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太極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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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玄亂魂崗的太極牢，一步冰寒一步炙烤，明明是最陰森的所在，卻似乎這一步墜了冰窟下一步又挨著炎日。
即便撐著天絕傘，最近也來了這太極牢許多次，遠寧依然心裏有些發顫，將傘柄緊緊攥在手心中，時不時還瞥一眼傘面，平時隨手就丟的傘此刻卻是這六界中唯一能克制太極牢的法寶。
她對關押終虞山弟子赤練的辰歲洞雖甚是熟悉，卻不知卯歲洞怎麽走，看守太極牢的紫卒人懶脾氣差，又是火羅剎的屬下，她使喚不起，只能自己一步一哆嗦地摸索。
經過的洞牢幾乎都是悄無聲息的，全然不像辰歲洞那般吵鬧，倒不是裏面沒有關押犯人，而是因為漫無邊際的孤單本身便是一種折磨，而若是這些人一旦因不堪忍受而想逃出去，便會受到這太極牢的冰山火海之刑，一時炙熱難耐一時冷寒刺骨，更會生不如死。
不堪折磨卻要承受更多的痛苦，一念結束卻又換來更漫長的禁錮，只有像赤練那樣沒心沒肺的家夥才能在這裏活得自在，遠寧邊摸索邊想，這麽惡毒的地方，一定是土羅剎的想法。
看來相師這次是真的生氣了，竟然將寒臺關押在這種地方。
遠寧輕嘆了一聲，很是替她心疼，寒臺哪裏都好，就是和自己一樣有個不靠譜的爹。
卯歲洞幾乎在最深處，就在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又走錯了方向時，終於遠遠地瞧見一個洞口前有煙輕輕飄散著。
她舒了一口氣，忙兩步並作一步地跑了過去。
洞中，寒臺盤膝靜坐，看神色很是安詳，似乎沒有因為身陷囹圄而傷了心神。
聽到了動靜，她不疾不徐地睜開雙眼，見到有些焦慮的遠寧有些驚訝：“你怎麽來了？難道……你的赤練出了什麽事？”
還未說話，遠寧的臉先紅了一紅，若是以往定會辯上幾句，但此時卻沒那個興致，忙道：“寒姐，有件事我不知道怎麽辦，只好來找你了。”
寒臺知道，若無緊急的要緊事遠寧斷然不會來這種地方的，也不再與她玩笑：“怎麽了？”
遠寧遲疑地道：“其實自從上次你們去了四錦山之後，三哥他便失蹤了。我們找了好久才在南海海邊找到了他。只是三哥他身受重傷，現在還沒有痊愈。”
自四錦山回來後便被鬼墨罰進太極牢的寒臺並不知道此事，神色霎時一變，但尚未說話，原本只是有些陰暗的洞牢霎時如著了大火。
聽到寒臺隱忍的痛哼聲，一時被四周突現的通紅嚇得楞怔的遠寧回過神來，忙將手中的天絕傘向她遞了遞，同時遮擋了她們兩人。
“寒姐你不要太擔心，既然三哥已經回來了，一定也不會有事。”遠寧扶著微顫著站起來的寒臺，勸了一句後頓了一頓，“我來找你，是因為有件事我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告訴三哥。”
寒臺輕撫著心口，方才的傷痛還未在眉目間散去，似是思索片刻後才問道：“有關許北漠的？”
遠寧點了點頭：“我也是偷偷聽到火姑姑對相師說的，還下了禁令不能讓三哥知道，好讓他安心養傷。”
寒臺微蹙了似水朦朧般的眉眼：“她怎麽了？”
“許北漠要成親了。”似是擔心被人聽到，遠寧先是四處看了看才壓低了聲音道，“聽說這是她被仙界發配到荒靈島之前的心願。”
寒臺一驚：“成親？和誰？”
“當然不會是三哥了。”遠寧撇著嘴道，“和那個言安。”
“言安？”縱然不願承認，但她還是心下一松，只是因為名字太耳熟而不得不多問了一句，“他不是你喜歡的人嗎？”
“曾經，曾經！”遠寧迫不及待地糾正道，“我當初還未遇到赤練，所以才喜歡他，那會兒誰知道赤練那個討厭鬼竟然還會這麽好。”
