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H市並不比白天遜色，這個人口接近千萬的沿海城市就像一只龐然巨獸靜靜的蟄伏在海灣裏。相對於白天的閑適明媚，夜晚的城市更加神秘而迷人。

宇文成都站在頂樓巨大的落地窗前，緩緩收縮的瞳孔讓他的註意力從遠處的城市變換到落地窗的倒影上。他半昂著頭，頭發雖然剪短但是仍然和千年之前一樣梳的一絲不茍，微皺的眉毛下眼神有些迷離，略帶弧線的挺括鼻梁顯示著他依舊固執的個性。深藍色的棉質襯衫勾勒出他挺拔精壯的身材，銀灰色的西褲緊裹著修長有力的雙腿。

他左手插在西褲口袋裏，右手端著一只酒杯，冰塊在琥珀色的烈酒中漂浮旋轉卻遲遲未被品嘗，在柔和的燈光中緩緩融化。

宇文芷蕘靜靜的站在他的身後，這個曾經只能在成都身邊才可以幻化人形的赤蝶山魅，現在已經可以完全擁有自由的個體，不再受距離主人遠近的拘束。她依舊喜歡一身的紅裙，腳腕處掛著一串精致的金鈴，雖然成都從恢覆靈智便不再讓她窺探自己的思想，但是千年的相隨還是讓芷蕘知道，主人的這種神情便又是在思念那個名叫楊玉兒的女子。

砰，砰，砰，忽然一陣簡短有力的敲門聲打斷了宇文成都的思緒，他低頭閉上眼睛說道：“進來”，客廳的房門打開，一個身著黑色皮衣的高挑女子走了進來。她的腰間懸掛著一條暗紅色花紋的皮鞭，黑色如錦緞的長發披散到腰間，肌膚勝雪雙眼和嘴唇卻血紅。

芷蕘知道主人又要有正事要忙，因為這些事情一向是不讓她參與的，於是便自覺的轉身消失在虛空中，自己找節目去了。

宇文從不擔心芷蕘去那裏，如果她有危險自己隨時可以第一時間的感應到。在落地窗裏看著紅色的身影消失成都才把眼神轉到不茍言笑的墨弋欽問道：“捉到了嗎？”

“是的少爺，在樓頂。”

“走！”宇文將手中的酒杯放在吧臺上，隨手拿起沙發上的西裝外套當先出了房門。墨弋欽在他身後如影隨形，二人用正常的速度走上了樓頂。

旭日大廈是一座59層高的商住兩用樓，宇文的公寓就在59層，這裏是全城的最高點，無論你在這裏做什麽，也不會有人仰頭往這裏看。

二人來到旭日大廈的樓頂，大廈的頂端是由一層一層的玻璃幕墻修築的臺階，來到最高的一級，這裏大概有幾百平面的面積，全部由大理石鋪地，平臺的中央是一根巨大的避雷針，平時根本不會有人來這裏，但是H市的所有吸血鬼卻都知道，這裏是出名的死亡天臺。

宇文成都的皮鞋踩在大理石的地面上發出清脆優雅的響聲，他緩步的走到平臺中央，一個四肢折斷的年幼吸血鬼正驚恐的挪動著身體。這是一個30多歲的普通男子，說他年幼是因為剛被轉變成吸血鬼不到一年，相對於50歲才算成年的吸血鬼，他還只能算是一個嬰兒。

宇文在他的跟前蹲下，手肘搭在自己的膝蓋上，月光下修長有力的手指畫出完美的弧線。

“你的轉變人是誰？”

“白，白袖子”

“他人在哪？”

“一周之前就失蹤了，少爺，我的血飲一向是白袖子提供的，我也是一個星期沒有進食了才，才會。。。”

“H市三大守則是什麽？”那人結結巴巴的還沒解釋完，宇文便打斷他問道。

那人本來就蒼白的臉色瞬間變得死灰，昨天在小巷子裏襲擊一個路人的時候他還心存僥幸，以為自己的行動並不會被發現，畢竟千萬人口的城市，哪一天沒有人失蹤。但是他現在知道了，自己的轉變人為什麽會在初擁之夜那麽嚴肅的讓自己牢記H市的三大守則。

面前個人強大的氣場讓男子渾身打顫但還是勉力的回答：“第一，不可在人類面前暴露身份；第二，不可擅自襲擊殺害人類；第三，違反以上兩條者殺無赦。”

“很好”宇文深吸一口氣站直了身體，他望著遠處燈火璀璨的城市，星光在他黑色的眼眸裏折射不出一絲的感情：“白袖子沒有盡到照顧和教導你的責任，這個我自會找他追究，但是你自己犯下的錯誤，也必須要自己承擔。”

