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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加進來,悠揚清麗。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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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自己可能會死,雖然幾率比較小,但也不能排除。

藍子落相信科學,微小的幾率也是近乎絕望的存在的。

面前一個孕婦走過,肚子很大,從她的衣著看來,生活並不輕松,從她的神色看來,情緒並不愉悅。

藍子落的心只是揪了一下。

隔了一個路口,又遇到一個。年紀很輕,戴著眼鏡,肚子還沒有凸起,然而已經穿著防輻射的媽媽裝。

藍子落移開視線。

她不想要有這一天。不想自己變成這副樣子。

換了方向,繼續走。

她不想停下來。停下來會被自己的胡思亂想淩遲。

大商場門口,大大的貨物展架正在低價處理母嬰裝,衣著鮮麗的銷售員用話筒和甜美的聲音招攬過往的顧客。

藍子落急忙避開。她的臉頰被午後的太陽曬得紅撲撲,將蒼白的唇映襯的更加冷落。那種紅,並不艷麗,帶著一種明顯的不健康。

她想,並不是今天特意要遇到這些,而是每天都在遇到,只是她現在的狀況,更容易察覺這類信息。

還是,她又開始為難自己,所有這些都是萬物存在給她暗示?

腹部一陣激痛。

她張開嘴巴,但是沒有發出聲音。

“子落小姐。”

太熟悉的聲音。回頭。爺爺的貼身助理。

“歐陽先生。”她微微點頭行禮。

“老爺子說好久沒見你了。要我來接你。我順著四合院一路找過來。”

“讓你費心了。”藍子落認真回答,然後走去他身邊。車門早已打開,她坐進去。身體有點發抖。

歐陽關了車門,坐去副駕駛的位置,然後開口,“開車。”

她看著車座上覆蓋的純白色狐貍毛皮,閉上眼睛。

**********************

和爺爺只是閑話家常。

她不想去猜他的心思,那會讓自己很累。子落寧願純粹的認為這是爺爺單純的想念孫女。及時牽強,但就這樣想吧。

至少他記得她愛喝哪種綠茶,即使她所有的資料不過像數據一樣儲存在歐陽的腦子裏,但至少爺爺還是有興趣提取一些供參考的。

說了爸爸最近醉心侍弄花草和下圍棋。媽媽照舊愛下廚研究幾款家常菜式。自己則出去旅行了一趟。

“該嫁人了吧?”爺爺說。

“嗯,”她認真而畢恭畢敬,“媽媽正在為我安排相親,有合適的就嫁了。”

藍鏡銘笑笑,胡子一抖一抖,“落落,你凡事一向順其自然。呵呵,這很好。”

“謝謝爺爺誇獎。”

“嗯,你出去吧,以後有時間,常來看看爺爺。”

“好。”

起身,轉身,退出去,帶上門。

********************

項平原忍住所有沖動,每日認真去公司轉一圈,然後回到車上抽煙。烏煙瘴氣。

項山脈對他說,叔叔,我愛上藍子落了。

他先是憤怒,山脈的行為算是亂/倫嗎。爾後才發覺自己只是被嫉妒折磨。

因為山脈說得那麽純粹,毫不介意。他有他的美國思維,認為愛就是愛,不必在意太多東西。

項平原無法接受,在中國,很多東西無法沖破倫理,即使他跟藍子落什麽也不算。

但這不能是一兩句話能解釋清楚或是註解明確的。

尤其,他也不具備縝密的思維和絕佳的口才來表達所有這一切他心中所想。

他只是氣急敗壞的把巴掌掄到山脈臉上而已,“你說什麽瘋話!”