寒臺心中輕嘆了一聲，道：“你怎麽知道他很好？你是魔界的公主，現在他被關押在黑玄，若想出去自然要對你好。仙界中的卑鄙小人是最讓人防不勝防，阿寧，你要當心。”
遠寧不耐煩地跺了跺腳：“哎呀我知道了，你們這些人總是啰裏啰嗦的，好像人家是三歲小孩子似的。”
“若你當真還是三歲，那倒是好辦了。”寒臺無奈，想了片刻問道，“你方才說，荒靈島？”
“是啊，聽說她甘心要去的，他們都說那個地方吞人不吐骨頭，比咱們這太極牢還要可怕，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好端端地活著多好，非要去那裏送死。”遠寧皺著眉嘆息道，“可三哥喜歡她，想來是與我喜歡赤練是一樣的，一定不願她嫁給旁人，更舍不得她死。但是三哥現在什麽都不知道，可我卻什麽都知道。唉，早知道這麽麻煩，還不如不偷聽呢。寒姐，你說我現在該怎麽辦？”
寒臺垂了眼簾，眸底盡是苦澀。
這個傻阿寧，這樣的問題怎麽可以來問她。
有哪個女子不想讓自己喜歡的人眼中心裏只有自己。
若是五年多前她讓許北漠消失了，如今的他們和黑玄也不會是如此景象。
可是，當初在青月城外，自己瞞下了所有人放過了她，不是為了讓她還會因為青月魔魂而送命的。
見她沈思良久卻不說話，遠寧有些急了：“赤練還等在外面，我著急回去，寒姐你快說話啊。”
寒臺皺著眉頭斜了她一眼，不緊不慢地道：“若是你的赤練要和旁人成親而且成了親之後還會死而你卻不知道，你說我該不該告訴你？”
遠寧毫不遲疑地道：“當然要告訴我啊！”
她扶著遠寧的手重新坐了下來，似乎很費力：“那你還問我。”
覺得是這個道理，遠寧咬著唇想了半天，終於回憶到自己究竟在糾結什麽：“可是三哥他受傷那麽重，這幾天剛有些好轉，若是再動了真氣豈不是更難受了？”
“傷口疼了還能痊愈，可心死了卻活不過來了。”寒臺閉上了雙眼，掩下眸低波瀾萬千，“你三哥心死的樣子你又不是沒有領教過。”
經她提醒，遠寧不由想起那些年簡直像剛從墳墓裏爬出來的三哥，一個激靈後恍然大悟：“還是寒姐有遠見，我懂了。”
寒臺嗯了一聲：“記得要幫你三哥，他受了傷很多事情不方便。”
“我知道了。”遠寧蹲下來晃了晃她的胳膊，“寒姐你什麽時候出去，我有很多話想對你說。”
“我現在倒是有的是時間。”寒臺沒有睜開雙眼，輕薄白霧在身邊緩緩騰起，“雖然我方才有被燒到現在想運功療傷，但若你想說我也就聽著，不過你剛才說外面有個誰在等你來著……”
“赤練！”遠寧如夢初醒，忙跳了起來，轉眼間便沒了人影，連告辭都留在了回廊裏，“寒姐你保重，我會替你在相師面前求情的！”
許是被她的聲音所驚擾，有慘叫聲不知從深牢的哪一處響起，接著嚇起了遠寧更是驚天動地的連綿慘叫。
緩緩睜開雙眼，寒臺眉心微蹙，心口劇烈一疼，原本悠然浮在洞牢口的煙霧突然間似被烈日偷襲一般驚惶得四下亂撞。
她想，若是這洞牢一直淹沒在冰窟裏也挺好的。
那年春光明媚時，她被阿爹扔進了漫天冰雪的玄冰穴中，縱然剛開始時對刺骨寒冷再有抵觸，到最後還不是無法自拔地戀上了那一片冰天雪地。
明明那裏最欠缺的便是溫暖，但因為有他在，苦修的日子也不再那麽難挨。
她曾以為，相伴相依的那些年是擡頭不見低頭見的習慣，可到了離別的時候才後知後覺，原來那種離不開已深入骨髓。
只可惜，在那些年少無知的歲月裏，她因他溫暖了過去，他卻被旁人焐熱了年月。
她曾恨過，羨慕過，嫉妒過，可如今留下的似乎只有認命。
阿爹說她修煉的明明是狠厲無情的無心煙，但一見到他能迷惑的卻只有她自己。
也許是因為沒有愛到深處，所以才能容忍旁人做了她也做不到的事，不然以她決絕的性子，怎會當初放過許北漠一次，現在還能不願她就這麽死去。
如此想著，所受的傷痛似乎緩了許多。
可是，若她真的決定以荒靈島來結束這六界因青月魔魂而起的紛爭，又為何會同意嫁給言安？
