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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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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寧手中的鴨脖被搶走, 還被宋子遇這般說教頓時驚訝, 他看了眼空了的手道,“咱們這不是來的男人間的對話嗎?怎麽就成了撬弟妹墻角了?”他不由搖頭嘆氣道, “宋子遇啊宋子遇,我怎麽瞧著你是被你娘子管傻了呢?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理, 在外逢場作戲也是應酬, 作為妻子就該體貼大度理解男人的不易, 怎麽到你家就成了十惡不赦的大事了?男人在外打拼累死累活為的什麽?還不是為了妻兒老小能夠過的好,男人都這般辛苦了,養個小妾再找個女人快活快活又能如何,又沒說讓家裏頭的讓出位置來。”

他話說完便見宋子遇雙目沈沈裏頭似有怒火奔騰,“宋子遇, 你是不敢還是不想?我不信你出門在外這般久能沒有需求。”在他看來哪個男人不喜歡女人,尤其他們出公差在外,甚至一連幾個月都不在家中, 總不能一直憋著,不說他們這些官員,就算是底下那些衙役也會在晚上空閑的時候去快活快活, 這些他們都清楚也不覺得有什麽,可偏偏就有這麽個傻子, 出門在外還將家中女人的話當作聖旨。

宋子遇聽他越說越離譜,心中怒火也越發的旺盛,他將桌上的鴨脖等物收拾起來,對著許寧道, “許大人是這樣的人請不要將下官也想成這樣的人。作為一個男人連自己下三路都管不好,談何建功立業!若男人在外打拼只是為了能夠得到更多女人,那你可曾問過家中的妻兒這是不是他們想要的!我們飽讀詩書,寒窗苦讀十餘載,難不成就為了一朝快活!”

見許寧似乎不讚同目露驚訝,宋子遇譏誚道,“是了,是宋子遇要求過高了,我再怎麽能要求旁人與我一般。是人都有自己的私欲,但是!”他頓了頓,斬釘截鐵道,“請不要將你自己齷齪想法強加到子遇頭上,子遇這輩子除了我家娘子都不會有第二個女人,以前我發過誓,如今我依然不悔!我與許大人觀點不和,就不打攪許大人了,告辭!”

宋子遇說完猛然轉身,走到門口時他又倒了回來,將桌上的鴨貨烤雞全都拿了起來,他氣道,“這是我娘子做的,不給你吃。”

說完在許寧的震驚中飛快的開門而後摔門而去。

許寧好半晌沒反應過來,他這是讓個毛頭小子甩臉色了?你走就走唄,幹嘛將鴨貨也拿走了啊?好歹給留一口啊。

宋子遇這次還真就小心眼上了,後頭幾日他的好東西誰要都給,唯獨不給許寧,可把許寧委屈壞了。他不過是作為一個過來人勸了他幾句也是為了他好讓他快活,可沒想到成了這般模樣。

馬侍郎似乎察覺出宋子遇心情不爽便問他是不是遇上什麽事了,沒想到宋子遇問他,“侍郎大人,您家中有妾侍嗎?”

馬侍郎不明白所以,但仍舊點頭道,“有的,兩個妾侍,還有三個通房,怎麽想女人了?想女人了本官晚上的時候帶你去見識一番,但咱們這次出行不適合帶著,等日後讓她自己找上京城去也可。”

宋子遇瞪大眼睛,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侍郎大人!虧得他還以為侍郎大人家中只有一個妻子,沒想到不光有妾連沒名分的通房都有三個!而且還以這般揣度他,覺得他是想女人了!他是那樣的人嗎!以為他是隨便什麽女人都能睡的嗎!他的身體可是他娘子的,除了他娘子誰都不能染指!

宋子遇氣呼呼的想著不禁拿眼去打量馬侍郎。

馬侍郎今年四十五歲,已經是做人祖父的年紀,沒想到還養著這麽多的女人!行嗎你!宋子遇的目光在馬侍郎下三路遛了一圈仍舊不解氣,心裏氣悶的很,接著連辣鴨頭也不給馬侍郎吃了。

於是繼許寧之後馬侍郎的鴨貨也斷糧了,沒的吃了!

他這般所為馬侍郎覺出味來了,叫來與宋子遇交好的許寧問他,“宋子遇到底怎麽了?”