山脈被打的委屈,不過也沒有辯解,“我帶她去美國生活。不會打擾到你的。我們離開中國。”

離開中國。

項平原的胃棘突一般的刺痛了一下。

“這怎麽可能?”他低低的吼。

山脈看著他,“二叔,我真的很喜歡藍子落。從前有多麽討厭她,現在的喜歡就加多了多少倍。”

“這不可能。”

“Yes. It’s impossible, but it happened.”項山脈擦掉眼角一滴淚,他的情緒以及他的真誠以及他的歉意都似那滴淚一般幹凈清亮,“我被她吸引,就像著魔。”

項平原終於開始明白,項山脈的每一個字都很認真。

他這樣的勇敢和坦白。

被她吸引。就像著魔。

說得多麽好。多麽貼切。

“一生中第一次,覺得自己可以幸福了。她將是我的妻子、我的愛人、我的女朋友、我的姐姐、我的母親、我的祝英臺,所有我生命中缺失的女性角色,藍子落都可以一人包攬。”

山脈的中文什麽時候起已經變得這麽流利。對了,是她教會的,她凡事都很認真,連教育他的侄子也傾盡心力。

胃重新痛起來了。

他用一只拳頭用力頂住,打開車窗,煙蒂扔出車外。

過往行人小聲抱怨,回頭觀望。最終女孩的觀望變成羞澀,坐在豪華轎車裏頹唐而英俊的男人。

項平原踩著油門,沖了過去,嚇得幾個小女生花容失色。

*********************

藍子落幾乎不能相信,同樣的痛苦她需要承受第二次。

當嘔吐和食欲都變得越來越嚴重,她無法繼續欺騙自己。

路邊什麽時候多了那麽多家醫院。要進去嗎?不,不能去。

但總還是需要確定一下的。這種恐怖的懷疑幾乎快要把她折磨的瘋掉。去吧,好吧,再遇到一家的話,一定進去。

沒有。她沒有那樣的勇氣。

那麽還是用Test Kit。好吧,就這麽決定。

然而她看著那家藥店,卻讓自己低著頭路過。爾後在心裏怒罵,藍子落,你究竟要逃避到什麽時候,不能痛快的解決掉嗎。死刑比死緩仁慈。

終於還是走了進去,用極其微弱的聲音與導購醫師交談,她把她帶去了琳瑯滿目的貨架前,然後推薦,“這一款吧,比較準。”藍子落難堪的點頭。

買了Test Kit之後,她卻依舊欺騙自己,也許沒有那麽倒黴。

漫無目的的走路,心底終是不願接受最後的審判。心臟惶惶的跳。腦袋沈沈的。緊張、惶恐,無論如何寬慰自己,都無法再次回歸平和。

最終決定先吃點東西。

隨便找了一家面館,坐下來,叫了一碗番茄蛋幹撈面。倒了一勺紅紅的辣椒油,拌勻了,大口的吃。沒有什麽味覺,只是苦不堪言,覺得自己好像有點發燒,周身發燙卻又冷的發抖。

吃了幾口,就推開了。

起身去洗手間。

漫長的一分鐘,紫紅的兩條線。

她擡起頭,眼睛火辣,但是沒有淚。

********************

站在同一個網吧同一個街角,等來了同一輛山地車,同一個男孩遞給她同樣包裝的東西,“小姐這是你要的東西麻煩查收一下”。同樣的話語。

這個世界所有一切都在可怕的重覆著。

“要愛惜身體啊。”男孩推了推帽檐,說完這一句,就消失在街角。

藍子落抱著盒子,眼淚撲簌。

她又一次做錯了,所以要接受懲罰。承受血肉紛離的痛楚。

蜷縮身體在床上打滾。她咬住被子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

為何這麽的痛。這麽的痛。比死還要難受的痛。她為什麽一定要承受這樣的痛,如果這樣,寧肯放棄生命也不願意再忍受。傷的是自己,痛的也是自己,什麽愛或不愛,都是假的,那麽多失敗的經驗和慘痛的案例都告訴了你結局,可悲的是,若不親身去重覆這些悲劇,簡直無事可做,你的堅持,究竟等來了什麽?幹脆死了算了。反正你也一直像個死人,行屍走肉,枉費母親的愛卻無法回報。

藍子落你去死吧……

終於母親推門而入。

“媽媽!”她大叫,難以忍受疼痛兼秘密被發現的驚恐。

母親已經嚎啕大哭,“啊,我的落落,落落,你怎麽了……昭科!昭科!”

