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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OFF-WHI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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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生離開之後。

屋子裏又恢覆了往日的安靜。

這是這一次,更多的是死寂。

中央空調的聲音也成了一種嘈雜。

阿呆不敢出聲。

剛剛周遡和陳生之間的紛爭仿佛是午夜夢回的一場驚夢。

現在更像是大夢初醒了一般。

她蹲在一旁默默的收拾一地的殘骸。

周遡坐在地上,背後靠著沙發。

他擡起手臂遮住雙眼,也擋住了光亮。

黑暗的房間裏。

他頹然的坐在地上。

背靠著沙發,一條腿蜷起。

像是一只受了傷需要舐犢的野獸。

阿呆想要靠近他。

可是這時候,周遡突然開口:“別收了,你也走吧。”

他的聲音像是被撕裂的棉帛,低啞的可怕。

阿呆楞了楞。

手裏拿著被他打碎的玻璃杯。

手足無措的站在那。

她想了很久。

最後決定固執的不理他說的話。

論倔強,阿呆不比周遡差。

“我不走,”她小心翼翼的撿拾著地上的玻璃碎渣,接著放進垃圾桶裏,“我不怕。”

“我陪著你。”

說完,不等周遡開口刺她。

阿呆拿出櫃子裏的藥箱。

她將周遡那只沾滿玻璃渣的手攤開。

血跡斑斑。

傷口裏還混著玻璃碎屑。

阿呆心頭一抽,疼的眼淚都快掉下。

明明受傷的不是她。

她卻疼的連呼吸都輕慢了。

阿呆死咬著自己的下唇,憋住眼淚。

先將鑷子用打火機消了毒,再一點點小心翼翼的將玻璃碎屑挑出皮肉。

玻璃渣子混著血。

周遡連眉頭都沒有蹙過一下。

臉上的表情更多的是麻木。

仿佛這樣的疼痛無關痛癢。

卻看得阿呆鼻頭泛酸。

眼淚控制不住,滴落在了他的手掌心上。

“對不起,對不起……”