宇文低頭看著男子，擡起左腳踩在他的脖子上，男子的嘴被壓住發出含糊的叫聲，或許是求饒或許是咒罵，但只要是違反H市三大守則的非人生物便都要死，這便是宇文成都管轄這座城市的方法。

腳上加力，聽著頸骨在大理石地面上傳來嘎嘎的碎裂聲，宇文腳尖一挑，一顆猙獰的頭顱便滾向了遠處，他看了看沾染在鞋上的血跡，微微皺了皺眉頭。

墨弋欽不知從那裏拽出一條手帕，走過來單膝跪在少爺的跟前，仔細的擦凈他皮鞋上的血跡然後隨手扔到了旁邊的屍體上。宇文低頭看墨弋欽，臉上嘴唇微翹露出一絲慈愛的神情，這個他親自轉變的後代，沒有在成年後離開，而是成為了他最為信任的助手。

墨弋欽站起身向後退了一步這才恭敬的對宇文說：“少爺，白袖子是個穩重的人，他又是第一次轉變後代，對這個人十分的重視，沒有意外是絕不會無故失蹤的。”

宇文聽了點點頭說道：“菲兒行事比較魯莽不如你心思細膩，小墨，這件事還是你去查吧。” 墨弋欽緊繃的嘴角不自覺的翹了一下眼神明亮的說：“是，少爺！”

宇文成都來到平臺的的邊緣，雙手插在褲兜口袋裏，腳下的城市流光溢彩，但是在這絢麗下隱藏的汙濁與黑暗也同樣存在，千百年來共生共存從未消失。

“小墨，我對這座城市是不是太寬容了？” 墨弋欽站在他身後一米的地方微微思索了一下回答：“少爺對城市裏的人類和吸血鬼、妖怪其實都沒有保護的責任。”

“我喜歡這座城市。”宇文默默的說。

“小墨覺得少爺袒護人類多過我們同類。”

“保護人類就是保護我們自己，這個世界是他們的，有他們的規則，沒有人可以淩駕於規則之上。”

“可我們不是人類，為什麽還要遵守人類的規則？”

“因為你生活在人類的世界裏。”宇文驀然轉過身，直直的盯著墨弋欽語氣明顯嚴肅了許多：“我知道你們覺得吸血鬼比人類高等，但是就算是你沒有我的命令也不可以違反三大守則，否則我會親自執行死刑，明白嗎！”

墨弋欽有些驚慌的低下頭，沒想到剛才處死新生吸血鬼時自己心裏的一絲不忿已經被少爺察覺到了。她是一只有四百多歲的吸血鬼，看慣了人類的生老病死，超人般的體力於速度自然讓她感覺吸血鬼是淩駕於人類的存在。雖然沒有激進派那種把人類當作食物的想法，但是因為殺害一個人類就用吸血鬼償命在她的心底還是不平衡的。

宇文成都看著一臉惶恐的墨弋欽，對於這個後代的忠心他毫不懷疑，但是他更喜歡讓人心甘情願的執行自己的命令。很多人以為他的三大守則是在保護人類，但是只有宇文知道如果沒有這三條守則，也許這個城市中的妖物早就已經滅絕了。

“人類沒有你想象的那麽脆弱，如果還想不明白就找機會問問長姐玄武之戰的故事吧。”宇文丟下一句便不再多說，徑直下樓去了。墨弋欽長出了一口氣，自己僥幸的聳了聳肩膀，白皙的臉上又恢覆了不自覺的高傲神色。

正在等電梯的宇文忽然感覺到手機的震動，他看著聯系人顯示出“夕夜”兩個字便微微一笑滑動了接通鍵。

“餵，姐姐，嗯，什麽，姐夫醒了？好的，我馬上回來，拜拜。”宇文掛上電話回頭看著剛走進電梯間的墨弋欽道：“姐姐叫我回去吃飯，你也一起來吧，她喜歡熱鬧。” 墨弋欽也露出一個單純的笑容高興的說：“是，少爺。”

兩個人來到停車場，雖然吸血鬼的奔跑速度驚人，而宇文成都已經可以短距離飛行，但是他還是喜歡操控機械的感覺，千百年人類科技發展提供的便利和舒適也便宜了無數的妖物。因為宇文身形高大所以一直喜歡開寬敞低調的SUV，墨弋欽見少爺自然的系上了安全帶便也無奈的跟著照做了。

黑色的SUV駛出旭日大廈，如鯊魚一般匯入車流的海洋，往城郊的半山龍庭別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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