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彼時你去了，狂怒之下他殺到魔界，本欲先結果了緋宿月，再殺了我同黑獄窟眾人。可後來帝釋天趕在他之前到達魔界並阻止了這場屠殺。你知道麽？魔界天空曾經也可見日月，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般昏暗，全是因他當年無處洩憤後打傷了帝釋天，又一手蔽日一手遮月。"

我仰首望了望天，魔界幻影交錯的天空中，究竟藏了多少無奈的過往？

"見他心若死灰，我故意造了一座惡意蓮花幻境引他入內，以免往後他發現你魂魄未散陷入輪回。那時他生不如死，卻奈何是不死之身，輕易便走了進去，陷入無盡沈睡，直到後來帝釋天率先尋到你，這才設法將他從幻境中釋放出來。"慕恒深嘆一口氣，苦笑道："我對你們做了這些，是不是很可惡？"

"若我說不在意，你信不信？"我不想再追究過去的孰是孰非，那些事太遙遠，探究起來到底心累，既到這地步，我也敞開心扉道："慕恒，我好累。那些事不過是因果輪回，空相而已。不論如何，你對我也很重要，先前兩世，你是我的摯友。第三世，你是我的戀人。現在，我依然將你看做很重要的人，但我們之間不再會有愛情這個東西。"

他的眼神變得有些空洞，"你不恨我就好，你去尋他吧，現在他的狀況，恐怕撐不了多久。"

我躊躇地點了點頭，仔細瞧了瞧他的傷口，確認那處不再流血後，這才囑咐一二，起身離開。可方踏出每幾步，慕恒突然叫住了我，"姚熙！"

回首望去，恍惚間，我仿佛看到程夏陽在用那種熟悉的陽光般的笑容對我微笑，一如當年我第一次見到他，陽光下那個讓人感覺暖暖的帥氣大男孩，一時叫人情不自禁地發怔。

隨後只見他對我擺了擺手。我順勢別過頭，一行眼淚莫名落了下來，卻未在駐足，徑直向前方迷幻未知的道路尋去。

但只是走了須臾，迷陣似乎陷入一種崩塌的境界。我心中一緊，終於再次回頭望去，卻瞧見一人倒在血泊中一動不動。

"慕恒！"我大驚，那是我最不想見到的一幕。

按照迷陣法則，哪怕只是行走片刻也會與數丈之外的人失散，然而此刻我卻清清楚楚地瞧見了十丈外的慕恒。

"慕恒！慕恒！"我飛奔過去再次扶起他，拼盡全力呼喚，卻得不到一絲回應。他的臉上雖有餘熱，氣澤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的項處劃過一道深深的劍印，緋宿月的蛇淵劍遺落在他手旁寸許處。

"他自刎了。"

"我知道。"身體仿佛在霎那間凝固，只有眼淚不住地往下流。

良久，白澤安撫道："方才你自己也說因果輪回，空相而已，不必太過傷心糾結於此。"

"我明白。我明白。"我呆呆地將他放下，替他理了理衣衫同碎發。他這樣一個清俊的人，不該死得如此慘狀。

"布蘭拉雅迷陣已破。"塗山逸不知何時閃身至我身側，拍了拍我的肩膀，提醒道。

"嗯。"我隨口附和一聲，以廣袖為慕恒拭臉。

"清醒些，他往生後，你還有機會在冥界見他最後一面，現下最重要的是等迷陣徹底崩塌，墨闌現身後，將劍盡快送給他。"

"白澤，替我將他駝去花易拂那處，代我暫且照顧好他。"不能讓他一個人躺在如此荒蕪多塵的赤土地上任憑風吹塵打。

"你說的對，這劍必須送到墨闌手中。"白澤馱起慕恒的屍體後，我這才回應塗山逸道。

話音方落，我們周身的景物驟然破碎，隨著迷陣最後一絲法力的崩塌，周身景物漸漸回歸至黑獄窟內，花易拂，萬九千等人倏然現行，空間回歸原位，眾人近在咫尺。

赤紅劍影下，一道墨色身影現身。墨闌喘著粗氣出現在眾人面前，他渾身上下，包括臉上，無一處不被劍氣波及，留下一朵朵赤紅蓮花的傷痕，整個人如同紋了血蓮般面目全非。

"墨闌！"我竭力高呼，"窮奇，還不快送劍！"

窮奇應聲甩頭，紅蓮嗜仙巨劍被墨闌穩穩接住。那廂墨闌接過劍，高舉劈下，一道沈烈劍氣劈開前方數十丈黑石。赤紅劍影處的侯慕鴆疾步側身躲開，這才脫離強勢一擊，卻擋不住劍氣，重重撞到身後的石壁上，地動山搖，整塊山窟石壁分裂如巨型蛛網。

