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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家,葉湑下車方才意識到自己的工作企劃還沒做完!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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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半數人都屏住了呼吸,簡直跟新娘一樣緊張。

包括葉湑和安岑。

安岑用胳膊肘捅了一下葉湑,湊嘴巴過去:“學長怎麽了?都過了一分鐘了,還不回答。”

葉湑突然覺得,哪怕自己當新娘,也不會這麽緊張。當然前提是,言子墨那貨估計等不及牧師念證詞就會先搶著答應。

頭紗底下的沈漪面容,朦朧姣好,她看著尹煥軒,似乎想到了什麽,突然蹙了蹙眉。

尹煥軒凝視沈漪的時候,眼眸中的感情,不是愛,不是恨,也不是看待平常人的那種無意淡漠,而是一種愧疚自譴,這是種奇怪的感情。

他終究走到了這無可回頭的一步,他啟唇,正要說話。

忽聽得身後傳來一個女子近乎咆哮的怒吼:“不許說!”

所有人都震驚地把頭往回望去,尹煥軒和沈漪也看向了她。

大紅毯的盡頭,聽著一輛新式軍綠吉普,阮茉穿著一身純白的雪紗蓬蓬裙,梳著丸子頭,手裏捧著一束玫瑰。

第一次看到阮茉打扮得這麽少女,但不得不說,美人胚子就是美人胚子,就算批條麻袋也好看,何況這麽精心打扮過?葉湑在底下,彎起了唇角,她想:阮茉真是個勇敢的女孩子。

安岑瞪大了眼睛:“這人是誰啊?”

不知為何,尹煥軒的心在這一刻突然無限寧靜下來,那些糾結的煩惱全都沒有了。

阮茉踩著大紅的地毯一步步走到他的跟前,捧著玫瑰看著這對新人,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來拆臺的,可不知道我為什麽,竟然沒有一個人有這個女孩子的勇氣,像她這般直起身來,勇敢地走到舞臺的最中央。

尹煥軒仍然目不斜視地看著她。

就在走近的最後一刻,阮茉突然伸手,快速地把手心裏的玫瑰塞給了尹煥軒,這下如兔起鶻落,簡直不可思議。沈漪作為被忽視的新娘子,自然怒了,“你是誰?”

尹煥軒還在癡傻似的,阮茉卻怒其不爭地抿著唇,壓抑著眼底的狂風驟雨道:“我是本該穿著你的衣服,披著你的頭紗,站在這裏和他結婚的女人,你是我說誰?”

臺下嘩然大作。

安岑捧著臉花癡笑:“好酷哦!”

沈漪還沒有回擊,沈父猛然站起來指責阮茉:“你是哪家的女子,來婚禮現場胡攪蠻纏!”說罷,又把淩厲的怒目對準了尹煥軒的父母。

尹父尹母尷尬說不出話,只把頭低了低。尹家門楣本來不如沈家,兩家說是聯姻,其實也是尹家高攀了,現在親家公盛氣淩人,他們更加發不出話。

沈漪拔高了聲音,不回頭地道:“父親,先坐下,這件事讓我們自己解決!”

沈父這才隱忍火氣,不甘不願地坐了回去。

整個過程發生得太突兀,令人目瞪口呆,阮茉瞟了眼坐回去的沈父,迎面撞上沈漪冷傲的目光,“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跟你說沒用,要跟他說才有用!”

阮茉笑得執著堅決,她凝眸望著尹煥軒水一般的眼波,她湊上去,大庭廣眾之下和別人的新郎挨得這麽近也是叫人嘆為觀止,偏生這個新郎官就沒有推開,阮茉輕聲問道:“你記不記得我?”

底下的葉湑都捏了一把汗,尹煥軒卻輕易點頭,“我記得你,阮茉小姐。”

原本帶著一腔熱情而來的阮茉有點氣餒,不過沒有放棄,她放棄湊近他,走開兩步,沖遠處的吉普車大喊一聲:“把東西帶上來!”

