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日墨闌收到伏越的靈鳥來書，說是慕恒暫無動響，只是這無動響反而顯得更為異常。而克萊因藍已備好，只待他去取了。我並不知克萊因藍是什麽，只知那是一味藥引。而墨闌去伏越那取了這藥材後還得去一個叫拂花宮殿的地方，用這藥引子煉一味藥，用來讓他女兒舍脂的魂魄歸位。

這自然是件極其重要的事，故而同我回凡間游歷幾日的這事便耽擱了。臨走前墨闌囑咐我在他回來之前，千萬留在忉利天，切莫獨自回凡間。取了藥引再送去拂花宮只需半個時辰便好，只是煉那藥還需一天一夜，因此讓我務必乖乖呆在天界等他兩日。

本以為墨闌離開的我便會如斷了線的風箏，在忉利三十三天想飛哪兒飛哪兒。卻不料他不在的第一日，我便如斷了風箏的線，懨懨的不知該幹些什麽好，頗有些茶飯不思的意味。無人陪我用膳，無人陪我下棋，連星星也不如以往那般明亮了。

只得整天捧著本小天傳解悶，還是千篇一律的爛情史看得我哈欠連篇。

是夜小天本人來訪，說是應墨闌的約陪我解悶，然而在他的點播下我終於明白一件可怕的事，就是我喜歡上墨闌了。

照他所雲的道理來推論，做相同的事沒有墨闌在我是不是無聊得緊？墨闌不在是不是覺得日子過得特別慢？除了墨闌是不是看其他男人都和女人沒區別？如果是那就對了！

唔，他說的果然全中，只是當我提及他是否因風流情史才會有如此感悟時，他卻給了我始料未及的答案，因為他從未愛過一個人，所以不會有這種經歷，正因為自己沒有喜歡過人，故而將自己沒經歷過的感悟說出來就對了。

雖然被他繞得有點暈，但他說的話我還是有些狐疑。當日夜裏我做了一個夢，裏頭出現的人居然是蘇鷹。夢裏她穿著紅色嫁衣花著鮮紅的妝容，頗有些刺眼，蘇鷹從遠處款款向我走來。及近時對我不屑道："墨闌是我的，你一介凡人只是長得有些像舍脂，憑什麽同我爭？"

我還未回過神，眼前的嫁衣上的面容已然又幻作莞紗，那莞紗正在抽泣，哭得妝容都花了，瞧著有些滲人。只見她突然怒目圓睜，伸出雙手使勁欲掐我的脖子，我慌忙後退兩步，她卻疾步跟上，就在她的手就要觸碰我的剎那，墨闌突然擋在我面前。

莞紗的身影幻化作一團白煙，周身只剩下我同墨闌。我大喜，興奮道："墨闌，你終於回來了！"罷了直撲向他懷裏。

不料他卻一把將我推開，面無表情："姚熙，我們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走了，就此別過吧。"

看著他遠去的身影，我那麽焦急，我拼了命想抓住他，拼盡全力嘶吼："別走啊！墨闌，不要走啊！"

別走啊！醒來的那一瞬，我依舊如此喊著。

晨光熹微，我卻再無睡意。吩咐小宮娥打了桶水，便沐浴去了。方才做夢夢得渾身是汗，此刻浸泡在水中，腦子才有些恢覆靈便。而靈便回來的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擔心墨闌說的要去凡間只是開玩笑，他會不會再也不來找我了吧？

那一刻，我才終於信了小天所言，我似乎是喜歡上這個還沒認識多久的墨闌了，這真是一件比同程夏陽藕斷絲連還要恐怖的事情。

沐完浴，天已大亮，這日九蒔終於看不下去無所事事的我，決定帶我好好游歷下三十三天，順便介紹如今天上地下的情勢。

原來世分六道，除了以慕恒為首的地獄道也既是魔界有些內亂，如今世界也算太平盛世，並不如遠古時期那般神魔紛爭，天地間兵荒馬亂。

人間道也不如我所知的那般只有一處凡世，三善道之一人間道同三惡道之一畜生道一般皆有眾多平行世界，就如同眾多平行線一般並無交集，我所在的凡間只是這三千大千世界中某個小千世界的平行線之一。

