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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遙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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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一想,她也曾經很多次經過繞竹林,雖也覺得這裏清神爽目,卻一直從未有過現在的感覺。

那一襲青藍衣衫在午後的暖暖陽光下衣袂輕飄,就似這竹林一般未沾染半點凡塵氣息。

連竹林,都好像在隨著他的笛聲和著淺淺的拍子在起舞。

她想,他的笛聲素有寧神清心的功效,倒是與色澤清雅的竹子頗為相似。

那一曲並不長,也許是在她過來時就已經吹奏了大半,所以她還未聽得過癮,便聽到了尾音。

那是在半山腰的小屋前,他當真獨自一人搬到了這裏。

言安似是早就發現她在不遠處,收了笛後對她微一頷首,請她上來到小院裏坐一坐。

冬日裏的陽光很溫暖,其間還散著清淡的竹香,讓人心神清爽。

她坐在石桌旁的石凳上,見他倒茶的動作嫻熟而講究,問道:“言公子喜歡飲茶?”

還氤氳著香氣的一杯熱茶遞到了她的面前,言安點頭道:“對,茶如竹一般,都能讓人凝神靜氣。”

“言公子如此閑情逸致,當真讓人羨慕。”她伸手接過,一股暖氣從指尖傳到了心裏,“竹被稱為歲寒君子,倒是與言公子的品行有幾分相似。”

言安微然一笑:“許姑娘過獎了,但在下喜歡竹,卻並非因為它有君子之度謙虛而有節。”

她微微驚訝:“哦?那是?”

“竹林拔起之時,生長速度極快,即使一夜參天也非奇跡。但在此之前,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它需要忍耐。”手中端著一杯熱茶,他站起身來,徐徐走到將院子繞了大半的竹林前定下,語氣雖平靜卻帶著幾分欽佩,“在破土而出的前幾年,它不與天地一爭長短,反而默默無聞,只為深埋泥土之下的根基無人可破,只有等到足夠強大的那一天,它才會伸枝展葉,真正成長笑看這世間的風霜雨雪。”

就如同做人,一時的忍耐只是為了最後的笑傲山河。

她自認觀察能力很差,這些有關竹子的成長歷程她自然是從未見過,但看他說得那麽認真,應該是真的。

“沒想到高聳挺拔的竹子還有那麽一段令人欽佩的過往,”她心中也有幾分驚嘆,不由走到了他的身邊,道,“言公子已是少年俊傑,想必小時候也和這竹君子一般曾渡過一段艱辛的蟄伏歲月吧。”

“人生很長,在下豈能與眼前已成大氣的竹林相比?”他謙虛道,“如今的名利,並非在下所求。”

她忍了忍,沒忍住,還是問了:“不知公子所求的是?”

他微微一笑,眸子雖清明卻淺了笑意:“達心中所願,看萬裏江山。”

達心中所願,看萬裏江山。

她在心中默念了一遍,但這麽簡單的兩句話,她卻有些不明白。

言安側過頭,見她微蹙了眉,眸子倒映著青翠的竹林,正想得認真。

“在下一時有感而發,卻是耽擱了姑娘許多時候。”默然片刻,他溫潤開口,“想必姑娘此次前來,是為了在下今日曾去清合谷一事。”

她回了神,經他一說才想起正事:“對,不知公子到清合谷找我所為何事?”

“明日嵐煙師妹便要同師父從南海回來,她從小體質便弱,飲食習慣也與常人不盡相同,”正如洛朝所說,言安尋她果然是為了嵐煙的事,“當然,終虞山門內自有人為嵐煙師妹的飲食打點,只是這裏畢竟是西華山,以後免不了還是要打擾到姑娘。”

他說得很客氣,更何況,莫說這是她分內之事,單為嵐煙在那個雪夜留給她的好印象,她也會傾力相助:“言公子客氣了,別的我不敢保證,但只要是有關吃喝的,我必定會竭力相助。”

言安微笑謝過,道:“明日便是清心術課的第一日,雖然每日只有兩個時辰,但應對牛兄克己有一定的幫助,希望他能按時修課。”

她拍著胸脯保證:“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監督他。”

回到清合谷的時候,阿燁正翹著腿躺在九叔的寶貝搖椅上,頭枕著雙頭朝著天,雙眼微微瞇著,像是午後小憩。

她心情挺好,本想上去嚇一嚇他,但見他躺得那麽舒服,一時心軟,準備放他一馬,卻沒想到在自己正要從搖椅旁走過的時候他突然跳了起來。

反而是她被他嚇了一跳。

“怎麽這麽久?”阿燁見她竟然沒打算與自己計較,知道她心情很好,心裏倒是有些說不出的惆悵,“不過是見了見義兄,為何這麽開心?”

