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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解心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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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弟子說,於和在今晨收到了一幅畫,只在打開畫幅的一瞬間後便墮入癲狂。

他本修為高深,即便有數名弟子發現後極力阻擾,也擋不住他一路向凝泉谷而來,甚至還順手擄走了隨著遲錦亭來找鐘叔的素竹。

六音閣,鐘叔所住對面的小院中,素竹因方才的驚嚇受了刺激,在遲錦亭去探望鐘叔時先行休息。

“他剛開始的時候,好像是把我誤認為了什麽人,後來發現不是,便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好大脾氣的仙君。仙山果然不是我等凡人能靠近的,好像每個人都很有特色,”素竹拍著胸口心有餘悸地道,“原來北漠你也是仙山的人,難怪。”

“過獎過獎,我倒是沒想到,咱們此生還能相見,最想不到的是,原來鐘叔的徒弟竟然是我的結拜兄弟。”坐在她一旁的北漠琢磨出別的意思來,呵呵一笑後道,“可是,他不是盜墓的嗎,我可從未聽說過鐘叔還身懷此等絕技。”

遲錦亭盜墓並非出自本心,而是難以放下當年他和他阿娘被埋的事實,現在看來,說不定他是在拜師之後才起了盜墓之心。

“阿亭對我說,一旦見到師父,切記不可提及盜墓之事。所以,盜墓的事情,其實是他瞞著師父的。他小時候那般做應該是因為心中有結,長大後是想因此激怒他的父親而洩他心頭之恨,其實看著他好像對盜墓如癡如醉,其實卻是在不斷用利刃劃著殘留的傷疤。我一直在想,倘若有哪一日他當真金盆洗手,便是放下了當年的仇恨和遺憾,也不會再因此傷害到他自己。”素竹感嘆了幾句,突然唇角彎起了笑,“不過,他已經答應我,以後再也不會去盜墓了。”

北漠甚是驚訝:“為什麽?你將他勸服了?”

“算是吧。”素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上次我們分別之後,他本來打算直接帶我見師父,可半路上他遇到了同行,沒經人家幾句話勸說便拐了彎。他將我安排到城內的客棧,而他卻白日裏睡覺,晚上去郊外的墳地晃上一夜。他若是當真喜歡盜墓也就罷了,可他那樣做只是為了傷害他自己和他阿爹。兩天後,我便知道,倘若他一直如此,無論他心中是否有我,我們的日子便很快就會到盡頭。所以,我說自己白天閑著無聊,想去逛街,從他那裏誆了許多銀子。”

聽到這裏,若不是素竹還在眼前,她都會以為這又是一個情郎無心居家女子心灰意冷卷款高飛的清涼故事。

素竹輕描淡寫地道:“我收買了小二,讓他在阿亭睡覺的時候故意將他吵醒,然後讓他聽到有關新下葬的宋家小姐有可能是被活埋的謠言。他在黃昏的時候果然匆忙趕到了宋家小姐下葬的亂墳崗。”

北漠理解地點點頭:“他怕是最聽不得這種事情,自然是按捺不住想要出手的。不過,那宋家小姐的事,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

“人被埋的時候,確實是活著的。”素竹點點頭,“是他掘了墳墓,將她救出來的。”

北漠驚訝:“這都能行?他不會就因為這個就了了當年的心頭結吧?”

“我也只是想無論如何要試一試,沒想到他當真答應我從此不再去盜墓。”素竹微微笑道,“這些日子他帶著我走了許多地方,真的金盆洗手了。”

“你與他倒是心有靈犀,知道用什麽法子能幫他打開心結。”她一臉敬佩,刨根究底地問道,“可是,你是如何保證那宋家小姐的確是被活埋?而且,萬一他將她刨出來的時候她已經斷了氣,那我遲弟弟心中的陰影豈不是更大了?”

素竹扭捏了半天才低聲答道:“因為,我就是那個宋家小姐。”

北漠晃了一會兒才明白她的意思,驚得拍案而起:“竹子你是不是傻啊!”

素竹似乎能料到她的反應,伸手將她拉到了凳子上:“我不想說,就是擔心你會有這個反應。都已經沒事了,不要大驚小怪。”

她重新坐了下來,看素竹的目光就像是打量一件珍奇的古物。

為了不讓情郎在盜墓業金盆洗手而將活生生的自己裝進了棺材裏,這都是怎麽想的。

素竹輕嘆了一聲:“旁人可能不懂,但我相信你會理解。畢竟,當年的事情,我也有過錯,不為他做些什麽,我心裏總還是有些愧疚與不安。再說,我也不是為了求死,所以在棺材上打了氣眼,而且還囑咐了埋我的那幾位大哥,倘若他子時之前還沒來救我,他們就會把我給挖出來的。”

“我當然理解。”北漠握著她的手,唏噓道,“可你把那幾位大哥給嚇壞了吧?”