父親跑進來,人連同被褥一並抱起,對著母親大喝,“叫救護車!”

*********************

一切都靜止了。

她夢見自己在做夢。夢見自己躺在一張大而潔白的床上,在做一個溫暖美麗的夢。她對自己說,藍子落,不要相信吧,那是夢,記住,無論看到什麽都不要相信,因為你的思緒正在夢中。

夢裏的她答應了,但還是義無反顧的走進了夢裏。

是同樣的夢。明晃晃蔚藍的海水,在溫暖燦爛的陽光下蕩漾,橘紅色的金魚,但那絕不是珍瑪小姐,悠游其中。

她對自己說,藍子落,你做了一個同樣的夢。嗯,現在醒過來吧。

手臂上吊著點滴,穿粉色工作裝的護士小姐正在住院記錄本上登記。她很年輕。很可愛。

“我怎麽了?”她問道。

女孩重新看了一遍記錄,“王小姐,你懷孕了。”她的笑容很好看,並且有兩個酒窩,露出兩排貝殼一般漂亮的牙齒,“寶寶很健康,正在慢慢長大。”

王小姐……

藍子落的眼神逐漸渙散,她問自己,藍子落,這是在夢裏,還是在現實裏?

護士小姐變成了一條金魚,啪嗒一聲,落在地板上,劈裏啪啦的掙紮。

是夢。一定是夢。那麽繼續睡一會兒好不好。不去追究。不去探究。該醒來的時候自然會醒來。

這一次藍子落真的醒了。

看到淡粉的病房,淡粉的天花和淡粉的護士小姐。她正在調整點滴,看到她醒來,笑笑,“王小姐,你又睡著了,餓不餓?”

“我怎麽了?”她問。

護士笑了,“呵呵,怎麽每醒來一次都問同樣的問題,你要做媽媽了。恭喜你。”

藍子落咬住唇角,疼痛然後出血。

護士驚異的看著她。

藍子落笑笑,“沒什麽,老是覺得自己在做夢。”

女孩又笑,“是麻藥的問題。沒關系,博士新開發的藥只會減少疼痛,但不會傷害母親和胎兒。我扶你起來,吃點東西好嗎?”

藍子落還是有些混沌,“它……我是說我和它都很好嗎?”

女孩似乎不明白她的問題,只是笑笑,“對,你們都很好。”

藍子落起身,頭有點暈,然而已經不痛,內心詫異然而安寂。

“扶我去窗口站一下。”

“好。”

窗外風景很好,大片的草地,病人一律穿得淡粉,在草地或樹蔭下。暖風浮動,寒冬似乎還很遙遠。

枝枝葉葉,花花草草,醫生、病人、家屬……所有的一切都和諧在她眼前。包括她腹中明顯比她堅定萬倍的受精卵。

它如此堅決,一定要出生,它決定要選擇這個世界,並且不給它的載體——她這個將被稱作母親的人一絲的機會,還未出生就已經大勝兩個回合。

也許它正是順應自然。

也許自然萬物都早早給她昭示,一個新的生命將借由她的身體面世,是她自我欺騙,感應了所有卻選擇傷害和回避。

閉緊雙眼,讓風吹揚了自己,頭發,病袍,以及心境。

“好吧。你贏了。”她說。

十四、藕斷

藍子落一開始就挨了一巴掌。

說實話,不重。歷經兩次生不如死的痛,她的承受力明顯得到了很大的提高。這一巴掌幾乎算溫柔。

並且她對自己說,父親並不舍得真的打她。他只是生氣,因她令他失望以至於絕地。

藍子落沒有回應。只是坐在病床上。頭發很亂,但看上去還是有種古典的美感。

“你從小乖巧,骨子裏卻倔得異於常人。落落,你不能生下它,你會害了它,更會害了自己。”父親聲音出奇的平和。

藍子落沒有擡頭,“爸爸,我已經決定了。這是我的選擇。”