“問東問西的,要你管。”她斜了他一眼,仍是笑瞇瞇的向前走,“就知道你不安好心,看到我開心就心裏不爽快。”

他的目光掃過她的頭發,神色在瞬間一沈,一把拽住了她。

她被迫轉身,瞪眼看他:“你又想幹嘛?”

將不爽快寫在了臉上,阿燁一手不輕不重地抓了她的手腕,另一手緩緩擡起。

她不知道他有何用意,但還沒來得及躲開,便見他的手已經從她的頭發上挪開,兩指之間多了一枚竹葉。

他的神情有些嚴肅:“這是什麽?”

“竹葉啊。”將手放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她納悶道,“你眼瞎啦。”

“我是說,木辛谷並未種竹,你身上卻為何有竹葉?”他好像是明知故問,頓了一頓又道,“看形狀,好像是繞竹林的竹葉。”

“木辛谷是沒有,這就是繞竹林的啊。”她不知道他是如何從竹葉的形狀就推算出它是出自繞竹林的,只覺得他的反應有些莫名其妙,“你剛來就對西華山這麽熟悉,好像不太正常啊。”

他的眉頭蹙得更深,好像連眼角都在生氣:“你去見言安了?為何不叫上我?”

見他越來越認真,她更覺好笑:“那你倒是說說,我為何去見言安還要叫上你啊?”

他一怔,理所當然地道:“你去見外人,自然是要叫上我這個自己人的。”

沒想到他在凡間的時候擅長死攪蠻纏,到了這裏還是死性不改,像是個耍賴的孩子一般,她苦笑不得,耐了性子與他講道理:“我見了這麽多年的外人,還不知道一定要帶個自己人的,這不是也安安穩穩地沒少一根頭發嗎。”

他卻毫不猶豫地強詞奪理:“無論以前如何,從此之後,再見外人,你不用再一人面對。”

他說得很堅定,認真得像是誓詞一般,倒是讓她有一瞬間的感動。

但片刻之後,她便覺得此中必有陰謀,眼前一亮,恍悟般道:“哦,我知道了,男人都想闖出一番事業來,所以你急功近利,想時刻跟著我,好清楚我是靠什麽本事在西華山混下去的是不是?”

沒想到她認真思考片刻後會得出這樣的結論,阿燁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趁著他發楞的功夫,她已經抽身逃跑。

他看著她輕快的身影,悄然垂下了手,那竹葉剎那間在他的指尖化為了烏有。

有種珍惜,他不知道是不是來得太晚,卻知道即便晚了,也要逐一彌補。

一天忙碌之後,她趁著夕陽,打算先回禪夫崖,卻見阿燁好像有跟著她的打算。

她皺了眉:“你跟著我做什麽?”

“因為從此之後我們便是鄰居了。”他理所當然地道,“我住你家對面。”

“對面?”她一楞,道,“吊橋對面不是一處山壁嗎?你要貼在石頭上睡覺啊?”

“昨天還是,今天已經被夷為平地了。”他笑了笑,道,“我昨日夜觀天象,意外發現那裏風水很好,所以請顧師兄替我在那裏蓋了間草房子。”

她覺得阿燁這兩天帶給自己的驚嚇太多,一時間有些經受不住:“你是在開玩笑嗎?除了我的孤芳閣,禪夫崖不允許再私自搭建建築物的,這是門規,難道顧堯要明目張膽地違抗門規嗎?”

“禪夫崖的對面好像已經不叫禪夫崖了,”他早有準備,利落地回應道,“而且,洛掌務也已經同意了。”

她更是驚訝:“洛朝同意了?怎麽會,我今天見到他時他什麽也沒有提啊。”

“顧師兄只是說想為我在靈峰搭個屋子住,也許洛掌務以為他說的是大靈峰吧。”他一臉循規蹈矩從不挑事兒的無辜,“畢竟,要想知道禪夫崖對面的小山峰叫小靈峰,可能需要翻查西華山的地脈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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