許寧也是一臉的郁悶,憋了半晌將那日兩人喝酒時說的話說了。馬侍郎恍然大悟,當即瞪眼埋怨許寧,“難怪宋子遇這小子連辣鴨頭都不給我吃了,原來根源在你,是你連累了本官啊。”

聞言許寧一臉的委屈,“我也是好心好意……”

“他與他娘子感情好你摻合什麽?明知道他死腦筋非得與他說道,你這自找的。”馬侍郎喜歡啃辣鴨頭,奈何宋子遇鐵了心的不給他們倆,兩人又不好意思主動去要,生生氣的要命,就盼著宋子遇氣性消了能主動一些,不然他們只能幹看著不能吃了。

過了兩日一行人離開陜西沿著黃河往山西那段繼續進行,一直到離開山西的時候宋子遇似乎才忘了這倆人的不好,勉強樂意分給他們吃了。

馬侍郎和許寧如今也看出來了,宋子遇與他娘子感情好真不是做給他們瞧的,人家的確是好,這信但凡有人回京必定有他們兩的,就只看宋子遇那一封封信就知道宋子遇多體貼他的娘子了。

因為宋子遇的事,馬侍郎和許寧不禁檢討,難不成他們以前對自己娘子真的太冷淡了?

於是馬侍郎和許寧也在寄信的時候單獨給自家婆娘寄了一封,難得的說了些情話。

幾日後回京的人回來了,還捎來了他們夫人的回信。馬侍郎打開一看,他家夫人只給回了一句話:腦子不正常?不舒服去看大夫。

許寧的太太倒是洋洋灑灑寫了不少,可最後他也看出來了,他娘子似乎也很驚訝,但好像也是讓他去看大夫,還說他若是在外頭有看上的姑娘就帶回去,她不嫌棄。

馬侍郎氣的將信扔了,“迂腐!老夫就不該與那婆娘說什麽軟話!”

倒是許寧,拿著自家太太的信看了兩遍,心裏不禁想起宋子遇當初對他說的話來,難道他真的錯了?

男人一般不想承認自己錯了沒錯這事的,由此下去馬侍郎雖然覺得自家婆娘不可理喻,可下一次瞧見宋子遇樂顛顛的寄信的時候還是單獨寫了一封。

馬侍郎問宋子遇道,“瞧著你日日寫信,有那麽多話要說?”

宋子遇驚訝道,“怎麽沒有。咱們每日出去辦差見了哪些人,我都挑揀著能說的說一些,有趣的事也寫一些,當然更多的還是談論我家胖閨女每日的活動,可有意思了。”

馬侍郎皺眉,外頭的事怎麽好與家中的婆娘說,她們能懂?

對此宋子遇又忍不住嘲諷馬侍郎了,“有些婦人的確不如男人眼界開闊,可造成婦人眼界不開闊的根源說到底還是在男人。男人將她們關在家裏相夫教子她們哪有機會接觸外頭的事情。像我娘子想做生意就做生意,心裏的彎彎繞繞比我知道的多的多,像來時那些好東西,大人以為我會舍得?”見馬侍郎不滿的瞪眼,他也不害怕,這一個多月的相處他也瞧明白了馬侍郎就是面上嚴肅點,其實對人並不苛刻,這也是他敢在他跟前什麽都說的緣故。

“那都是我娘子準備的,就擔心我與你們相處不好,你們給我穿小鞋。”宋子遇絲毫不避諱道,“我娘子考慮事情實在太長遠了。”

他說的簡單,馬侍郎卻氣的心肝肺的都疼,尤其宋子遇這一套女子眼界不開闊的根源在男人這理論,他根本不能茍同。在他眼裏,女人就該在後院相夫教子,打理內院的事情,像宋子遇娘子那般拋頭露面才是要不得的。

但也像宋子遇說的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吃了人家準備的東西,他還真做不出當著宋子遇的面說徐容繡不是的話來。

宋子遇覺還自以為馬侍郎聽進去了,興奮的叨叨,恨不得將自己那一套寵妻寶典語錄整理成冊全部灌輸到馬侍郎腦子裏去。

好在他們的前期工作也並不輕松,宋子遇也沒多少機會逮著馬侍郎灌輸他的理論。一系列測算各種的調查都需要陸陸續續的做,因為很多建議都是宋子遇提出來的,所以宋子遇格外的忙碌。

黃河水患根在治沙,可治沙的關鍵是什麽?

