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總是個實在人，估價很合理，”唐明大拇指一豎，“和林總這樣的實在人打交道我放心……既然林總您這麽實在，那我也給林總透露點關於電子二廠的消息，子明？”

尼瑪！林錚強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心中一陣無語：說我是實在人，你丫這是在罵我嗎？

對於任何一個商人來說，被人“稱讚”為實在人恐怕都不是什麽好話。

“咳咳……”一直安安靜靜的沒怎麽說話的廬陽市國有資產管理局呂潔副局長的侄子呂子明輕咳了兩聲，細聲細氣的如個小姑娘一般的道，“電子二廠的情況是現在欠了銀行的200萬貸款，除了這筆錢之外基本上沒有什麽外債，工人的隊伍也還算完整，唯一的問題是需要承擔大爺400名離退休職工，至於生產設備，雖然電子二廠的設備還算可以，但我們了解過貴公司在瑯琊市建的那個工廠的一些情況，想必林總您也看不上這對破爛……估計您也沒打算要……考慮到只要市裏只要給電子二廠註入200萬現金就能讓電子二廠保持一個不錯的狀況、賣個好價錢，市裏給電子二廠的估價是不低於900萬，1000萬也不是沒有可能。”

我靠！林錚心裏差點兒罵娘。譚娜的臉上也不怎麽好看，任誰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算計，那心裏估計都不會好受到哪裏去。

心裏罵娘是一回事，表情有什麽反應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林錚笑著點點頭，“呂少，你說的這些似乎和我們掌握的稍稍有些出入啊。”

“林總不相信我們？”唐明的臉色微微一變。

“相不相信的總要看誠意，不可能唐公子你紅口白牙的一張嘴說出來的什麽我都信了，”林錚毫不示弱的反盯回去，“和唐公子相比，我其實還是更相信我的精算師……對我們來說，對於電子二廠並不是勢在必得，可對於廬陽市的領導們來說可就不是這麽回事了，如果我們麗聲電子再次被放了鴿子，呵呵，我也不介意幫廬陽市宣傳一下他們的招商引資政策，我想，想必廬陽市的領導們會很感興趣。”

唐明的臉色這次才是真的變了，威脅不成反被人威脅了，對於他來說還是首次。剛想要發火，一直沒怎麽說話的譚娜忽然開口了，“對於廬陽市政府的領導們來說，為了樹立一個榜樣，以一個象征性的價格將電子二廠轉讓給麗聲電子也不是沒有可能的……對於在這過去的一年裏招商引資工作毫無亮點的廬陽市來說，現在他們急需一個好消息來振奮人心和士氣，唐公子，你說，如果我們給廬陽市一個承諾，一個象征性的價格是否可能？”

可看到譚娜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唐明整個人忽然就冷靜了下來，臉上再次顯出了笑容，“譚總說的是，這種事情不是簡單的買與賣，還要考慮更多的政治方面的問題，您說的也不是沒有可能，不過我想，那也不是你們想要的吧？”

“那麽唐公子的意思是？”

“400萬！最多400萬，我們能幫林總和譚總將電子二廠徹底拿下來。”

“400萬？”這可是自己之前估計的最低的價格，林錚微微一怔，不過隨即笑了，“唐公子倒是信心十足……不過唐公子也不會百忙一場吧？”

“林總果然是聰明人，”唐明大拇指一挑，可不是麽，這年頭一切向錢看，誰也不會平白無故的當雷鋒，就算是有人想要當雷鋒，那也一定是有自己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坦率的道，“150萬的跑腿費不算多吧？”

150萬，這幾個家夥還真是一點都不客氣！自己猜想的應驗了，這些家夥打的就是用自己的家庭背景和身份當掮客的主意，倒也是在自己的本行內賺錢。

雖然知道這150萬不可能全都落入這四個家夥的兜裏，可他們每個人最少也能落30萬，94年的時候這絕對不是一筆小錢，一個經濟效益還不錯的市屬國有企業的一把手一年能撈個10萬左右已經很了不得了，何況是30萬？