唯一能使這些世界產生交集的辦法，便是與之相垂直的線，通過打開異界之門達到彼此。而這些與平行世界垂直的線，便是天道，修羅道，餓鬼道，地獄道這四道。

現如今天道與人間道之首為帝釋天，修羅道之首為墨闌，餓鬼道之首為冥王，地獄道之首為慕恒，畜生道之首名義上為妖王緋宿月即慕恒的一位妃子，實則還是以慕恒為首。

我們凡間宗教中所神話的精神領袖，皆可在他們身上找到影子。

而唯一亙古不變，超脫六道輪回到達彼岸的，只有西天梵境中的釋迦摩尼與眾佛眾菩薩。

而六道之中唯一擁有不死之身的人，便是喝過不死甘露的墨闌。

且他是唯一一個在同一時間統治過六道中三道的人，所以無論在六道中哪一道，他都是一個神話。只是這樣一個神話如何會棄光明城於不顧，如何會失去魔界即地獄道以及妖界即畜生道的統治，這讓我百思不得其解，連通曉六道史的九蒔也不十分清楚。

不過這一大段故事聽下來，有兩件事讓我頗覺有趣，第一件便是原來還有眾多平行世界的凡人住在這世上，呼吸著和我們同樣的空氣，仰望著同樣耀眼日月，只是每個平行凡世的歷史進程皆不一樣，有些還穿著襦裙，有些已然穿著體恤短褲。

這第二件事是關於塗山逸那只九尾狐，我頗為好奇他屬於哪一道。據九蒔解釋說，九尾狐族這一派本應屬畜生道，只是九尾狐族始祖同她的兒子也即是塗山逸的母親同塗山逸在遠古時期曾立過大功，最終才得以將整族修入三善道之一天道中來。

聞言，我方覺收服塗山逸這等上古神獸簡直是天方夜譚。出乎意料的是，九蒔聞得我這想法，竟說如果是我，說不定可以馴服他，或者說，只有我，才有可能將九尾狐變成自己座下神獸。

彼時我以為九蒔只是同我開了個玩笑安慰我一番，然則她卻一笑而過，只讓我去細問小天或是墨闌便知。

第三日，晨光透過無上殿窗花撒了一地花影，墨闌依舊未歸。我開始有些擔心現實是否真會如我夢境中那樣，他再也不回來找我了。

小天卻未給我多餘的擔心時間，是日清早，當我心不在焉地打開房門剎那，滿院的神獸出現在眼前。

"今晨命人開了獸園大門，本想讓它們放放風，沒想到一骨碌跑你這兒來了。"小天今日將滿頭青絲高高束起，一身象牙白袍，很是神采奕奕地出現在滿是神獸的院子裏。

果真是獸園的神獸皆跑了來，因我走至基階放眼望去，大大小小的動物們一眼望不到邊際。我只同它們有過一面之緣，便是初來忉利天忉那一日，它們卻如此和善乖順，不知不覺間，我似乎漸漸再不害怕長毛的動物。

"那你來做什麽？"我疑惑。

"來瞧瞧熱鬧，順便給你送悅謠的請帖。"小天回道。

接過帖子，小天在一眾隨行的男女仙簇擁下去向別處，也難怪他近日不務正業游手好閑的模樣，無聊到連送張不關己的帖子也親自登門。這位天帝生辰須得慶祝整整九九八十一日，這段時日中整個忉利天眾仙皆不用務正業，他這天主，自然也沒什麽好管的。

況且忉利天實在是井然有序，連衙門醫館都從未設立過。只是聽說天界開創初時，這位帝釋也是花了不小力氣好好整頓過三十三天才至有如今的盛景。

望著痞子般的小天的背影，念及他不可思議的過去，不由晃了會神，回過神才發現手中的帖子閃得有些眨眼，這帖子的主人，看來不是一般的有錢。

最終還是這天上的文曲星九蒔給我解了惑，原來"悅謠的請帖"已然成了忉利天如同我們凡間名媛宴會般的存在。

悅謠全名彌悅謠，乃是歡喜園天的天君，她所掌管的歡喜園天又被稱作天帝的禦花園，因那處風景秀麗，一年至頭繁花似錦，如夢如幻。

彌悅遙天君地位極高，比之同樣是女君的莞紗同郁妃芷這兩位要高出許多。這位天君最大的一個愛好便是設宴，每年菊花盛開的時節她會在乾坤池畔擺上數十桌坤梭魚宴，邀請天界一眾地位較高的女仙前來賞菊品魚。