尹煥軒捏著手裏的一束玫瑰,不知何為心裏有些莫名的緊張。

甚至,還有一點對於這麽烈性如火的女子的期待。

吉普車上很快下來兩個人,一人抱著一個紙箱子,從紅毯那頭小跑著過來。

將紙箱子放在地上以後,又識趣地退到了一邊,阮茉就這兩個箱子輕輕踢了兩腳,裏面有沙沙的顫動的聲音,沈漪皺著眉看著這一幕,阮茉又俯下腰勾著兩只手,把紙箱子拖到了尹煥軒的面前。

“這是什麽?”他問。

阮茉眨著明眸對她一笑:“給你的啊。”

說罷,她端起紙箱將它倒放,裏面所有的東西呼啦一片都落在了地上,大大小小,五顏六色,全是一封封沒有寄出去的信箋。

“這是……”沈漪覺得有點眼熟。

阮茉蹲下來,隨便拿起一封信,揚了揚聲:“各位,”也是在這時候,被忽略已久的來賓們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存在感,紛紛正領帶的正領帶,挺腰板的挺腰板,咳嗽的咳嗽……

“各位,我是s市阮家的阮茉!”

原來不是無名無姓,而是大名鼎鼎的阮家的千金!有人不怕死地去看沈父的臉色,果然已經很不好看了。

“我今天來,目的只有一個,這個新郎,我看上了,我要了!”

霸氣,威武!安岑忍不住在底下小聲地鼓掌!

這時候,就算是看八卦想起哄也必須忍著,所有人瞪大了眼睛聽著阮茉的驚世之語。

正主沈漪掀起自己臉上的面紗,也氣勢蠻橫地走過來,“這是婚禮現場,不是菜市場,阮茉小姐如此大的口氣,卻是在和誰說著強買強賣?”

阮茉拿著信,質問尹煥軒:“你娶她,是不是因為,她是那個喜歡了你很多年,愛慕了你很多年,為了你做了很多蠢事的女孩?”

雖然這種理由不算怎麽光彩,甚至可以說不帶一點男女之愛,可是這是事實。尹煥軒點頭。

沈漪一楞,“什麽?”

阮茉斂著唇角而笑,沈父和尹煥軒的父母現在已經坐立不安了。情勢已經朝著越來越難控制的方向發展了。

阮茉把手裏桃紅色的信箋揚起,像晴日陽光下紅色飛舞的桃花簇,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你要不要我讀出來?或者,你更願意,我在眾目睽睽之下聲情並茂地給你背誦?”

這話說得尹煥軒的臉色突然多了兩分薄紅,她的意思很明確,是說他認錯人了。

那個會做傻事的姑娘,那個冒冒失失給他寫了那麽多情書的姑娘,那些事,其實怎麽看也不像是驕傲如女王的沈漪會做出來的事。尹煥軒自以為是地認錯了人,自以為是地以為對沈漪有諸多虧欠,自以為是地以為跟她結婚也許就能彌補這種缺陷。

他楞楞的咬著下唇,這是第一次,葉湑在學長的臉上看到如此生動的表情,她以為只有她們家的言子墨會裝傻充楞,原來天下的男人一般黑!她簡直是哭笑不得。

阮茉見他不說話,沈漪也不說話,好像任由她放肆胡為一樣。

她把信箋展開,正準備讀出來,才發覺這是自己很久以前寫的,文筆稚嫩,語法不通,還尤其膩歪不成字句,她忍了忍,還是沒能忍住把它扔在一邊了,她蹲下來,開始在一大堆的情書裏翻來翻去地找。

她這個背影竟有著說不出嬌美可愛,尹煥軒也不知怎的,嘴角便往上翹了翹。

阮茉找來找去,才發覺,自己遺漏的那一箱正好是最珍貴的高中時代寫的,現在這些……沒有一封是搬得上臺面的!她氣急,最後無奈地抓起一封信,重新起身,在眾人矚目之下,她深吸一口氣,賴活不如好死,死就死吧。

“尹煥軒,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賓客朋友:納尼?