“我可以知道理由嗎!”他真的努力控制了自己的情緒,然而巨大的失望還是令他失控,聲音在平和和激憤中起起伏伏,聽上去跌宕而怪異。

是的。父親其實並不舍得對我發火。藍子落在心裏說。

“沒有理由。我只是尊重它的選擇。”

“它的選擇?它有思想嗎,它有感情嗎,它憑什麽做選擇!!”父親終於吼起來了,雙眼猩紅,額頭青筋一下一下的跳,“那是你自己,古典傳統的外表裏面全是特立獨行愚昧無知的怪異,你為什麽是我的女兒!有哪個女孩子會有你這樣令父母傷心,不要以為我不知道那一年發生了什麽,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最近發生了什麽,不要以為你的父親已經老到糊塗!!”。

即使是藍子落也忍不住要失控,他根本從來也沒有真正愛過關心過自己的女兒,他從來不問她開不開心,幸不幸福,他從頭到尾要的都是藍這個姓氏以及這個姓氏被冠上的所有榮耀。

他一定憤恨她不是個男孩,更憤恨她即使不是個男孩卻也毫不關心自己在藍氏的地位,無法為他帶來家族的榮譽,並且如此的怪異、麻煩,讓他丟臉。

她很想大喊,要不是看到倚在門口掉淚的母親,她也許真的會吼出心底的話語。然而她不能,不想讓母親傷心,不想讓她那顆破碎的心最終被痛苦研磨成粉末。

“你知道項平原是無辜的。”她擦掉眼淚,聲音沙啞,喉嚨裏有血的腥甜,“是我的無知和你的殘忍陷害了他。你不是為了保護我,也不是為了藍氏的顏面,你只是為了自己。爸爸,我一直很敬愛你,然而我們都令彼此失望。你從來沒有看清楚過自己的女兒,從一開始就不曾嘗試要了解她。”

父親氣的發抖,擡起巴掌,卻沒有揮下來。

“我已經堅決的嘗試殺死它,兩次。現在我也堅決的讓它出生。它以後會問我,媽媽,你為什麽要殺了我,我會用一生的時間來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爸爸,我很堅決,像曾經要殺死它的心一樣堅決,我會盡一切努力保護它,我願意付出生命。”

“我不知道你為什麽這麽愚蠢。”

“爸爸,因為你不是女人。”

“我絕不可能答應!”

“好吧,”藍子落擡頭,頭發順著肩膀滑動,“爺爺已經答應。他想要見自己的曾孫。”

********************

早餐吃了燕麥粥,裏面加了甜牛奶,藍子落握著細膩的青花瓷勺柄,披一件厚厚的羊絨披肩,蜷在沙發上,茶幾上的加濕器絲絲的溫柔的響著,淡雅的香薰彌漫在空氣裏,香香的,暖暖的。

她最近很懶,懶得起床,懶得梳頭,懶得穿衣服,就一直睡袍加披肩,趿著毛茸茸的虎頭棉拖鞋游蕩在豪華病房裏。完全不像以往的藍子落。簡直要因此而內疚起來了。

這裏委實不該叫做病房,因為過於華麗,像一座小型宮殿。一個貼身護士,負責她飲食起居,與媽媽年紀相仿,把她照顧的無微不至。

藍子落的身體被調理的很好。

它似乎也不怎麽打擾她。很安靜。有時候藍子落甚至忘記了它的存在,或是偶爾懷疑,它是不是已經決定離開。

護士阿姨說,子落小姐,它很好,很健康,正在漸漸長大。

怎麽我一點反應也沒有?

護士阿姨笑,它可能天生喜靜,就跟小姐一樣。

子落也笑,我媽媽說我沒出生時很折騰的,她還以為是個男孩呢。

男孩女孩都好。

我不希望爺爺對它有任何期待,不希望它如同我一樣卷入爺爺、藍氏以及爸爸的戰爭。可是我卻又需要借助爺爺和藍氏的力量來保全它。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嗯。我相信,一切都有定因,何況這是它的選擇。

護士又笑,小姐你信命?