我恍惚覺得坤梭魚三字於我有些熟悉，也未細想，倒是這位地位極高的悅遙天君為何會請我去天帝禦花園值得去品味。

關於這點，九蒔並未同我多說什麽，只道我去參與參與也好，不然傻待在宮裏等墨闌還不悶壞了。

巳時二刻，九蒔為我著了身華服隨著我一同盛裝出現在悅遙天君的宴會上，眼前的景象就如同乾坤池畔的菊花，人人皆是婀娜優雅盛裝出席。就在我兩踏入乾坤池畔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皆向我投來，除了上座的莞紗同郁妃芷的眼神有些睥睨，其餘一眾的眼神裏皆透露出一絲訝異，就連高座上的彌悅遙也是這般神情。

尚未來得及跪拜，只見這位天君親自從高臺上款款走了下來，紫袍錦服，美人琉璃般明亮的雙眼似在對我閃爍。及至我面前竟向我施了個禮，眾女仙見此狀也是紛紛效仿，隨她一同施禮。

"悅意，許久未見。"悅謠的聲線有些激動，而我則已然是一頭霧水。

那廂悅遙擡頭看了看呆楞的我，又瞧了瞧九蒔，身側的九蒔搖了搖頭，悅遙這才反應過來，尷尬道："哦不，對不住了，我一時激動，將你認作了悅意。你們，實在是太像了。"

又是個將我認做悅意天後的人，且似乎還有不淺的交情。這段時日來的屢次被誤認，讓我開始有些對這位失蹤了千年，魂魄不知去向何方的天後漸漸產生了些好奇。

須臾，彌悅遙將我引入了僅次於她的上座一處，可惜這份榮幸與我也是不幸。因次於這上座的另兩處上座坐的便是郁妃芷同莞紗二人，看來這場宴席不免會有人前來嘮嘮叨叨。

魚很肥美，花也開得曼妙，不出所料，那二人的敘話聲好巧不巧又傳到了我耳朵裏。

"憑這一張臉，果然能橫行三十三天暢通無阻呀。"郁妃芷率先酸道。

那莞紗也不示弱："可不是。不過我聽說這些時日天帝可是從未在悅意宮待過一夜，連阿修羅王也已然離開天界去向別處，棄她不顧了。"

這後半句話正戳中我心中某一痛處，於是收了神，不再理會那二人的言語，飄然起身，踱去別處看熱鬧了。

悅遙的宴會不同於天帝生辰這般莊重的盛宴，而是較為隨意開放式的宴會。此時此刻已有許多女仙各處串門，尋那些交好的女仙敘上一敘。

這一坨女仙正討論今年善見城流行的錦緞繡紋，那一坨女仙則在討論城裏哪家銀樓又出了限量新款，其中一支正帶在悅遙頭上。

我對這些服裝首飾之類自然是不感興趣的，卻不是因不喜歡，只是今後回去了皆用不著。倒是後面一眾同我年紀相仿的女仙正討論著城中最大的書局，聚賢書局又出了幾部新的傳記冊子，講述的盡是些天道中杜撰而出男女仙的風流韻事，對此我頗為好奇，便湊上去同她們一同討論了起來。

事情的結果讓我大為驚喜，在我推薦各眾女仙看看我們這一處凡間的一些曾經的□□後，具體書名便不作細數，那些女仙看我的眼神中充滿無限對凡間的向往，繼而紛紛將隨身帶來的傳記皆贈予我。

好巧不巧的是九蒔這會子正被其他宮中女官叫去別處賞菊吃魚，我這處已然只剩下我同另兩個小宮娥。

我倒沒什麽，只是身後孱弱的小宮娥不得不同我一起搬了那些書冊子早早回去。

幸而馬車早已備好，一路行至連接歡喜園天同善見城的長廊上。此種長廊連接各天，頗為寬廣，並不亞於善見城入口的大道，故而同一時間數十部馬車並行也是可以的。

善見城的馬車並無窗戶門簾，而是敞開式的，因此當莞紗同郁妃芷的馬車行至我左右兩側同我並行時，我立刻產生一股被包圍的感覺。

顯然兩個小宮娥是不頂用的，現下只有我自己招呼這二人了。

那兩人的馬車緩行至我兩側，莞紗率先開了口："姚姑娘走得如此早，莫不是急著回去見什麽人麽？"

"兩位天君不也早早回了？"我無意同她們搭話。

郁妃芷接著道："正是呢，路上巧遇你，不如咱們敘敘話。"

"方才在宴會上看兩位敘話敘得也夠久，我以前常聽家鄉的老人說，背後嚼人舌根，舌頭容易爛掉。為了二位的舌頭好好休養著想，倒不如大家不說話，靜靜看看這長廊外風景豈不美哉？"

"你！"郁妃芷這姑奶奶似乎有些沈不住氣了。

我淡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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