阮茉實在念不出那些酸溜溜又幼稚的詞兒,她寧願揚天長嘯五百句“我喜歡你”。

她把手伸出來,“如果結婚的理由是這個的話,那麽對象應該是我。要不要跟我走?”

☆、不恨

這麽明目張膽地搶新郎啊。

沈父在底下已經坐不住了,這事就算是阮家撐腰了他也不能讓自己的女兒受到這奇恥大辱。

一陣喁喁私語裏,阮茉伸出去的手在顫抖。

她比誰都勇敢,她可以對著世界上除他以外的所有人豁出臉皮,但前提把她鎖在這裏,除他以外。

所以,當尹煥軒握住她手的時候,能感受到這個看似勇敢的女孩,手心已經沁出了細汗。

“去哪?”他笑容溫煦,明如初光。

阮茉有幾分破涕為笑的意思,“去哪兒都好,但是現在,你要跟著我走!”

阮茉握著尹煥軒,另一手提著自己的裙擺,在紅毯上飛奔而去。

賓客滿眼尷尬地看著這一幕,新娘煢煢孑立,仍然站在彼岸盡頭,沈漪的手裏握著捧花,指尖在慢慢的收緊。

她的目光似乎是看向尹煥軒和阮茉跑的那個方向的,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看的是哪裏。那一頭是一排排美麗的橡樹,那朦朧樹蔭下長身而立的男人,太過熟悉!熟悉的愛恨情仇,仿佛自骨子裏蘇醒,匯成摧枯拉朽的毀滅一切的力量。

……

阮茉和尹煥軒沒有上吉普車,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沖到一條僻靜的林蔭道上,阮茉跑不動了,彎著腰大口喘氣,尹煥軒看附近有飲料自動售貨機,他兜裏剛好揣著兩個紅包,撕開一個,正好是張十元,便不假思索地給阮茉買了一瓶礦泉水。

“謝謝。”

大口大口地灌了半瓶,阮茉擰回瓶塞,見尹煥軒眸光沈靜,她突然臉紅過耳,剛才的豪言壯語是再也一句話都講不出來了。

她不說話,尹煥軒替她說。

“上次我母親告訴我,說是沈漪來了s市,讓我擇日去拜訪結交一下,我當時只是出於合作的目的,就去了她家。”

阮茉一直眨著眼睛聽著他說話,其實她也很想知道尹煥軒是怎麽把沈漪錯認是她的。

“那天,沈漪搬到新居不久,我也是還沒進門,就看到了沈漪的家仆往外搬東西,正好就有一個紙箱子落在了我的腳下……”

不言而喻,什麽都清楚了。阮茉屏住了呼吸,突然明白過來:“我說呢,原來沈漪住的地方是我以前讀書時住的,前不久才剛賣出去!原來我把東西落在那兒了!那你沒撿嗎?”

她終於急紅了臉,尹煥軒忍俊不禁,“撿了,不過,這些東西……留著還有用?”

“怎麽沒用?”阮茉跺腳,“你是看不起我的喜歡?那你既然看不起,為什麽要跟沈漪結婚,為什麽又在知道了這件事以後拋下那麽多跟我走?”