林錚也終於明白了這四個家夥為什麽主動找上了自己：財帛動人心啊。

和譚娜對視了一眼，林錚道，“幾位，這件事容我們考慮一下，怎麽樣？”

“當然，應該的。”盡管林錚沒有當場答應下來讓唐明幾個人稍稍有些失望，不過對於這種情況他們幾個也早有預料，如果林錚真的一口答應下來才會讓人看扁了。

……

“你怎麽看？”上了車，譚娜輕聲向林錚問道。

“一群想錢想瘋了的二世祖。”林錚毫不猶豫的給出了一個十分中肯的評價。

“這個評價倒是中肯，”譚娜笑了，“你是說他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也不能說他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們說能夠幫咱們搞定電子二廠，這個我信，雖然要價有點高，不過這不是太大的問題，這個價格本身就有討價還價的餘地，我的意思是和這些人打交道總會後患無窮。”

“不管用什麽借口來粉飾，這就是在賤賣國有資產，現在處於經濟發展的必要，上面對於這種情況可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等到國內的經濟發展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估計也就到了算總賬的時候了，這就和養豬差不多，在豬還是小豬崽子的時候，小豬崽子偷吃點好東西主人也不會說什麽，豬長肉的時候偷吃兩口不算什麽大事，可等到豬長大長肥了，誰還會養這麽一個除了吃啥都不能幹的東西？”

對於一兩年後那些反應過來之後的官一代、官二代們大肆倒賣、盜賣、賤賣國有資產的事情，林錚見得多了，聽到的就更多，價值兩三千萬的國有企業以不到十分之一的價格賣掉的比比皆是，甚至直接送人的也不少見，這些在相關的利益環節大發其財的人一個個挺胸疊肚，儼然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樣，可你再下去20年看看，當初的那些成功認識、改革先鋒們是什麽結果？不少人都在大牢裏蹲著呢。

血淋漓的例子就在眼前，林錚才不會傻到被眼前的這一點點小錢蒙蔽了眼睛。

和林錚在一起了這麽久，譚娜早就習慣了林錚說話的方式，她只是有點擔心，“你怕惹麻煩？這倒是個問題，可這些家夥的背景和能量都不小，萬一……”

譚娜的擔心確實是個問題，這些個官二代們一個個心眼小的針鼻似的，無理由的驕傲的同時又睚眥必報，在他們看來從商人那裏專筆“辛苦費”那是理所當然的，如果敢不遂他們的願，他們就能利用自己的人脈關系不停的折騰你……看看今天來的這四個家夥吧，公安局的，黨委的，市政府的和國有資產管理局的，只要他們下定了決心想要折騰你，那絕對是一折騰一個準，林錚不認為這些家夥哪怕看上去文質彬彬的就會有什麽實質性的改變。

“這倒是個問題，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

“嗯？”譚娜眨眨眼，“你又有什麽好辦法？”

“好辦法沒有，壞辦法倒是有些，咱們也不是可以任人欺負的普通小商人吧？”林錚壞壞的笑了起來。

……

雖然對電子二廠很看重，但林錚看上去似乎並不著急，與電子二廠相比，林錚更看重公司接下來的拳頭產品VCD的研發。

但從美國反饋回來的一個消息卻讓林錚差點兒咬到自己的舌頭：德州儀器決定終止VCD主控音視頻解碼芯片的研發，將有限的技術資源傾斜到DVD項目，轉而全力與德州儀器的合作夥伴：東芝公司進行雙層雙面結構DVD格式與技術指標、主控解碼芯片的研發工作。

這個消息是林錚從德州儀器的一位工程師那裏買到的，之前的多次赴美獲得的遠比明面上的多，比如為了能夠更清楚的了解德州儀器的動向，林錚就收買了好幾位在德州儀器內地位和重要性並不是很高、但卻可以接觸到不少信息的工程師，雖然不指望這家夥能夠給自己帶來些什麽高度機密，但哪怕知道德州儀器現在正在做什麽，對於聯創科技也是十分重要的情報。

