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鐘後，教授辦公室。

“菲莉亞……”尼爾森教授嘆了口氣，“下一次再有學生纏著你決鬥的話，你就帶他來找我，不要再答應決鬥了。”

這一次真是嚇得心臟都要停下來，還以為佩奇絕對已經……

即使是現在再回憶他之前的思路，尼爾森教授都感到一陣後怕。

“抱、抱歉，教授。”菲莉亞道歉道。

她現在冷靜下來，也感覺自己的處理方式並不是最好的。在去決鬥場之前，她就考慮好要弄斷對方的武器，盡快結束這場奇怪的決鬥了。但是，在她掰斷佩奇的刀後，對方那種絕望恐懼的眼神，仍令菲莉亞不禁心生愧疚。

她是不是，還是做得太過分了？

如果假裝勢均力敵地和對方交戰一會兒是不是會更好？佩奇有著極高的自尊心，這樣直接的手法，可能還是太粗暴了吧……

盡管菲莉亞對自己的實力並不是很有自信，但卻也不至於對自己的評價低到連一年級的新生都對付不了，因此對自己靠年齡和經驗碾壓後輩的行為產生了些許負罪感。

……如果換做是歐文的話，肯定能處理得更好吧。

菲莉亞不乏失落地想。

歐文好像無論何時何地都知道說什麽是正確的。

不過……

菲莉亞想起歐文說她是他最好的朋友的事，又不禁覺得一陣高興。

沒關系的，她和歐文在一起的時間還很長，而且已經約好了畢業要參加同一個勇者團隊，她可以慢慢向歐文學習。

這時，看著菲莉亞愧疚的模樣，尼爾森教授的心又不禁軟下來。他輕輕拍了拍菲利亞德肩膀，放緩語氣道：“不過，你只是掰斷佩奇的武器，沒有真的和他決鬥，這一點很好……菲莉亞，你知道……你很有天賦，但……”

話到嘴邊，尼爾森教授又有些猶豫。

之前他因為害怕戳傷菲莉亞的心，因此只是指引和暗示菲莉亞控制自己的力量，並沒有十分直白地指出過她的力量有傷人的可能性。可現在看來，還是及早讓菲莉亞意識到這些才好，不然萬一類似佩奇的事再發生，而菲莉亞沒有這一次清醒怎麽辦？

下定決心，尼爾森教授張開嘴，決定和緩地切入話題。

“那個……菲莉亞……你應該還從來沒有在使出全力的情況下，正面攻擊過什麽人吧？”畢竟要是有的話肯定已經……

菲莉亞卻是明顯地一怔，神情亦低落下來。

“有、有的。”她艱難地張嘴，慢慢地說，“雖然我已經不記得了，但媽媽和我說……”

她稍微停頓了幾秒，要講出這件事對她來說實在不算太容易。

“我小時候把哥哥扔出去過……”

尼爾森教授驚呆了。

想不到他只是想找個比較溫柔的角度引出話題，竟然一下子就牽出這麽慘烈的過去來。這麽說的話，就難怪菲莉亞這麽敏感內向了，她肯定和家人之間都有芥蒂吧，又是在沒有記憶的時候發生的事……

不過，既然有過這種事，她的家人怎麽還不讓菲莉亞學會收斂力量？

尼爾森教授一皺眉頭，又奇怪起來。

菲莉亞繼續道：“哥哥一直考不上勇者學校，說不定就是因為我……”

“等等，菲莉亞！”尼爾森教授意外至極，下意識地打斷了菲莉亞，“你哥哥他……”還活著？

想想這樣問太直白，他又將脫口而出的話咽回去，重新說道：“你哥哥他今年多大了？”

“十五歲。”菲莉亞不明白教授忽然問這些做什麽，卻還是老實地回答。

真的活著啊！

尼爾森教授不禁激動起來。

盡管菲莉亞小時候的力量可能不會有長大後這麽強，可他哥哥只不過比她大三歲……就連尼爾森教授自己都不敢說，他如果還是個十五歲的少年的話，被如今的菲莉亞扔出去還能毫發無損地站起來。

考慮到天賦一般都有家族遺傳的特性……難道說，菲利亞的哥哥也是個天才嗎？！

可是如果這樣的話，怎麽可能考不上魔法學校呢？

短暫的振奮後覆又疑惑，尼爾森教授忍不住問道：“菲莉亞，那你哥哥，來考過冬波利嗎？”

本來菲莉亞是不清楚的，可是想起瑪格麗特確定她哥哥就是當初的恩人的事，她點了點頭。

“在我入學前一年，哥哥應該來考過。”

尼爾森教授連忙思考起來，奈何時間太久遠，始終什麽都沒記起來……也對，如果真有和菲莉亞一樣驚艷的孩子來考過試最終卻沒有成功入學的話，無論如何他都會懷抱著遺憾記住才對。

想了半天，尼爾森教授也沒想出原因來，最終只能歸結於“或許菲莉亞的哥哥真的只是個普通人”以及“可能他後悔報考於是故意隱藏實力放水導致考試失敗”兩個可能的原因。他重新將註意力放到菲莉亞身上，表情不自覺得嚴肅了許多。

“菲莉亞，你的力量比一般人強很多，你知道嗎？”

“我……”菲莉亞猶豫了一下，然後不好意思地點頭，“知道。”