“跟沈漪結婚的確是一個錯誤的決定。”他實誠以答。除了有他自身無中生有的虧欠,還有父母明裏暗裏的推波助瀾。

“不過,”他溫柔地笑著頓住這句話,然後將阮茉拉入懷裏,阮茉吃驚得忘了反應,被他按住了後腦勺,語調有點不屬於他這個翩翩君子的強勢,“阮小姐,你必須知道,就在剛剛,您的勇氣和魅力震撼了我,讓我有點心動。這才是,我答應和你走的理由。”

“心動?”阮茉喃喃,這句話,還真是沒曾在尹煥軒身上幻想過。

她覺得,只要他願意和她走就夠了。

她覺得,既然非他不可,那麽隨便找個原因結婚都可以。

她覺得,她孤註一擲,即使沒有一絲希望卻不撞南墻不回頭。

可是最終的結果,比奢求的柳暗花明還要姹紫嫣紅。

尹煥軒的手指輕柔地穿插過她的柔軟的發絲,指尖的觸感也是從來不曾體會到的安心沈穩。

以前覺得,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他願化風化雨潤物無聲,守護在葉湑的身邊。時至如今,才曉得沒有無往而不利的愛情,在對的時間,他沒有遇上一個對的人,那麽這段感情便是錯的。現在,時間錯了,人對了,也許最後真的對了呢。

他願意豪賭這一次。

“阮小姐,讓我心動,是要負責的。”

聞言,阮茉突然不滿地扭動了一下,這個人說著這麽好聽的話,卻喜歡過別的女人。他難道不知道,他真的很令人難以招架不能抗拒嗎?

“讓你心動,葉湑也讓你心動。”她嘟囔道。

“那不一樣。”柔情似水,曼語解釋。

“哪兒不一樣?”是說我終歸不是你的初戀,我終歸比不上她是嗎?

“這一次,是你撩的。”

“我……”

……

這場處於阮茉小姐的搶婚典禮終於歡喜告終。

在他們兩個走了以後,場面沒有變得很不可控制,沈父的一肚子火氣,對著尹父尹母居然半點發不出來。

原因是:新娘子也跟另一個男人跑了!

這算怎麽回事?

有人搶新郎,有人搶新娘?

這戲劇性的一幕都足夠讓安岑笑一年了,葉湑也很滿意,能這樣皆大歡喜自然是好,她能感受到沈漪是心甘情願地跟著那個男人走的。她沒想到那個傲嬌耀眼的舞臺女皇,竟然也會有一個男人讓她百般忸怩、靦腆而隨。

大抵這個世界上,還真是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越是有故事的女人,越懂得何謂珍惜。

而實話就是,不愧是沈女王看上的男人,長得英俊倜儻不說,舉手投足都有一種貴族氣質。不同於言子墨的精致和尹煥軒的溫潤,他的美,在於一種天生的從容和散漫。

葉湑在一本書上看到的,這種男人,不動心則已,一旦動心就絕不忘情,覆水難收。

她和言子墨共同希冀的是所有人都能幸福。

為此他們都在努力。

葉湑回到家以後發現言子墨正睡在沙發上,她走上去,他也絲毫沒有知覺,眼睛下都是薄薄的一層青影,也不知道有多久沒有睡好了。

葉湑忍不住嘆息。

這聲嘆息卻成功驚醒了言子墨,言子墨最近其實很淺眠,身邊如果一有個風吹草動,總是能立刻驚醒。他睜開睡意迷蒙的雙眼,看到坐在自己身邊的葉湑,便彎著唇角笑了笑:“怎麽回來得這麽早?”

明明他還在父親的事勞心勞神,葉湑卻強顏歡笑:“你猜的很對,婚沒結成。”

“茉茉搶贏了?”言子墨繼續笑,這笑容裏隱藏不住疲憊。

葉湑把自己的身體軟軟地靠上他的胸膛,“子墨,爸的病會好起來,一切都會好起來,你不要總給自己這麽大的壓力。”

“阿湑,”他喉尖哽住,葉湑微微欠起身探視他幽深的雙眸,聽他的聲音一縷一縷地鉆入耳朵,“我真是一個太不懂事的孩子,總覺得他虧欠了我,他對不起我,那麽我無論怎麽回報他都是對的,是應該的。可是……”

葉湑突然湊過去封住了他的唇,這是她少有的主動。

言子墨有點驚訝。

葉湑已經沈醉地閉上了眼睛,他沒有反抗,因為吻他的人,他如此在意,如此喜歡,如此,深愛。

“言子墨,原諒他吧。”