藍子落彎身放下瓷碗,護士有些緊張,這些讓我來做,老爺子吩咐了,不能有任何閃失。

子落莞爾,不必擔心,這是我和它的緣分,無法強求。

護士笑,子落小姐,你最近愛笑了。

嗯,她點頭,內心很安靜,也很平和。

你的狀態不錯。

嗯……

她瞇著眼睛,歪在沙發上睡著了。

********************

新一期樓宇開盤的時候,歐陽開車來接她。

順便帶來了禮服。

紫色的綢緞長旗袍,顏色並不明亮,也不顯得格外高調。藍子落的身材還沒有開始膨/脹,不過穿進去之後她才發現,旗袍雖然收腰,但並不緊致壓迫。

頭發挽起來。瘦了一些,下巴尖尖,但臉色明顯的好多了。兩邊腮紅紅的,似暈染了桃花。這種從內裏散發出來的艷麗是以往從未有的。這是它送來的禮物。

化解了她神情裏的倔強和格格不入,把這些變成不易察覺的內在。也許只要她偽裝的好,沒有人會發覺藍子落其實是個一身怪癖的人。

那張古典恬靜的臉變得愈加柔、愈加靜。

變化這麽多,這麽快,難以想象。

她終於開始明白母親的話,孕育新生正是女人的新生。

出門之前,歐陽把一件白色的皮草小鬥篷披到她身上。並且極難得的笑了下。

“笑什麽?”她問。聲音依舊認真,卻不至於那般嚴肅。她發現自己已經不自覺的變溫柔了。

“從未見子落小姐這麽穿過。”

“覺得怎麽樣?”

“很美。”

子落笑,“謝謝。”

還是忍不住要在鏡子裏看一下,嘴巴揚一下,“作為一個女人我的失敗之處就是,以前從未這樣穿過。”

她現在才發覺,項平原的話是對的,她的確是驕傲的,鏡子裏的她是驕傲的,無論怎麽變,那點驕傲似乎都像一顆痣一樣停留在那裏。讓人第一眼就看到。

藍子落,你依舊是一個公主。

挽著爺爺的手臂走在展廳裏,她的心也還是很安靜。她不去想爺爺的用意在哪裏,她出現在這裏的用途是什麽。

爺爺也並沒有提一個字。只是囑咐她慢慢走,不著急。

藍子落決定順從自然,不積極,不配合,哪怕這是一種逃避而不負責任的態度。

她想這才是適合她的,也許她正適合這樣的心態。

袁尚出現在這裏。

藍子落很自然的跟他打招呼。沒有過問緣由。

他似乎也沒有多少訝異,對待爺爺的態度客套而恭敬。

“你們上次一同演奏,很精彩。”

“有幸您看過。”

藍鏡銘笑,“看得電視直播。”

藍子落不多話,表情自然。沒有笑,也不冷清。

歐陽走上來,爺爺便一同轉身離開,“落落,那裏有鋼琴,你可以去彈。”

藍子落點點頭。

然而她並沒有去。

“最近好嗎?”袁尚說,笑瞇瞇的,“你越來越美了。”

“還好。”她找了把椅子坐下來。有點累。

“你回去了藍氏?不會真的打算接管吧?你要放棄音樂。”

他不明白,她對音樂的執著是在父親的教鞭下形成的。至於天賦,大約只是比別人更努力,然後變得更精通了而已。

“我沒有經商的天賦,爺爺也不會做這麽愚蠢的事。”

“你出現在這裏,總該有原因的吧。”

“嗯,爺爺希望物色個好男人,把我嫁出去。”

