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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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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是我送他回去包紮傷勢,因為他一直死死抓住我的手腕不放開,我試圖抽出自己的手卻以失敗告終,明明昏睡過去的模樣那樣脆弱,卻像是一只小獸霸道守護著自己的東西,不讓任何人有機會奪走。

我不免有些失笑,心中明白他的用意。他在怕如果放開手,可能會有人以刺傷君王的罪名將我關押起來,不管我身份是什麽,動手的人是我,傷了他們的王也是事實,所以即便被囚禁起來似乎也變得理所當然。

不過我不明白他保護我的用意,或許是不想因此讓兩國交惡,再一次陷入苦戰之中?

旬柯流了很多血,即便是禦醫來過後處理傷勢的血跡依然多得令人膽戰心驚,我坐在床邊看著他滿頭的白發鋪散開來,問旁邊正在收拾的禦醫:“情況如何?”

“需要靜養。”禦醫看上去對我還比較恭敬,回答問題時態度也十分認真,“傷勢不算重,不會危及性命,但是王上身體向來虛弱,這樣的傷對他來說算是嚴重了。”

“哦?”我微微挑眉,表達自己的不解。

“阿奈罕王,您可能不太了解。”禦醫拱手說,“王上天生身體有缺陷,故而這般全身皆白的模樣,身體比之常人也更為虛弱,若是受傷出血便不易痊愈,並且畏懼強光。”

我不由得一怔,低頭去看還在沈睡中的他,安靜乖巧地緊閉雙眸。大概因為失血過多臉色越發的白了,然而之前的血跡未完全擦凈又給他添上一份艷魅的顏色。

禦醫走後,我便坐在床邊靜靜等待他醒過來,他不松手,我哪裏都沒有辦法去。

忽然覺得這個舉動有些幼稚可笑……想到這裏時我竟忍不住自己笑起來,在我發笑時他醒過來了,迷蒙睜開一雙淺色的眼睛,呆呆地望著我,仿佛還反應不過來這是哪裏,我又是什麽人。

我率先指了指自己已經被抓出淤青的手腕:“放手?”

旬柯仿佛對這句話理解了許久,然後才慢慢松開手,指尖的溫度殘留在我皮膚上,繾綣不散。

他慢慢地捂著肩頭坐起身,低頭輕聲問:“沒事吧?他們應該沒有為難您吧……”

我楞了片刻忍不住好笑,這個人醒來後一不擔心自己身體如何,二不問責我傷了他,反而問起我有沒有事?

雖然感到好笑,但心底有一顆種子在某一個契機被種下,慢慢地開始發芽生長,某種我無法抑制的情緒在發酵膨脹。

我坐在床邊沒動,甚至側身朝他靠過去了一些,果不其然見到他臉上浮起幾分窘迫和不自在。

我說:“剛才——”

“嗯?”

“為什麽扔掉劍?”

他明明有自保的機會,如果那一劍朝我落下,他本不該受到這傷。

旬柯許久沒有說話,他側過頭不看我,像是打算用無聲拒絕回答我的問題。

我等得有些無趣了,正打算說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了,卻聽他低低的聲音響起:“我如果不扔掉劍,就會傷到您的手,我……我很喜歡你……的琴聲。”

從他斷斷續續的描述中,我忽然明白過來了,忍不住笑起來:“你很喜歡孤的琴聲?”

旬柯這才轉過頭來看著我,純白色的眼睫微微垂著,眼中卻映著周圍的燭火。

“很好聽……”他輕聲說,“我很喜歡。”

我聽過太多這樣的話,然而這句話從他口中說出時不知為何心裏某個地方微微一動。旬柯擡起頭定定望著我,問:“你會覺得不舒服嗎,這種話從我這樣一個人口中說出來。”

“哪樣的人?”我傾身一手壓在他身側柔軟的被褥上,一手撚起一縷他垂落在鬢邊的白發,將他困在我身下與床榻之間,“是在說這個嗎?為什麽會覺得這樣會讓孤感到不舒服?”

他動了動嘴唇,喉結上下滾動幾番後才低聲說:“他們說……說是因為母後是父王的親生妹妹,他們說這是作亂有違人倫,而我生來就是災厄,是他們罪孽的化身……”

“大家都很害怕我,或者是討厭我憎惡我,都離我遠遠的生怕會遭到什麽災難……”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沒有人敢靠近我,我從小就是一個人,到現在我還是一個人,但是我很喜歡你的琴聲,是真心的。”

我忍不住大笑起來:“既然你真心喜歡,那我感到高興才是,怎麽會覺得不舒服呢!”