來自深夜裏的一聲嘆息。

言子墨用一條毯子把妻子裹住,在她脖頸後吻了吻,輕聲道:“睡吧。”

雖然聲音是這麽輕,可是言子墨的心底早已是不知晴天雨天紛飛變幻了多少次,多少次是愛與恨的殘酷搏殺,幸得糾纏不清的時候有她的一句溫柔提點。

不要恨,不必很。若是在意,便當珍惜,若是無意,袖手而去。無論如何,都不須恨。

言子欣對言子墨的態度真是矛盾覆雜,前幾日父親重病住院,她劈頭蓋臉地將言子墨罵了一頓,覺得他沒有良心,這幾天他日日來看望父親,言子欣又覺得他是故作殷勤。

要說言子墨對言子欣有什麽高招,不過是在言橫淵沒醒的時候,便先丟給她一句:“我已經跟父親說了,以後,言氏歸你,我不相幹。”

“什麽?”言子欣快被氣炸了,“言子墨,你現在把父親氣病了,就把言氏扔給我,你安的什麽心?”

“不管我安的什麽心,都比你要好,我的姐姐。”言子欣一楞,言子墨這麽正兒八經地叫她姐姐的次數屈指可數,不過這親昵的稱呼裏卻沒有一點親昵的味道,“你從小得到二老獨寵,該有的,不該有的,你都有了,那麽,該你的責任,你也該承擔。聽說前幾年你拿言氏的錢炒房產,輸的一幹二凈,最近又利用股東的身份從言氏調走了一大筆錢……我還有艾葉要顧,不是很有餘力收拾你的爛攤子。你既然這麽離不開言氏,那幹脆就不離開了。我相信你主動問父親去要,他絕對不會不答應。”

“胡說。”

言子欣還沒有反駁,拿著茶壺從外邊走進來的蘇心晚已經替她回駁了言子墨。

言子墨懶懶地低頭,“母親。”

蘇心晚看著他,心中不無遺憾,這孩子從來就不肯像別的孩子那樣叫“爸”和“媽”,就連英文稱呼也永遠是多了幾分嚴肅的“father”和“mother”。

“子墨,你出來,我有話和你說。”

作者有話要說: 應該快要結束了吧,唔,終於熬出頭了!啦啦啦啦啦~

☆、探病

言子墨被蘇心晚單獨叫出去,底下的花壇環境優美,人跡稀少,除了做覆健或者曬陽光的人,基本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

蘇心晚見兒子沈默,她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取下自己的包,坐到一條長椅上,“過來坐吧。”

言子墨依言過去坐下。

還是沈默,他一直低著頭,不肯說一句話。

“子墨,你恨我們?”

她的話讓言子墨頻頻搖頭,蘇心晚不解,言子墨往後倚住椅背,神情是蘇心晚不曾見過的認真,“不恨。我和阿湑都覺得,沒什麽值得恨。”

蘇心晚一時遲疑,“那……”

“我從小就不知道父母陪伴是個什麽滋味,我吃最美味的珍饈,穿最奢華的品牌,上最頂尖的幼兒園,接受最前端的教育……一直以來,我的人生是在你們的安排之中度過的,就像一直金絲鳥。母親,你覺得,金絲鳥是否會怨恨給他衣食榮祿的主人?”