阿呆慌張的擦幹眼淚。

眼淚是鹹的,會刺痛傷口。

於是阿呆輕握住周遡的指尖,鼓著腮幫對著手掌心的傷口吹氣。

周遡低垂著眼簾。

看著阿呆在他的掌心輕輕吹氣。

卻毫無痛感。

也許是心太痛了,以至於□□上的疼痛已經被神經末梢給屏蔽。

他只覺得,這世俗倦的可怕。

屋內黯淡的燈光投影在周遡棱角分明的側臉上。

他的眼下是一面片青烏,眼裏是空洞的而沒有光澤的沈寂。

陳生那些話,已經將他的靈魂抽幹。

他已然是一具行屍走肉。

唯有眼前的這個傻子,還在努力的垂死掙紮。

挽救他這具瀕死的屍體。

周遡竟覺得有些可笑。

轉念又覺得心酸。

竟然這世上,還有人在念著他。

這傻子。

他根本不值得。

周遡仔細的看著阿呆。

她做事的時候總是聚精會神的認真。

她垂下頭時,後腦的頭發會柔順的垂落,露出後頸一片細嫩的皮膚。

在一叢叢黑暗中,那一抹露出的皮膚,白的發亮。

周遡覺得嗓子有點渴。

甚至帶著點焦灼的痛感。

接著是鬼迷心竅。

阿呆低著頭,在給周遡手上的傷口消毒。

卻突然感覺自己被一片陰影籠罩著。

接著自己後頸的皮膚被人吻住。

她的腦袋一片空白。

吻是濕.濡的,但是唇瓣是冰冷的。

刺激的她後頸皮上的汗毛都戰栗了起來。

這個吻不帶有任何情.欲,更多的,她像是被野獸啃噬了一口。

晃神間。

她被一陣刺痛驚得叫出了聲。

阿呆感覺自己頸後的皮膚被人撕咬到爆裂開。

讓她痛的頭皮發麻。

牙齒的銳利刺破她皮膚的表層。

陷進她的肉裏。

留下深深的牙印。

鮮血的腥味讓身後的人稍稍恢覆了點理智。

在聽見她的叫聲後,便松開了口。

改成了緩慢的舔舐。

耐心的輕柔的一點點將她頸後的傷口迸發出的血舔舐幹凈。

舌尖在她頸後的皮膚上游移。

漫無目的的畫著圈。

鼻尖撲滿了她身上的雛菊氣味。

讓他病態的沈溺。

阿呆知道現在的周遡是病態的。

她應該推開他,讓他清醒。

可她卻無法拒絕他。

若這能讓他片刻的開心或者舒暢。

她願意抵死相擁。

正如飛蛾撲火。

螳臂當車。



過了許久。

紅著臉的阿呆終於恢覆了平靜。

周遡也漸漸地從剛剛神志不清的暴虐中清醒。

他用指尖輕輕地描繪她臉的輪廓。

然後輕聲的說了句對不起。

阿呆無聲的搖頭。

她不介意。

只要能幫到他一點,她就一點也不介意。

甚至用心甘情願來形容也不為過。

屋內彌漫著雞湯的鮮味。

阿呆這才想起來廚房還燉著湯。

她趕忙起身去廚房關了火。

烏雞已經煨爛了,湯很鮮,阿呆在裏面加了竹筍胡蘿蔔還有山藥與玉米。

就是為了遮蓋住人參的藥味。

連帶著枸杞和姜片都放了不少。

她舀了一碗湯,又夾了幾塊肉。

最後想了想,還是放了點胡蘿蔔和玉米擺在碗裏。

接著連湯帶碗端到了周遡面前。

周遡抽著煙。

煙霧飄的很遠,像是給他清俊的側臉蒙上了一層霧紗。

他捏了捏眉心,下手很重。

手放下來的時候,額頭還留著淺淺的一道印子。

他對自己。

總是狠的可怕。

“喝點雞湯吧,裏面加了你要的人參,”阿呆將滾燙的碗端到他跟前。

熱湯很燙手,阿呆端來的時候,手指被燙的有些腫。

放下碗後,她小心的將手背在身後,用拇指用力的揉搓。

周遡涼涼的掀了一下眼皮,沒吭聲。

他用勺子攪了攪雞湯。

裏面的料很豐盛。

阿呆被他的態度弄得有點生氣,“是你自己要喝的雞湯。”

其實更多的是委屈。

畢竟她辛辛苦苦熬了一個早上。

“放著吧,”周遡曲起膝蓋,抖落煙灰,“你走吧。”

他將頭抵在膝蓋上。

阿呆跪坐在他身邊,動也不動。

“我不走。”她固執的不肯離開。

“我會喝的,”周遡以為阿呆只是擔心自己熬的雞湯。

他瞥了眼澄黃色的雞湯,裏面還搭配了筍和胡蘿蔔。

看上去花了不少心思。

只是現在的他一點食欲也沒有。

更多是從心底翻湧上來的厭倦。

厭倦和自己有關的一切。

所以他想要靜一靜。

阿呆盯著周遡,目不轉睛。

“周遡,你很好。”

她開口說出這一句,略帶突兀。

甚至是前言不搭後語。

周遡聽到後,嗤笑出聲。

“我很好?”

他像是聽到了一個笑話。

只是那笑意根本抵達不到眼底。

“小呆子,你怕不是個傻瓜。”

連周遡都不懂自己有什麽好的地方。

他肆意的欺負她,經常嘲笑她,偶爾沖著她發脾氣。

這樣的他,連他自己都無比的厭棄。

他不懂,這樣的他又怎麽會有人喜歡上。

“不是的,周遡,你真的很好,”阿呆急忙解釋。

“你幫我擋過木倉,還從警.察手下救過我,還有甚至幫我出頭,教訓了Naomi……”

阿呆掰著手指頭數著周遡對她好的點點滴滴。

像是想要急於證明些什麽。

“周遡,你別聽剛剛那人說的。”

“你很好,真的很好。”

比其他人都對她要好。

什麽不可救贖,什麽都是他的錯,懦弱、自卑、責怪、承擔……

這些事情阿呆不懂。

但是她相信,這一切的錯處,一定不是周遡一個人造成的。

甚至她可以篤定,周遡也不過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

而非加害者。

為什麽要將這些莫須有的罪名加註在他的身上。

在阿呆眼中,周遡就代表著無所不能。

他就是照進她灰暗而苦澀生活中的一束光亮。

就像是在黑暗盡頭砰然綻放的煙花,也像是雨過天晴過後青檸苦澀的味道。

讓她明白,這個世界依舊會有人為她無條件撐腰。

就是他啊。

就是周遡。

他就是她黑夜裏摸得到的唯一曙光。

周遡盯著阿呆看了良久。

起先阿呆的眼神是怯懦的,她想要躲閃。

但是卻有怕周遡再次陷入無盡的自我厭棄之中。

於是她鼓起勇氣,直視周遡的眼神。

目光堅定。

毫不躲避。

甚至帶著赴死的決絕與勇氣。

周遡卻不解。

他不懂,自己有什麽好。

值得這呆子這麽喜歡。

“你會後悔的。”

