

林霂等待了半個多小時,既不見季雲翀,也不見蕭淮,遂問秘書:“請問蕭先生和季董事的談話大概何時結束?”

“你來的時候,蕭淮剛走。”低沈的聲線突然在背後響起。

林霂楞了下,轉過頭去,見到會客間通向辦公區的門開了,季雲翀緩慢地走出來,清冷的目光毫無停滯地掃過她的臉龐。

林霂頓時意識到自己被耍了,二話不說轉身要走,秘書卻搶先一步退出去,從外面關上了會客間的另扇門。

封閉的空間,只剩下林霂和季雲翀。

季雲翀開口,聲音透出無可名狀的壓抑:“一看見我就跑,你很怕我?”

林霂沒有搭理,耐著性子又叩了幾次門,見無人回應擺明要將她困在這裏,於是掏出手機聯系蕭淮。

季雲翀看著她撥號,面上漸漸浮起一絲怒意,突兀地奪過手機摔向墻壁,雙手鉗住她的肩膀將人抵在門上:“你把這裏當成什麽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他的手指冰涼,甚至還出現了不同尋常的顫栗,目光淩厲帶著絲絲兇狠,像受到了什麽刺激而在短短一瞬間發怒,但這個刺激顯然不是她造成的。

林霂一怔。

“你認識蕭淮之後,再也沒有給過我好臉色看。”他陡地壓低嗓音,“今天倒好,你和蕭淮一個個前赴後繼地來我的地盤耀武揚威外加秀恩愛?”

林霂的肩膀被箍得生疼,推搡一下季雲翀,這無形之中讓他的怒氣又添了幾分。

他騰出只手擡高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視他的眼睛:“我最恨身邊人背叛我,是不是你對蕭淮透露了些什麽,否則他豈會知道我曾經做過的那些事情?”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不知道?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子?你尾隨蕭淮來到東盛,不就是擔心我會對他做些什麽?沒錯,我的確派人跟著蕭淮,他現在開著車駛上了南北高架。”

面對一連串的質問與恐嚇,林霂霎時反應過來蕭淮和季雲翀的談話不歡而散。如今她來到這裏,無異於撞上了季雲翀的槍口,激怒了他。

她的心裏掠過不祥的預感:“你為什麽要跟蹤蕭淮?你想對他做什麽?”

這些話等同於火燒加油,季雲翀怒極冷笑。

林霂內心的恐慌情緒一下子放大,不可思議地望著季雲翀:“你怨恨我也就算了,為什麽要一再地針對蕭淮?”

“我針對蕭淮?明明是蕭淮針對我。我喜歡你,你偏偏來搶奪你。我的目標是中西藥業,他就不斷地破壞我的並購計劃。你比誰都清楚我有多麽的痛恨那些害死父親的無恥之徒。”

“我理解你想要覆仇的心情,但我無法茍同你把個人恩怨轉嫁到企業的做法。蕭淮不過是受客戶所托才站在了你的對立面,從來不是針對你個人。至於我和你……我們分開了太長時間,對彼此的了解又停留在學生時代,其實早就不適合對方。”林霂說到這裏,語氣稍稍弱下去,“請你看在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份上,不要為難蕭淮。”

她以為能夠說動季雲翀,然而他接下來的一句話毫不客氣地粉碎了她的希望。

“你現在才知道要看在從小一起長大的份上?那你拒絕我的時候,為什麽翻臉無情?”

再說的言語也無濟於事,當一個人執念太深,另一個人是無法順利地與其溝通。林霂的忍耐也達到了極限,毫不客氣地反問:“你現在把我困在這裏,和當初綁架你的母親、脅迫你交出錄音證據的那些混蛋有什麽區別?”