這話說得太重了。

蘇心晚皺了皺眉,“子墨,你的想法偏激了,我們對你沒有盡到做父母的責任,是我們的錯,可是天底下誰不希望自己的兒女成龍成鳳?我更加是不希望離開你。只是你的父親……在有你之後就已經四十歲了,他早就希望能為自己、為言氏找到一個接班人。”

“呵,一點也沒有問過我的意願。”言子墨先是嘲諷了一句,然後又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慢慢垂下頭,語調有點悲傷,“總是這樣,從來不顧及別人的感受,把我珍視的奪走,又把我厭棄的強塞給我。”

“可是子墨,你一直是他的驕傲。”

蘇心晚的聲音溫柔得如柳梢潺潺的溪水,言子墨卻驚到,他聽到的話,簡直不可思議。

“你出生的那天起,他當著百家媒體和集團,抱著你宣告了你的存在。那時候起,所有人都知道,未來的言氏必是你的天下。可也正是因為這樣,你從小受到的就是最嚴苛的教育,他甚至不允許我接近你,因為慈母多敗兒。喜歡子欣,寵著她是不假,可是這麽多年來,子欣的行為已經越來越讓我失望了……子墨,他那麽溺愛子欣,不讓她接觸商業,不過是因為不希望百年之後,你姐姐回來奪你的位子罷了。”

“你在國內,吃穿用度,包括新認識了哪些人,新交了哪些朋友,他雖然忙,但不時都會關註。我一直能感受得到他對你的關心。你小時候,學習成績特別好,每次得的禮品獎狀,不過三天就會出現在他的桌上。我也總是能感受到他說‘言子墨’這三個字時,眼底滿滿的自信與驕傲。”

“得知你喜歡上了一個平凡的女孩子,他很生氣。你沒在他身邊,不知道他有多生氣,因為在他的認知裏,葉湑窮,配不上我們家,也配不上他優秀的兒子。他本想徹底毀了葉湑,你知道他是做的出來的。”

這些言子墨從來沒有聽過的言論,讓他徹底傻眼了。

是的,言家以前有不止一沓的黑歷史,他的父親更是出了名的鐵腕手段。當年,僅只是召他到倫敦軟禁他,沒對葉湑做一點手腳,真是太輕了。

“可是他最終沒有這麽做。因為你們父子早些年就已經生了裂隙,她害怕葉湑會成為你們決裂的底線,所以他沒有這麽做。”

“母親,”言子墨冷靜地出聲打斷蘇心晚,聲音低沈宛如哽咽,“你覺得,我會因為他沒有徹底拆散我和葉湑而對他感恩戴德、千恩萬謝嗎?”

“唉。”蘇心晚低聲嘆息,有多少無奈,多少辛酸。

說起來,她這個母親,一直被迫只能遠遠看著自己的孩子,不能走近,不能抱抱他,不能聽他像別的少年那樣對母親訴說心事,他二十多年的生活,她參與的真的太少太少,給予他原本應得的愛也太少太少。

“母親,這些年,他不了解我,我也不曾了解過他。所以,我真的不恨。”

“可是我聽到你說,你要把言氏交給子欣。你知道要是你爸知道了,估計又要氣過去……你也知道子欣,她沒有這個能力和魄力去接管這個大一個言氏,你忍心看著幾代人的基業毀於一旦嗎?”蘇心晚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言辭溫和又殺傷力極強。

“我……”言子墨果然已經松動。

“等爸醒來,我再說吧。”

這個回答不算能令蘇心晚完全滿意,但也已經前進了一大步了,她沈吟著點頭,“對了,聽說你和葉湑要辦婚禮?什麽時候?”

“日子還沒定,不過我們都希望越快越好,要不然等她肚子大起來,我又要多等上幾個月。”

蘇心晚又驚又喜,“她懷孕了?”

“還沒。”言子墨輕描淡寫一句話把蘇心晚的喜悅打了回去,“不過應該也快了。”

本以為還要多煩心幾天的言子墨,卻在下午就收到了父親已醒的消息,他放下手中的一切趕往醫院,進病房看到蘇心晚和言子欣在扶著言橫淵喝水,他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地。

言橫淵雖然仍是一臉疲憊,卻已經註意到了風塵仆仆的兒子,他皺了皺眉,“從哪兒趕過來的?”