袁尚徑自笑。

藍子落本也想笑,然而心裏咯噔了一下,項平原來了。

她無端就覺得空氣裏多了一股機油味,讓她的胃開始翻騰。她並不想在這裏給爺爺增添麻煩。

她無法漠視這個男人的存在。從前對他的愧疚沒有消散,然而現在也生出了幾多怨恨。

也許他們的磁場剛好容易激撞吧。

她的淡定平和也跟著一股腦兒的消散,藍子落只想馬上離開。不由自主的起身,不由自主的邁步。

不想再遇到他,哪怕在同一片時空。這意味著你還沒有放下。

袁尚攙住她,“我送你。”

她搖搖頭。很堅定。

“你好,藍小姐。”項平原說。

“你好。”她雖然夠頎長,在魁梧的他面前,總還是需要仰望。所有她只盯著他的領帶看,寶藍色的,很襯他的西裝。

“你更漂亮了。”聽上去總覺得有些諷刺。

“謝謝。再見。”藍子落越過他。

“好久沒見你了。原來是回藍氏了。”項平原跟上來。

藍子落沒有回答。

她還是這麽驕傲。

項平原貼在她耳朵上,“知道你看上去多麽誘/人嗎?”

藍子落推開他,“請你自重!”不過她的氣息已經不穩,耳朵也紅了。

項平原目睹她和袁尚親切交談時生出的那股子酸,才終於漸漸消散了一部分,“我有多重,你不知道?”唉,這該死而令人著魔的語氣。

他是個男人。再多的恩怨情仇,也抵不過對她的欲/望。

大廳裏人來人往。

他知道自己不該在這時候生出了想要擁抱她的想法,並且持續的叫宣著。

“不要出現在我面前。我們最好是永遠都不要碰到。”藍子落靜靜的說,語氣平寂,聽上去很冷。

“今天只是巧合。你的名頭太大,我想不遇到你都難。”好吧,語氣有點酸,且有點自卑。

藍子落撇開視線。不想看這個人。幾至於要恨了。

會場忽然陷入黑暗中。

她也在瞬間被擁入懷裏。

斷電了。

這是神賜的機遇,項平原怎麽會放過。

她差一點叫出來,嘴巴即被堵上,他的吻熱烈而激纏,胯/間硬/生生的抵住她。這令人羞恥而se/情的擁抱。

藍子落掙紮。

“就抱一下,就抱一下。”項平原停住了吻。

“電路有點小故障,非常抱歉,請等待一分鐘。”廣播說。

藍子落根本來不及計算時間,她只是知道這60秒,項平原一秒也沒有浪費,而她1秒也沒有停止過劇烈的心跳。

然後他放開了她。

燈重新雪亮,輝煌整個大廳。

所有人衣冠楚楚。

包括項平原和藍子落。

她看上去很生氣。在燈亮起的那一刻。爾後瞬間消散。

她往前走,似乎剛剛所有一切都未曾發生。

項平原回轉身,盯住她驕傲的背影。

迅速的追上去,在走廊裏,握住她手腕。很用力將她拖去了安全梯間,聲控燈很靈敏的亮起來。

藍子落發現自己竟然下意識的首先捂住了腹部。覺得自己表現的太明顯了,即悻悻的放開了手。她打算表現的自然一些。

“回去藍氏對你沒有什麽好處。”他盯著她的臉,那緋紅的桃花暈以及顧盼間的神情。老實說,當他年少時,他實在覺得藍子落就是畫裏的人兒。

“你管的太多了。”她說,聲音還算溫柔。

“我不能管你?”她竟然不看他。

項平原擡起她的下巴,他實在覺得應該先讓他好好的吻她一番,再進行其他所謂對話,她身上的味道很難讓他集中註意力。

她沒有掙紮,順從了他手指的力量,擡頭仰望她,哦,真喜歡她這副姿態,乖乖的,最美麗的睫毛,還有下巴帶給手指的美好觸感。

“好吧,項平原,請你認清現實,好好的分析然後來說說看,你是藍子落什麽人,憑什麽要來管?”