素竹笑道:“我賠了銀子的。”

她亦是笑了笑,看著素竹總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觸,能有一個女子對他的了解有托付性命的信心,她的遲弟弟可真是有福氣。

“我也沒想到還有機會和你再見,若不是你和燁公子將我從尋芳樓帶走,我現在可能還在花樓上苦苦害著相思病。”素竹笑著問道,“怎麽一直不見燁公子呢?”

她楞了一怔,也不知該如何解釋,只好道:“他呀,他家不在這兒,有事回家忙去了。”

對於這麽充滿凡塵氣息的回答,素竹很容易地便接受後,眼中突然興致盎然:“那個吹笛子的仙君是誰啊?不僅笛子吹得好,人長得也蠻俊朗,雖然不及我阿亭,但和燁公子也不相上下呢。”

“他是終虞山的大弟子言安,吹奏的曲子也不一般,其中暗含法術呢。”北漠笑她道:“你倒是挺厲害,人都快斷氣了還能留意到他。”

只是,嵐煙剛走不久,於和又墮入癲狂,終虞山風雨飄搖,不知此時的他該如何力挽狂瀾。

但是,照常理來說,於和也是得道仙人,即便會因嵐煙的去世而傷悲,也總歸有想開的時候,怎麽會因一幅畫而突然癲狂?

那畫中,又藏著什麽玄機?

繞竹林,竹苑。

已近黃昏,晚風掠過,竹葉沙沙,輕輕推開房門的言安還未踏入,身子便是一頓。

一瞬之後,他的指尖悄然一動,幾只靈鈴無聲無息地不知從何飛起,有規律地分散在院中的半空之中,融在了暮色裏。

一腳踏入,又一擡手,桌案上的暗螢草騰地燃起,亮了整個屋子,他撩起衣衫在桌案旁坐下,順手拿起茶壺,不緩不慢地倒了杯茶水給自己,擡眼淡然地將目光掃向窗邊。

站在那裏的顧堯一臉憤怒,壓制了怒氣道:“你這是什麽意思?上次私放曄其上山,掌門和師父已經對我諸多不滿,這次掌門更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讓將我斥責了一番,你可知我這次可是顏面盡失!而且,萬一掌門有所懷疑,你知不知道……”

“我自然知道,但那是你自己的事。”放下手中的杯盞,言安語氣安靜地將他打斷,隨意道,“你冒險來此找我,只是為了發牢騷嗎?”

“你……”顧堯橫眉,卻也知道多說無益,便直截了當地道,“下次你若是還有這種計劃,最好先提前告訴我,免得……”

“免得什麽?”眸光霎時淩厲,手中的茶盞突然化成一堆碎末,他冷然道,“你覺得,在你擅自盜取凝泉中的魔魂之後,還有何資格與我討價還價?”

顧堯身子一顫,過了半晌才勉強道:“那件事是龍師安排的,我只不過配合他而已……”

一拂袖,桌案上的碎末悉數飄落於地,言安站起,腳步踏於其上,看著他一字一句地道:“但是,龍師是翎山的人,你卻不是。”

即便他明明什麽都沒有說,但一股涼氣還是從心底慢慢竄起,顧堯只覺緊緊攥住的手心滲出了冷汗,目光躲閃地避開了他的眸光,再也沒了方才的淩然氣勢:“我明白了。但於和修為高深,只因一幅畫便喪失心智太過浮誇,掌門必會深究,而那幅畫又是我帶過去的,若是畫上有什麽問題,我必定會被懷疑。”

“那幅畫是師父他收藏多年的,只是在搬來終虞山時,赤練一時粗心,錯將畫幅放到了師妹的房中,我在前幾日收拾師妹遺物時才發現,直到今天才想起交還給師父,但因為師妹的喪事一直不能脫身,便將畫托付給你給師父捎帶過去。”舉步走到顧堯身邊,一把將窗子推開,言安平靜道,“那幅畫沒有什麽問題,你也不會被懷疑。”

顧堯稍稍心安,問道:“那他為何會在打開畫的時候突然發瘋?那畫上的女子又是誰?”

殺氣在眸底瞬間騰起又淹沒,言安冷冷道:“不該你問的,你最好不問;不該你看的,你也最好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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