言子墨被他這種冷冰冰硬邦邦的口吻訓導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簡直比吃飯睡覺還實在,他甚至能感覺到,如果真有一天父親不罵不訓斥他了,也許他骨頭癢還會不習慣。

他這種傻表情讓言橫淵看了一眼之後再也不想看第二眼了,又拉不下臉來,別扭地繼續喝水,一點也不帶搭理他。

喝完水,蘇心晚將言子欣拉出去,只留下言子墨一個人伺候在病房裏,父子倆都是大別扭,你看我不順眼,我看你不滿,各幹各的,言橫淵剛醒,手上連拿手機的力氣都沒有,便打開了病房裏的電視,沒什麽好看的,但總比一個人尷尬要好得多。

而言子墨則坐在一旁靜靜地用手機聊天。

相安無事了一下午,誰也沒有打擾誰。

漸漸的言子墨的手機電量不足了,他有點無奈,剛擡起頭,就看見言橫淵望過來的目光,他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要喝水嗎?”

言橫淵冷聲道:“你怎麽還沒走?”

“怕我走了,你更生氣。”言子墨答得漫不經心。

他起身伸了個懶腰,忽聽得有敲門的聲音,然後葉湑就端著一個餐盒進來了。

她先對言子墨搖了搖手裏的東西,笑瞇瞇地問:“餓了沒?”

“來的真是時候,正好餓了。”言子墨二話沒說,就把人拉進懷裏,接過她手心的東西,然後堂而皇之地在老婆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簡直是目中無人!言橫淵冷冷地哼了一聲。

不過沒有人理。言子墨重新坐回去,打開餐盒,看到裏面的幾個小炒菜,賣相不佳,絕對不會是在外面買的,而且這餐盒上油煙味絕對是自家的油煙味無疑,他小小地瞅了葉湑一眼,對方臉色不自然,有點緊張,他樂不可支。阿湑不會做飯,卻給他親自下廚了呢。

他嘗了一口。

葉湑忐忑地問:“好吃嗎?”

言子墨下口的一瞬間,神色古怪地咀嚼了兩口,有點驚疑不定。但在葉湑問的時候,已經又如常地笑了,“還好。”

葉湑長籲,終於還是讓她過關了。

一直被忽略的言橫淵不高興了。他一路打拼,縱橫商界這麽多年,哪個人看到他不是畢恭畢敬?竟然被兩個小崽子無視了!

“咳咳。”

這沈悶的咳嗽聲讓葉湑迅速反應過來,言子墨也微微側目,就看見病床上的父親一臉冷峻,捶著床冷冷地說:“目無尊長!”

葉湑於是迅速道歉:“不好意思爸,我不知道您也想吃,我就準備了子墨一個人的,我以為媽和姐姐會給您吃的,原來沒有啊……”

這聲音越來越低,成功讓言橫淵氣噎住了。

葉湑看他一副要急眼的樣子,後悔萬分,繼續道歉:“真是對不起啊,下次您早點說就不會沒有了。”

言橫淵第一次遇到這麽不懂禮數的女孩子,怒了,“你來醫院,到底是來看我的,還是來看言子墨的?!”

言子墨一直在底下忍著笑,卻有點繃不住了。

葉湑無辜地攤手,“看言子墨的啊。”言橫淵更怒了,她更無辜了,“我一開始就沒說,我是來看您的啊,唉,我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竟讓您產生了這麽大的誤會。”

“噗——”言子墨徹底被逗樂了。

“你這個兒媳婦,我一點都不喜歡,也不需要!”