宋子遇說了,種樹種草,地表減少裸露土地,等樹木的根系紮根地下將土地牢牢的抓住,那麽黃河水中的沙自然而然的減少。但這是一項長期的工程,並非一年兩年能夠完成的,還需後頭幾年甚至幾十年裏堅持不懈的去做。按照徐容繡當初說的,反正都是種樹那就種果樹,如今水果並不便宜,好些鄉下地方的人一年到頭都舍不得吃上幾個,可若是整個黃土高原都開始種果樹,不但能防風固沙還能增加大周水果的產量,種地的百姓也能多一條出路。

宋子遇深以為然,所以來到這邊後他還調查了一番這邊土壤適合栽種什麽樹木,什麽果樹,雖然適合的品種少了些,可總歸有所收貨。

眼下他們要做的工作不光是測算這些,還得去查看黃河的支流,到時做好黃河分流清淤的事情,若是能將各支流與南邊的淮河等河流串聯起來,或許能夠發展河運也說不定。

從九月底出發一直到臘月初,一行人總算沿著黃河中下游跑了一個遍。待到了臘月初二的時候眾人總算處理完成,他們由此也可以休整而後從山東境內回京了。

但此時山東境內的大運河已然結冰,他們坐馬車出的京城,如今還得坐馬車回京。

路上的時候馬侍郎問宋子遇從哪些資料中查得的這些法子,宋子遇道,“這些好多書都有過記載,只是不全面,許多法子還是我家娘子告訴我的。”

“你家娘子?”馬侍郎對宋子遇的娘子徐容繡的印象就是個廚娘、是個商人。但是對她能提出這樣的建議卻非常震驚。

宋子遇一臉的得意,“我娘子嫁人前就識字,嫁人後又跟著我練字,即便平日忙著做生意抽空的時候也會讀書。當初知道我在研究那些,她便也跟著翻書,最後提醒我這些問題,而後我倆刪刪減減又親自在我們家養殖場做了小實驗這才敢寫的。像在陜西境內栽種果樹修建梯田這些也都是我家娘子出的主意,我家娘子那可是頂頂聰明的女人,可惜女人不能考科舉,不然我娘子定能考個女狀元回來。”

他炫耀娘子得意洋洋,馬侍郎聞言心中震驚,再看宋子遇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心中竟隱隱有些羨慕。他可是知道的,這世上的男子如宋子遇這般毫不避諱說出他娘子功勞的男人著實不多,旁人家中即便有什麽功勞,多半也是扣在男人身上的,女人就是男人的附庸,心思狹窄,只知道在後院鬧騰鬥來鬥去。

可隨著與宋子遇的相處,再看看宋子遇馬車上那些給他娘子準備的東西,他如今漸漸有些理解,女人為何會鬥?究其原因是有人與他們爭奪丈夫啊,人都是自私的,讓他們男人接受女人曾經嫁過人都難,憑什麽他們男人就能亂來女人就不行呢?

馬侍郎不由想到家中那兩個聰明的孫女,或許他的思想真的該轉變一下了。

宋子遇可不知道自己對馬侍郎產生這麽大的影響,如今他只盼著馬車能快一些再快再快一些好讓他快些到家能夠過上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

兩人短暫交談後兩人各自坐了自家馬車,因為這兩個多月的相處,宋子遇也結交了不少好友,比如許寧,兩人友誼的小船翻船後沒多久兩人又重歸於好了,一路上兩人一起說話看書日子過的倒也快。

山東到京城乘船十來日便到,他們坐馬車路上又很少休息,不過五六日便能到達京城。

臘月初八這日中午,一眾人等總算到了京城。可原先永安帝給他們的期限是到臘月如今已然過了時間。一眾人等連家門都沒能入就馬不停蹄回工部與萬尚書匯報情況,而後又加班加點開始匯總資料,在黃河邊上的時候他們便做了些,如今再匯總一番便要去給永安帝匯報了。

宋子遇本想回家去,奈何馬侍郎道,“這事兒最先從你開始的,這一次差使你也做的不錯,參與了各項計算,你也一起去吧。”

於是萬尚書帶了馬侍郎還有宋子遇一同前去跟永安帝匯報情況,永安帝看了工部匯總,而後讓孫公公宣戶部尚書進宮。

曾尚書一聽見旨意心裏咯噔一下,當即想到了什麽事,算算時間工部的人的確也該回來了。想到那一筆筆的錢曾尚書覺得頭發都要愁白了。

進了宮,曾尚書發現寫文章那個後生也在。

比起馬侍郎來,曾尚書才是真的討厭宋子遇。因為宋子遇的一篇文章平白給戶部增添了多少麻煩。他張一張嘴,黃河說修就修了?還不是得戶部掏銀子!如今國庫空虛,各處銀錢都緊張,他這兩個月來為了籌備銀子簡直是愁白了頭。

然而當曾尚書進了養心殿看清殿上的宋子遇時,他的火氣簡直達到了極點,不是說去黃河邊上考察去了嗎?這小臉白的這皮膚細的,這樣也是去吹了黃河冷風的?怕不是去了黃河邊上找一家花樓子一躲抱著姑娘睡大覺了吧。

曾尚書暗哼了一聲先給永安帝請安,而後瞥了眼宋子遇道,“聽聞工部去黃河邊上考察做前期預算本以為是個苦差事,怎的宋庶吉士竟瞧著比以前還白了些。”

他說完宋子遇不好意思的笑了。而馬侍郎則氣哼哼道,“曾尚書不必如此說,您瞧瞧下官這臉就當知道黃河邊上的風有多烈了,難不成下官這個長官在河邊吹風他能睡大覺?”