將死之人，不是更應該隨心所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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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撐著天絕傘，最近也來了這太極牢許多次，遠寧依然心裏有些發顫，將傘柄緊緊攥在手心中，時不時還瞥一眼傘面，平時隨手就丟的傘此刻卻是這六界中唯一能克制太極牢的法寶。
她對關押終虞山弟子赤練的辰歲洞雖甚是熟悉，卻不知卯歲洞怎麽走，看守太極牢的紫卒人懶脾氣差，又是火羅剎的屬下，她使喚不起，只能自己一步一哆嗦地摸索。
經過的洞牢幾乎都是悄無聲息的，全然不像辰歲洞那般吵鬧，倒不是裏面沒有關押犯人，而是因為漫無邊際的孤單本身便是一種折磨，而若是這些人一旦因不堪忍受而想逃出去，便會受到這太極牢的冰山火海之刑，一時炙熱難耐一時冷寒刺骨，更會生不如死。
不堪折磨卻要承受更多的痛苦，一念結束卻又換來更漫長的禁錮，只有像赤練那樣沒心沒肺的家夥才能在這裏活得自在，遠寧邊摸索邊想，這麽惡毒的地方，一定是土羅剎的想法。
看來相師這次是真的生氣了，竟然將寒臺關押在這種地方。
遠寧輕嘆了一聲，很是替她心疼，寒臺哪裏都好，就是和自己一樣有個不靠譜的爹。
卯歲洞幾乎在最深處，就在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又走錯了方向時，終於遠遠地瞧見一個洞口前有煙輕輕飄散著。
她舒了一口氣，忙兩步並作一步地跑了過去。
洞中，寒臺盤膝靜坐，看神色很是安詳，似乎沒有因為身陷囹圄而傷了心神。
聽到了動靜，她不疾不徐地睜開雙眼，見到有些焦慮的遠寧有些驚訝：“你怎麽來了？難道……你的赤練出了什麽事？”
還未說話，遠寧的臉先紅了一紅，若是以往定會辯上幾句，但此時卻沒那個興致，忙道：“寒姐，有件事我不知道怎麽辦，只好來找你了。”
寒臺知道，若無緊急的要緊事遠寧斷然不會來這種地方的，也不再與她玩笑：“怎麽了？”
遠寧遲疑地道：“其實自從上次你們去了四錦山之後，三哥他便失蹤了。我們找了好久才在南海海邊找到了他。只是三哥他身受重傷，現在還沒有痊愈。”
自四錦山回來後便被鬼墨罰進太極牢的寒臺並不知道此事，神色霎時一變，但尚未說話，原本只是有些陰暗的洞牢霎時如著了大火。
聽到寒臺隱忍的痛哼聲，一時被四周突現的通紅嚇得楞怔的遠寧回過神來，忙將手中的天絕傘向她遞了遞，同時遮擋了她們兩人。
“寒姐你不要太擔心，既然三哥已經回來了，一定也不會有事。”遠寧扶著微顫著站起來的寒臺，勸了一句後頓了一頓，“我來找你，是因為有件事我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告訴三哥。”
寒臺輕撫著心口，方才的傷痛還未在眉目間散去，似是思索片刻後才問道：“有關許北漠的？”
遠寧點了點頭：“我也是偷偷聽到火姑姑對相師說的，還下了禁令不能讓三哥知道，好讓他安心養傷。”
寒臺微蹙了似水朦朧般的眉眼：“她怎麽了？”
“許北漠要成親了。”似是擔心被人聽到，遠寧先是四處看了看才壓低了聲音道，“聽說這是她被仙界發配到荒靈島之前的心願。”
寒臺一驚：“成親？和誰？”
“當然不會是三哥了。”遠寧撇著嘴道，“和那個言安。”
“言安？”縱然不願承認，但她還是心下一松，只是因為名字太耳熟而不得不多問了一句，“他不是你喜歡的人嗎？”
“曾經，曾經！”遠寧迫不及待地糾正道，“我當初還未遇到赤練，所以才喜歡他，那會兒誰知道赤練那個討厭鬼竟然還會這麽好。”
寒臺心中輕嘆了一聲，道：“你怎麽知道他很好？你是魔界的公主，現在他被關押在黑玄，若想出去自然要對你好。仙界中的卑鄙小人是最讓人防不勝防，阿寧，你要當心。”