聽我說出這話,他陡然擡頭睜大眼,仿佛十分難以置信地看著我,許久無法回過神來。

那雙幹凈的眼眸中映著我的影子,我還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在一個人的眼睛裏找到自己的存在,一瞬間鬼使神差般讓我伸出手想去輕輕碰一下他的眼睛,然而他突然起身朝我撲來。

我半點沒有防備被他猛地撲倒,半倚在床上,身上伏著身體微微顫抖的他。

旬柯伸出手有些涼意的指尖探入我掌心中,這明明是一個令人感到被冒犯的舉動,但我吃驚於自己竟然沒有半點無法適應的排斥感,反而十分容易便接受他這樣近靠近我。

那種感覺陌生到極致卻又讓我生出幾分怪異的熟悉,當我差異於自己腦中混亂的念頭時,旬柯低下頭貼近我,像是一只收斂了爪牙乖巧的小獸在我臉上輕輕蹭著。

“阿奈罕……”他低低如囈語一般說道,“我很喜歡……真的很喜歡……”

他的動作很輕,幅度也十分細微,帶著像是擔心會招惹我一般的小心翼翼。然而正是這動作越發讓我感到自己發生奇怪的變化,心頭那顆生根發芽的種子長出茁壯的枝丫,如網一般茂密的藤蔓絞纏著我的心。

心癢難止,身體在彼此的接觸中變得熾熱。我有些不耐煩伸手扣住他下巴,在他受驚和怔楞的目光中一口咬住他的嘴唇,他的嘴唇雖然蒼白,卻被我咬下第一口時便紅潤起來,竟然有幾分嬌艷欲滴的動人神采。

我第一次生出親吻一個人的沖動,對方還是一個如我的男人,但這般熾烈如火不但要將我吞噬,還要將他與我一同覆滅,我想這樣也好,讓我們一同被燒成灰燼,不分彼此就這樣消逝,也沒有什麽不好。

旬柯只是小小地發了一會兒楞,而後主動伸出手攀住我肩頭,隱忍而順從回應我的親吻,即便自己力有不逮才一會兒便喘不上氣來,但他半點沒有推拒我的意思。

當我再度恢覆理智清晰時是因為看到他肩膀上染血的繃帶,我輕撫著身下白雪一般的人,在他純白的眉毛和眼睫毛上落下繾綣的親吻。

“是你先招惹孤的……”

我將他緊緊抱在懷中親吻,他雪白的臉上浮起淺淡的紅暈,一手擡起遮住眼睛像是不敢看我,卻半點沒有要違逆我的意思,聽話得讓人想要將他整個吞下去。

“阿奈罕……”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著,低聲叫著我的名字,被我強制抓過手與我十指緊緊扣在一起,露出的眼睛濕潤得發軟,眼眶周圍一圈染了一層緋紅。

這般天然自成的緋紅比這世上任何一道胭脂更為動人,他哽咽一聲,帶著哭泣的音調又說了一聲:“……阿奈罕……阿奈罕……”

我聽他一聲一聲抽泣和斷斷續續的低吟,低下頭深深地親吻他。

等他放松下來後我將他抱進懷裏,讓他在我懷中慢慢平覆下來。

旬柯臉還是很紅,呼吸淩亂。他吃力拉扯著衣服想攏在一起,卻被我擡手摁住更為貼入我懷裏。

彼此溫熱的皮膚緊緊貼在一起,這樣的感覺前所未有卻又不陌生……我揉著額頭仔細回想記憶中並沒有曾經與誰這樣親密地抱在一起過,於是慢慢地笑了笑。

“你別動了,”我低頭故意在他耳邊吐氣說話,“要是傷口又裂了出血,一會兒那些人來看到我們現在這樣子,說不得要又吵又鬧把孤這個輕薄他們王上的登徒子打一頓。”

旬柯露出有些著急的神色,連忙伸手摟住我的腰,小聲卻又無比堅定地說:“不會的,才不會的!我絕對不會讓那些人傷到你半分……”

我輕撫著他的一頭白發:“沒事,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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