喜歡上他。

這麽一個陰暗而頹廢的人。

他就像是被囚禁在陰暗牢籠裏的怪物。

青嘴獠牙。

冷不丁自己那些惡心的令人作嘔的病癥就會犯出來嚇人。

“我不會,”阿呆篤定的說道,“周遡,你沒有你想象的那麽不堪。”

“你很好。比任何人都好。”

“你能為生病的我點一杯紅糖姜茶,還會為了救我得罪陳麒,甚至見到我哭還會安慰我……”

這樣好的周遡,她怎麽會不喜歡。

更不會有任何的後悔。

“所以……我喜歡你。”

這是阿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用盡了渾身的勇氣。

向自己喜歡的人告白。

若是之前陽錯陰差的那一次不算的話。

其實說出自己的喜歡。

也沒有那麽的難。

阿呆感覺肩頭一松,又覺得心中的重石落了地。

如釋重負,大約是最好的描述。

雖然這件事,周遡他早已知道。

“周遡,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純粹的喜歡這個叫周遡的你。”

不是因為你有豪宅,也不是因為你有豪車,更不是因為你是周家的什麽人。

而是這個存粹的叫做周遡的你。

你的壞笑,你的調戲,你的慵懶甚至你的張狂。

我都是那麽的喜歡。

沒有邏輯,也沒有道理。

又或者。

當初我們第一次見面,在你打開門的剎那。

我就已經無可救藥的喜歡上你。

“即使你把自己的心封閉在牢籠裏,即使你講你自己纏繞住層層的鎖鏈,那也不妨礙我對你的喜歡。”

我知道你的脾氣。

但是沒關系,你只是生病了。

生病了,按時乖乖吃藥,聽醫生的話,就會變好。

即使永遠不好,我也會在你的身邊。

如果你的世界失去了光亮。

那就讓我做你的萬丈光芒。

--

周遡看著阿呆一張一合的嘴巴。

他的腦袋是放空的,神情有些陰郁,眼底沈靜的像是一片死海。

眼中唯一的光亮是跪坐在他前面的阿呆。

那樣瘦小的她,卻在他的面前發著光。

他張口想要說什麽。

卻被膽小的阿呆急匆匆的打斷。

阿呆伸手捂住他的唇。

微涼的唇瓣觸碰到她灼熱的手心。

甚至鼻尖能聞見她手上洗手液的青檸的苦澀。

她對周遡說:

“我不想知道你的答案,至少現在不想。”

“我只是想要告訴你,周遡,你很好,這樣的你,值得我的喜歡。”

“請不要活在過去的悲傷裏,不管這是不是你的錯。”

“也請不要自責,更不要聽信剛剛那人說出口的不負責任的話。”

阿呆看著周遡。

目光赤誠。

周遡的心頭湧入一絲暖意。

她那麽的信任他。

甚至到了虔誠的地步。

這個破碎的、虛張聲勢的自己。

哪裏值得她這麽多的喜歡。

“因為我相信,即使最不堪的靈魂,我們也該對之抱有希望。”

周遡張了張嘴,還沒說出一個字。

他想了很久。

久到阿呆的心裏仿佛是幾百個水桶,在打著小鼓,上跳下竄。

最後。

忍不住的阿呆幹脆拿起自己丟在手邊的針織包,像是一只小倉鼠,頭也不回的竄了出去。

只給周遡留了一個倉惶出逃的背影。

她逃走了。

像個戰敗的逃兵。

周遡看著阿呆落荒而逃的背影。

久不出聲。

可是腦袋裏卻不受控制的回想著她說的那句話。

即使……最不堪的靈魂,也該對之……抱有希望……嗎?

他不知道。

只因他的靈魂已經被抽幹成一具幹癟的骷髏。

過了許久。

周遡端起手邊已經放涼了的雞湯。

舀了一勺,放進嘴裏。

嘴裏濃墨一般的苦澀遇上熬的快要化掉的雞湯。

不知道是嘴巴失了味覺還是阿呆的手藝絕佳。

這一次,他竟然沒有喝出裏面的人參藥味。

並且這裏面,他嘗到了久違的媽媽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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