遠寧不耐煩地跺了跺腳：“哎呀我知道了，你們這些人總是啰裏啰嗦的，好像人家是三歲小孩子似的。”
“若你當真還是三歲，那倒是好辦了。”寒臺無奈，想了片刻問道，“你方才說，荒靈島？”
“是啊，聽說她甘心要去的，他們都說那個地方吞人不吐骨頭，比咱們這太極牢還要可怕，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好端端地活著多好，非要去那裏送死。”遠寧皺著眉嘆息道，“可三哥喜歡她，想來是與我喜歡赤練是一樣的，一定不願她嫁給旁人，更舍不得她死。但是三哥現在什麽都不知道，可我卻什麽都知道。唉，早知道這麽麻煩，還不如不偷聽呢。寒姐，你說我現在該怎麽辦？”
寒臺垂了眼簾，眸底盡是苦澀。
這個傻阿寧，這樣的問題怎麽可以來問她。
有哪個女子不想讓自己喜歡的人眼中心裏只有自己。
若是五年多前她讓許北漠消失了，如今的他們和黑玄也不會是如此景象。
可是，當初在青月城外，自己瞞下了所有人放過了她，不是為了讓她還會因為青月魔魂而送命的。
見她沈思良久卻不說話，遠寧有些急了：“赤練還等在外面，我著急回去，寒姐你快說話啊。”
寒臺皺著眉頭斜了她一眼，不緊不慢地道：“若是你的赤練要和旁人成親而且成了親之後還會死而你卻不知道，你說我該不該告訴你？”
遠寧毫不遲疑地道：“當然要告訴我啊！”
她扶著遠寧的手重新坐了下來，似乎很費力：“那你還問我。”
覺得是這個道理，遠寧咬著唇想了半天，終於回憶到自己究竟在糾結什麽：“可是三哥他受傷那麽重，這幾天剛有些好轉，若是再動了真氣豈不是更難受了？”
“傷口疼了還能痊愈，可心死了卻活不過來了。”寒臺閉上了雙眼，掩下眸低波瀾萬千，“你三哥心死的樣子你又不是沒有領教過。”
經她提醒，遠寧不由想起那些年簡直像剛從墳墓裏爬出來的三哥，一個激靈後恍然大悟：“還是寒姐有遠見，我懂了。”
寒臺嗯了一聲：“記得要幫你三哥，他受了傷很多事情不方便。”
“我知道了。”遠寧蹲下來晃了晃她的胳膊，“寒姐你什麽時候出去，我有很多話想對你說。”
“我現在倒是有的是時間。”寒臺沒有睜開雙眼，輕薄白霧在身邊緩緩騰起，“雖然我方才有被燒到現在想運功療傷，但若你想說我也就聽著，不過你剛才說外面有個誰在等你來著……”
“赤練！”遠寧如夢初醒，忙跳了起來，轉眼間便沒了人影，連告辭都留在了回廊裏，“寒姐你保重，我會替你在相師面前求情的！”
許是被她的聲音所驚擾，有慘叫聲不知從深牢的哪一處響起，接著嚇起了遠寧更是驚天動地的連綿慘叫。
緩緩睜開雙眼，寒臺眉心微蹙，心口劇烈一疼，原本悠然浮在洞牢口的煙霧突然間似被烈日偷襲一般驚惶得四下亂撞。
她想，若是這洞牢一直淹沒在冰窟裏也挺好的。
那年春光明媚時，她被阿爹扔進了漫天冰雪的玄冰穴中，縱然剛開始時對刺骨寒冷再有抵觸，到最後還不是無法自拔地戀上了那一片冰天雪地。
明明那裏最欠缺的便是溫暖，但因為有他在，苦修的日子也不再那麽難挨。
她曾以為，相伴相依的那些年是擡頭不見低頭見的習慣，可到了離別的時候才後知後覺，原來那種離不開已深入骨髓。
只可惜，在那些年少無知的歲月裏，她因他溫暖了過去，他卻被旁人焐熱了年月。
她曾恨過，羨慕過，嫉妒過，可如今留下的似乎只有認命。
阿爹說她修煉的明明是狠厲無情的無心煙，但一見到他能迷惑的卻只有她自己。
也許是因為沒有愛到深處，所以才能容忍旁人做了她也做不到的事，不然以她決絕的性子，怎會當初放過許北漠一次，現在還能不願她就這麽死去。
如此想著，所受的傷痛似乎緩了許多。
可是，若她真的決定以荒靈島來結束這六界因青月魔魂而起的紛爭，又為何會同意嫁給言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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