墨闌乘勢一個飛身躍至我身旁，又一把將我抱起，急速遠離戰場。

其餘眾人也迅捷尾隨而至，人群中萬九千背著慕恒的屍體，見我安然依靠在墨闌懷裏，便激憤道："君上足足守候了你兩億年，最終因你而死，到頭來不過換來你的背信棄義。"

"姑娘棄他何信何義了？本就是慕恒一味陰魂不散纏著姑娘，如今人看破往事自願死了，倒反過來怪姑娘的不是。"阿貍到底是九命貍貓精，受了重傷休息過後竟已能下地走動，還有力氣替我打抱不平，方才他們在迷陣外估計也將種種看得一清二楚。

"你這貍貓知道些什麽！"萬九千失主之怒下情緒哪裏控制得住，偏偏阿貍又仗著花易拂在場不甘示弱。

"我知道是你君上害得他二人分。。。"

"阿貍！別說了！"我喝道，"沒錯，是我害得他慘死，但我從未背信棄義。萬九千，你若真心尊重慕恒，便幫著他讓他的親弟弟清醒些吧！若幫不上忙，就什麽也別說，背著慕恒，好好看下去！"

萬九千被我喝得一時有些怔忪，呆楞在那處久久不語。

那廂墨闌則連話都未顧得上同我說，將我放到地上，只囑咐塗山逸照顧好我，便再次飛身去回擊漸漸從石壁上緩過來的侯慕鴆。

方才侯慕鴆是一時未反應過來另一把紅蓮時仙巨劍的威力，這才著了道，此刻卻那麽容易被輕易傷及。之後的數次重擊，他皆一一躲開，而墨闌的劍速也是迅猛得驚人，根本未給侯慕鴆多少出劍的機會，往往只有在墨闌數次疾速劈劍後的一道重擊下，他才有機會胡亂劈上幾劍。而那些以侯慕鴆的速度躲不開的重擊之外的劈斬，卻還在他這擁有神器的人之承受範圍內，日月寶珠不僅增添了劍的威力，同是也在守護著持劍人。

場面一時形成制衡之態，但侯慕鴆手上的畢竟是鑲了日月寶珠之劍，往往僅僅一擊過後，便以劍氣，再一次在墨闌身上留下新的傷痕。

塗山逸略觀戰況，評論道："他如此迅猛出劍，又不將劍出鞘，恐怕是因撐不了多久，卻又不想真殺了他。幸而你送了劍過去，否則此刻他估計已經倒下。"

"撐不了多久是何意？黑獄石的反噬？那到底是什麽？"

"是。。"

就在塗山逸欲回答的當口，轟隆一聲巨響，黑獄窟重創的石壁被墨闌的重劍一劈，生生劈開一道兩丈寬，數十丈長的口子！

狂風揚起赤土卷入黑獄窟，被紅塵散發迷了眼的我努力微睜雙眸追隨墨闌，卻不見那打鬥的二人蹤影。

我心中大驚，直徑朝窟外疾步飛奔，待從巨口踉蹌而出後，這才發現兩人已纏鬥至黑獄窟外。而更令人心驚肉跳的是，此時此刻侯慕鴆全身赤紅，一雙眼更是泛著血紅光芒如魔鬼。

只見他緊握手中泛著更甚赤紅光影的兇劍，近乎瘋狂地劈向墨闌。頃刻間，墨闌身上又多出數道傷口，血花如紅蓮綻放般四濺。而那些阿修羅王體內的血液，竟似潑墨般，血影染紅了整片天地，濃濃的肅殺之意與血腥氣撲鼻而來。

塗山逸閃身至我身側，一手搭於我肩膀，將我朝後拖去數尺，"侯慕鴆已然入紅蓮魔障，不要靠得太近，想必墨闌也是此意。"

"你是說因心中執念太深而被所持兵器反噬的魔障？"花易拂警覺問道，順勢將阿貍也向後拖去數尺。

我恍然，如此看來侯慕鴆會入紅蓮魔障竟也出乎西琳鳥之所料。那該是怎樣的一種幼時陰影，以及對力量追求，對被人認可的渴望才會入如此可怖魔障。

我心如火燎，侯慕鴆入了魔障，這局勢哪裏還能平衡，當下孤註一擲般沖了上去，卻不料被塗山逸一把拉住身子往後拖。

"你瘋了！你過去能幫什麽忙！"塗山逸呵斥道。

"我將靈氣渡予他所持之劍還不行嗎！你放開我！"我拼命掙紮，奈何他的手如鐵爪般固定在我手臂上，根本無法掙脫。

"我是你的神獸，就算心裏想放，此時手上也根本無法放開你去送命。"

"那你去替我助他！"

"恐怕不用了，你看。"塗山逸察覺到什麽，舉目望去，而我隨之回首，大喜。

發髻簪冠，一襲月牙白袍。

帝釋天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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