悲慘的往事從最了解自己的人口中說出,季雲翀的臉色難堪極了,無言以對地瞪著林霂。

“是的,我來東盛之前確實對你的人品產生過一瞬間的懷疑。我原以為是自己想太多,但你又一次讓我失望了。你為了一己之私,把別人的性命不當性命,恣意踐踏。如果你的父親還活著,他看見你現在這個樣子,一定會後悔沒有好好教育——”

未及出口的話語,中斷於一記清亮的掌摑。

林霂白皙的臉頰出現鮮明的五指印,眼中含淚,倔強地看著季雲翀。

憤怒、驚懼、後悔,諸多覆雜的情緒在季雲翀的眸子裏閃逝,他看了看林霂臉上的紅痕,掌摑她的那只手停在空中良久,緩慢地垂在身側,收攏成拳。

他從喉嚨深處發出一個模糊不清的單音字:“滾。”

林霂聽得不真切,直到他啞聲重覆一遍,她倏地反應過來,奮力拍打門。

門一開,她拾起手機頭也不回地沖出去,奔向電梯間。

季雲翀看著她的背影,聲音暗啞緩慢:“林霂。”

她收住腳步,但沒有回頭。

空間裏的氣氛壓抑沈郁,他的胸膛裏充斥著一種極端苦澀的滋味,卻沒有再說話,將那句“如果我真的想對蕭淮怎麽樣,還會等到現在?”生生地忍了回去。

她苦笑著搖搖頭,走入電梯。

林霂回到車上,打開交通廣播,一邊急踩油門提速。

手機摔得四分五裂,觸摸屏壞了,無法撥號聯系蕭淮。她開著車在路上飛馳,腦子裏唯一的念頭便是蕭淮會不會遇到危險?

心裏七上八下,偏偏在這時聽到一則突發消息——南北高架xx路段發生六車追尾。

林霂慌神了,連忙驅車駛上高架。搶占超車道時她沒有註意後方有輛銀色跑車同時變道,緊跟在她的後方。

林霂準備超車,跑車卻從後方別過來試圖超越她——她的車往右,跑車向左,兩車瞬間碰撞,她的車猛地一偏,車頭狠狠地撞到了隔離帶,內陷進去。此時一輛大巴車高速馳來,見狀急剎但也無法避開,與她的車再度發生側面碰撞!

車尾完全毀了。

整輛車經過連續兩次碰撞已經嚴重變形,林霂被卡在車子裏無法動彈。

她身上沒有明顯的外傷,卻感覺到頭暈目眩,左上腹也出現了痛感。這股疼痛隨即遍布全腹,尤其左上腹最為明顯,好像每呼吸一下腹部都會出現無法忍受的壓痛。

她嘗試著讓自己冷靜,深呼吸幾下,竟猝不及防地嘔出一口血。

林霂懵了幾秒,接著反應過來,脾臟破裂了。

脾是腹部內臟中最容易受損傷的器官,在外界暴力的作用下外傷性破裂,造成內出血。當出血量越來越多,人會很快出現休克癥狀。

如同預料的那樣,她發現自己的心率在加快,呼吸頻率遽增,額頭布了層冷汗,這是血壓驟降的前兆。

林霂知道要自救,可是神智已經越來越模糊,她十分艱難地側了下腦袋,目光挪到支離破碎的擋風玻璃,看見其他車主們圍在車子四周想方法營救她,也看見了有人在用救生錘猛砸汽車的側窗。

這樣的境況很熟悉,像極了兩年多前發生車禍時的那一幕。唯一不同的是,車子的後座沒有爸爸媽媽,副駕位上也沒有自己心愛的人。

曾經一次又一次折磨她的噩夢,在此刻變成了現實。

刺鼻的芳烴汽油味彌漫在被過度擠壓的逼仄空間,視野裏的景象迷蒙不清晰,體力在一點一點地流逝。

當生與死僅一線之隔,當時間與空間皆被定格,她孤立地囚困在鮮血淋漓支離破碎的車禍現場時,心底產生出了一個小小的遺憾。

早知道生死離別來得如此突然,她應該將蕭淮親手榨的那杯番茄蘋果汁喝完。

一行眼淚從林霂的眼角溢出。

她濃密的睫毛顫了顫,慢慢閉上,陷入了昏迷。

幾乎是同時,那摔裂了的手機在角落裏微弱地震動,一個號碼出現在屏幕上方:蕭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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