氣急之下容易口不擇言,言橫淵雖是急怒,可也變相承認了葉湑的身份,言子墨下頜微張,本想把葉湑拉回來讓她見好就收,卻不料葉湑似乎來了癮,不怕死地頂回去:“這誤會真大了,我幾時說過,一定需要您的承認了?反正婚結了,證領了,您還是早點看清現實,別再做無謂的掙紮了。”

“……”

☆、婚期

在言子墨的世界裏,葉湑一直最通情達理,體貼人意,也一直最寵他,可是他真沒想到,葉湑撞上言橫淵,卻兩看兩相厭,經常惹得言橫淵在醫院裏吹胡子瞪眼。

照理說,言橫淵現在的身體狀況,是受不得刺激的,包括蘇心晚也認為葉湑說話行為太過乖張,不顧及言橫淵的身體。但奇怪的是,言橫淵氣歸氣,但身體卻沒有半分不適,反倒精神狀況好了不少。

言子墨疑惑不解,“阿湑,你到底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葉湑大肚能容,很多事發生了,即使嚴重也不多計較,上次言橫淵說話雖然過分,但葉湑絕對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遷怒他。

聞言,葉湑挑眉回應:“反正他不喜歡我,我也懶得費盡心思討好他,再說,人總要活得暢快點,我要讓你父親知道,沒有人天生比他低一等,至少,不會奴顏婢膝把自己低到塵埃裏。”

言子墨呵呵了,眼神裏有點異樣,葉湑把他手裏的遙控器奪走,換了個自己喜歡的臺。

信手拿起茶幾上的一個蘋果,淡淡地岔開話題:“對了,上次,你手機裏有個千笠寒的給你打電話了……”

“你接了?”言子墨整個人都不好了,心中突突,他強制自己鎮定,但黝黑的眼眸裏卻撞出幾分意亂。

不是言子墨風聲鶴唳,實在是,千笠寒在圈子裏是出了名的女性殺手,單憑那一口撩人的嗓音,便能無往而不利,葉湑不會被勾了魂了吧?可是看她這淡漠的神情,聽她雍容的語調,他又覺得,也許是他想多了。

葉湑端詳著艷紅的一顆蘋果,然而找準時機咬了一口,咀嚼著回了句:“嗯,我以為他是言氏的人,怕有什麽大事,就接了。”

言子墨更不安了,“他……他跟你說了什麽?你沒覺得……”

“他說,他要和一個叫橘子的姑娘結婚了,叫你去當觀禮。”葉湑的聲音仍然很隨意,甚至聽不出一點異樣。

言子墨聽完,猛然拍大腿道:“靠!竟然趕在老子前面!”

“這個千笠寒是?”要是朋友,葉湑悲催地發現,她對言子墨果然還是知之甚少,言子墨對她,果然還是諱莫如深。

不過挨著他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言子墨突然禁聲,眼珠子轉了兩轉,突然想到,是了,千笠寒那人聲音多變,最擅長從聲音處偽裝,他既然要和南橘結婚了,依他的那個個性,一定是深思熟慮而且一定是愛極了那個姑娘的,在這個節骨眼上,他最好是夾著尾巴做人,不把那勾三搭四、招蜂引蝶的聲音放出來了。

想著,他便松了一口氣,“那好啊。”答應了以後,看葉湑又不以為意地啃著蘋果看電視,他垂著淵黑的眼睫羽,湊過去,小心翼翼地往葉湑的耳洞裏吹了一口氣,葉湑反射性地避開,似是嫌惡地一扭頭,然後言子墨得寸進尺的嘴唇已經映上了她的粉頰。

“你!”被突襲的葉湑惱羞成怒,一巴掌要蓋在他的腦門上。

言子墨將她軟糯的奪下,安置入溫暖的胸懷之中,葉湑陡然安靜,耳根又紅了起來,然後,她便聽見言子墨小聲地問:“阿湑,那我們呢,爸眼看著就能出院了,我們什麽時候舉辦婚禮?”

“我們?”葉湑重覆了一下,然後她揚著頭,認真地望著窗簾思索著,言子墨愛不釋手地把玩她身後披散的長發,因為喜愛茶墨色的原因,葉湑一直留著,發質柔軟順滑,摸上去的手感很好,他用食指和中指並住纏繞了幾圈,千絲發間溫熱的指腹沿著她的後腦緩緩下移。

“我們,下個月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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