曾尚書去瞧馬侍郎,忍不住笑了,馬侍郎的臉本就不怎麽好看,這兩個多月來風吹日曬更加難看了。就連永安帝也忍不住樂了,“那宋子遇怎麽就沒變化?”

說起這個馬侍郎更加不忿,“說起來宋庶吉士在黃河邊上吹冷風的日子可比微臣長的多了,可這廝就是個妖孽,曬都曬不黑,風也吹不皺,跟個大姑娘是的。”

聞言永安帝笑了,“這倒是奇事。”

宋子遇低頭道,“回皇上,微臣臨走前,我家娘子給微臣治了一盒子的蘆薈膠,讓微臣日日塗抹,想必是蘆薈膠起的作用吧。”想到當初家中養的幾棵蘆薈被他娘子掐的慘不忍睹的樣子他也忍不住笑了,不知道那幾棵蘆薈長出來沒有。

本不過是曾尚書說的氣話,沒料到竟從他口中聽來這一本正經的普及。曾尚書氣的要命,想殺殺宋子遇的銳氣,可偏偏人家看起來溫和有禮,舉止有度,你想找人麻煩都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再瞧瞧永安帝心情似乎挺好,他也只能忍下,日後再與宋子遇清算了。

氣氛緩和,永安帝便開始說起這次工部去黃河之事,永安帝道,“馬卿,你將此次辦差的事情說與兩位尚書聽聽。”

馬侍郎簡單說了下又道,“不過像勞役勞工多少,用錢幾何,這些都是子遇親自深入民間甚至還幹了幾日勞工又打聽了許久才測算出來的。中游主要就是防風固沙,黃土流失的少,黃河中的淤泥便少,子遇提出的防風固沙的法子我們在黃河兩岸也實驗過也問過許多當地的老人,的確可行。這些都可由他一一論述。”

曾尚書有些不以為然,可當宋子遇開口,從河工每日飲食幾次又食多少糧食,當地糧食糧價多少,說到修建堤壩疏通河道要花多少銀子再說到如何防風固沙如何修建梯田之後,曾尚書的目光也不由得開始鄭重起來。

本朝並非沒有去治理過黃河,可哪次不是拿了高額的治理費用到了黃河就是修築堤壩,清理河道淤泥也是治標不治本,所以每年到了汛期的時候兩岸的百姓便心驚膽戰,生怕黃河決堤淹沒農田和房屋。

可宋子遇從頭開始說起,將如何植樹造林,如何修築梯田如何將黃河水分流清淤說的一清二楚。甚至連栽種哪些樹木,這些樹木能給當地百姓帶來什麽收益都測算出來了,這樣的人才合該到戶部才是。

看著宋子遇侃侃而談,曾尚書似乎覺得這或許真的能夠成功。由此曾尚書看向宋子遇的目光不再是輕視然而帶了幾分鄭重,聽到要緊處,他似乎還覺得跟不上不由提問。

宋子遇對這些數據早就了熟於心,曾尚書問到哪裏他便能答到哪裏,你來我往聽的永安帝都頗為震驚。

這是個人才!永安帝對宋子遇下了結論,這樣的人才假以時日定能成為國之棟梁,成為他身邊的能臣。

永安帝頗為欣慰,這樣的人才是他的大周的人才,若是大周多一些這樣的能臣多一些這樣的年輕官員,大周何愁不興盛。

萬尚書聽他們說完,不由滿意,覺得自己眼光不錯,若是這樣的人才能夠一直留在工部就好了。

而曾尚書非常痛快的將自己對宋子遇先入為主的印象給拋諸腦後,甚至打算等此事一了將人劃拉到他們戶部去。

當然,宋子遇根本不知道自己如今儼然成了香餑餑,他跟著萬尚書出了養心殿後欲言又止。

萬尚書不由挑眉,“子遇可是有什麽事?”

宋子遇瞬間笑了,“下官可否先行下值?”

“嗯?”

宋子遇頭皮一橫,“下官想先回家瞧瞧妻兒老小,自昨日入京下官還未回家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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