對於林錚吃驚極了，作為德州儀器的合作夥伴，德州儀器的DSP部門正在研發VCD芯片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在他看來，如果德州儀器能夠成功的研發出VCD專用的主控音視頻解碼芯片，將會給麗聲電子提供一個在斯高柏公司之外選擇芯片的機會，通過多次貌似無意的大廳，德州儀器在VCD音頻解碼芯片方面的研發進度已經超過了50%，按照這個進度，最遲在2015年5月份他們就能夠完成芯片的研發工作，但林錚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到了這個時候，德州儀器居然放棄了。

“必須要搞明白到底是什麽原因讓德州儀器做出了放棄研發VCD主控芯片的決定，”在和譚娜、郎璇碰頭後，聽林錚說完，郎璇的神情極度嚴肅，“對於咱們這些不能生產主控芯片的企業來說，再沒有什麽比市場上只有一家芯片供應商更加糟糕的消息了，尤其是斯高柏公司還那麽黑。”

“沒錯，”譚娜點點頭，她的表情也同樣很嚴肅，“而且既然德州儀器已經放棄了VCD主控芯片的研發，除了想辦法讓重啟這個項目之外，如果我們能夠趁著這個機會在裏面分一杯羹那就更好了。”

“只要有機會我們當然不能錯過，不過當務之急還是要搞清楚德州儀器這麽做的原因……我覺得起因就是索尼-飛利浦聯盟在陰歷上個月發布的‘單面雙層12cm高密度多媒體CD的技術指標和標準’刺激到了TI-東芝聯盟。”

“你是說TI-東芝聯盟要加快在DVD上的話語權？”郎璇挑了挑眉毛。

“這是其中一個原因，應該也是起因，”林錚點點頭，“為了爭奪DVD的標準制定權，東芝-TI聯盟與索尼-飛利浦聯盟這兩年一直打的腦袋嘩啦啦的流血，雖然兩個聯盟一個在搞‘單面雙層’，一個在搞‘雙面雙層’，但根本目的還是為了爭奪最終的話語權和標準制定權……一流的企業做標準這個我們都知道的……我分析，是否是因為TI在這場戰鬥中本就消耗了相當多的資源，吸納在抗索尼-飛利浦發布的這個‘單面雙層12cm高密度多媒體CD的技術指標和標準’嚇壞了TI-東芝聯盟，讓他們不得不集中自己的全部力量加快研發進度，也就是說，現在的德州儀器沒錢了，讓他們不得不做出放棄研發VCD主控解碼芯片的決定？”

“這個原因能成立，”郎璇和譚娜皺眉思索了好一會，終於點點頭，在這種事情上，她們必須要考慮到每一個可能的環節，“不過我覺得，DVD的及標準和主控音視頻解碼芯片的難度應該還沒有那麽大，德州儀器正在進行的難度不比這個芯片低多少的項目也有，德州儀器似乎沒有受到影響？”

聽著林錚和譚娜在不停的分析著各種可能的情況，郎璇的眼中忽然精光一閃，“你們說，有沒有可能並不是TI缺錢或者將更多的技術力量調入了DVD團隊，而是他們對VCD的市場前景判斷出現了錯誤？”

“怎麽說？”林錚和譚娜一楞，忙急切的問道。

“很簡單，根據我們現在掌握的信息，一片VCD的解碼芯片不過30元左右，市場價卻需要1000元，如此之高的利潤足以讓任何一家芯片生產企業徹底瘋狂起來，德州儀器之所以放棄這麽高的利潤的市場，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們認為這個市場的規模很小，並不足以支撐起他們巨額的研發費用，所以才決定放棄這個項目……唯一的問題就是，這個市場是否真的足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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