母親也是因為她的力量比較強大，才會認為她很有當上勇者的可能。更何況，她是重力量系的學生……

比普通人強壯一些是一定的吧？不過，如果和其他勇者或者同學比的話……

“但我、我和別人還差得很遠。”菲莉亞謙虛又緊張地道，“以後我會更加努力的……”

看到菲莉亞一副明顯還是沒有明白過來的樣子，尼爾森教授頗為無奈。

“不，你不懂我的意思。”尼爾森教授耐心地道，“我是說，菲莉亞，不止是普通人，你遠比一般勇者更加強大……”

……

從尼爾森教授的辦公室裏出來的時候，菲莉亞還沒有完全回過神。

教授的意思好像是說，她是很特別的，特別到如果不能控制好自己反而會變得相當危險……

一直以來認為自己和別的重力量類勇者沒什麽不同，甚至應該差平均水平不少的菲莉亞一定程度上受到了沖擊。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將手指們往掌心用力捏了捏，感受掌中的力道。

在她看來，這力量和平時一樣，沒什麽值得一提的。可是按照尼爾森教授的說法，這是勇者——更不用提普通人——都無法承受住的力道，如果她不抑制自己的話，會釀成非常嚴重的後果，遠比可能造成她哥哥無法考上勇者學校更嚴重。

那、那麽哥哥為什麽沒事呢？

……

幾周時光轉瞬即逝，這一天馬丁和菲莉亞一起散過步後，對她道：“我差不多該離開了，菲莉亞。”

“……啊。”哥哥在冬波利逗留的時間已經夠久了，菲莉亞並非沒有預感，只是果然還是有些失望罷了。

馬丁淺笑著摸了摸菲莉亞的頭：“等有時間，我會再來看你的。”

“……你接下來去哪裏？”忽然，瑪格麗特開口道。

自從馬丁來以後，瑪格麗特時不時和菲莉亞一起去見馬丁。不過，大多數時候她都只是默默地站在旁邊不說話，作為一個安靜的同伴，只是偶爾才會接嘴幾句話。

聽到她的問話，馬丁看向瑪格麗特，瑪格麗特卻好像不習慣被盯著一般，將視線換了個方向。

“王城。”哥哥說，“我會去王城。”

他頓了頓。

“我和媽媽準備去王城落腳，看看能不能留下來。家裏的面包店關了，我們暫時沒有收入……唔，我也會去找找看有沒有合適的工作。”

“合適的工作？”瑪格麗特皺起眉頭。

“在王城開面包店嗎？”菲莉亞歪了歪頭，問。

哥哥微笑著搖頭，回答：“媽媽好像沒有再開面包店的意思了……有點苦惱啊，我也不知道我還能幹什麽。”

“……我跟你一起去王城。”

突然，瑪格麗特堅定地道。

“我的實習到崗期限快要到了，我也要去王城。”

“……嗯？”馬丁一怔，“這樣好嗎？”

“……可以互相照應，而且……”瑪格麗特兩眉間擰起的溝壑簡直能夾死蚊子，“……省錢。”

聽到大小姐如此蹩腳的理由，菲莉亞險些摔在地上。

太牽強了……同住三年多，瑪格麗特可從來沒有為錢擔心過。

但哥哥並不知道這些，他相信了這些話，眼神溫柔得如同春風，他輕柔地註視著瑪格麗特，道：“好。”

……

此時，歐文正在往家裏寫信。

菲莉亞和尼爾森教授學習的時候，他也正擔當著伊迪絲教授的助教，因此這段時間十分的忙。

……其實伊迪絲教授倒是沒給他分配什麽工作，就是閑著無聊時會把他叫去放個冰錐看看，或者噴點雪出來，這種時候伊迪絲教授就會看著他和魔杖若有所思一會兒。另外，她偶爾會問一些關於魔法師是怎麽成長的問題。

歐文怎麽可能知道人類魔法師小時候是怎麽樣的？他只好老實說忘掉了，或者隨便編造點內容然後加上書上看來的知識糊弄伊迪絲，好在伊迪絲好像僅僅是隨便問問而已，並沒有在意太多。

然而，盡管伊迪絲沒有主動給他工作，助教這份工作還是因為她變得分外艱難。

主要是由於伊迪絲不喜歡上課，經常露個面就去睡覺，讓學生們自己學。以前學生們沒有辦法，只好照她說得一年級找二年級，二年級自己練，現在有了歐文這個助教，他們自然全都來找歐文了。

歐文輔修過弓箭，而且練得不錯，還算能指導一下。刺客類的項目就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他只好又去自學，然後和二年級生交流，再去嘗試著指導一年級、溝通二年級，才湊合著能繼續幹下去，伊迪絲不睡覺的時候偶爾也會稱讚他。

……但說不定當刺客也很有天賦什麽的，這種稱讚一點都不想要好嗎。

總之，歐文過得並不輕松，他還要抽空來思考和傳奇勇者有關的問題，而且不知道為什麽，每次想著想著，菲莉亞就會突然出現在腦海裏，讓他不由自主地走神。

……希望專註，卻又不想讓菲莉亞腦海裏消失，每次遇到這種情況都很糾結。

歐文嘆了口氣，繼續手上的動作。

他最近在某個問題上犯了難，決定還是問一下現任的魔王陛下。

粘上墨水的筆在暗米色的紙張上飛快地書寫著，一行淡藍色的字跡流暢地出現。歐文這麽寫到——

如果找到那個勇者的話，我應該殺了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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