如果她驕傲的嘴巴不說出這些驕傲的話語裏,也許她就不是藍家的小姐了。

項平原不由得想起當年,十二歲的藍子落是怎麽在他面前像個驕傲的公主一樣冷冰冰的走來走去。

如果後來她的剖白是真的,那個時候他已經吸引了這未成年的小女孩,他也許才真應該好好的驕傲一下。

“不是說喜歡我嗎,不是說小時候就想得到我嗎?”項平原很無賴的笑,把她懷裏帶了帶。

藍子落擡起手,打掉她下巴上輕輕摩挲的手指,偏過頭,“我們不是說好一切都結束了嗎?你不再記恨我當年的過錯,我也不會出現在你的面前。”

“怎麽可能那麽容易?”他仍是用手指輕輕捏著她的下巴讓她正視他,“我反悔了。”

“誰允許你反悔!項平原,你結婚了,你憑什麽認為我還要稀罕你!”藍子落竟然真的生了氣,她捂住肚子驚訝的反省,怎麽會這樣……

項平原反而得意的笑起來,“我真是不能明白,像你這樣的高貴小姐,怎麽會喜歡上我這種下裏巴人……你當年是不是xing早熟?”

項平原心裏這麽想,就如實的問了出來。但在藍子落聽來,根本就是侮辱,她又羞又急,忍不住一腳跺他鞋子上,“放開我!”

“不放。”男人撩起她耳際一撮頭發。

“你要做什麽!”也許孕婦真的容易情緒波動很大,藍子落發現越來越難以控制自己,她甚至想揚起拳頭發洩一下,“項平原,你到底要做什麽!”

“我要吻你……”他的吻已經落下來。

藍子落一邊掙紮,一遍抗議,“你剛剛才吻過……”

“那不算。”男人的手摸進了她的豐盈。

藍子落嚶嚀一聲,被吻的七暈八素。

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貼在他胸口,發覺他身體的震顫,纖細美麗的手指便一路滑下去。

項平原停住吻,眼神濃烈的看著她,“像個小蕩/婦。前後反差這麽大——”他停住了,因為她的手到達了腹部糾結的肌肉,再往下一點點,一點點,他心裏叫喧。

藍子落沒有羞恥感,在他面前,她沒有。

只是踮起腳,輕輕問,“要嗎?”

彼此雙目膠結。項平原笑,表情怪異的笑。他已經勃/發了。

藍子落的手指又往下了一點,項平原濃重的呼吸了一下。她的手順利的越過皮帶,一把抓住了他。

項平原一邊親吻她的耳朵,一邊發出急促的呼吸聲。藍子落臉紅了,她的手開始上下運動,男人在她耳邊發出呻//吟,藍子落覺得很好聽,因為每一聲都是項平原發出的。

這是她第一次取悅他。

“還要嗎?”她輕輕問。

男人看著她,沒有開口。她繼續。

直到他開始痙攣,項平原才低吼了一句,“藍子落,我快瘋了。”

他在她手裏解放。

藍子落半握著拳頭,把手抽/出/來,滿手心他的汁液。

項平原看著她,“這麽大膽。”

“你的子孫後代。”藍子落微笑,“我去洗手。”

項平原扯住她,一陣激烈的吻。

“我會盡快結婚。”藍子落無法抵禦他,只好就在吻中把話說完,“我們徹底的結束吧,既然你已經決定原諒我。”

男人終於停下來,“你要嫁給誰,那個拉二胡的?!”

“是小提琴。”她糾正。

“對,我沒有你們那麽有文化!”他諷刺的回敬。

藍子落所有的話便頓住了。長時間的沈默。

“我去洗手。”她掙脫他,突然想要流淚。急急的走。

為什麽情緒這麽難駕馭了?

一個趔趄。被一只長手臂撈住。

男人皺皺眉。

藍子落推開他的手,“謝謝。”冷淡而嚴肅。

項平原還是走在前面,為她打開了安全梯的門。

看著她急急的往洗手間走,他只好一路跟過去,想到自己不能進去,就悻悻的站在門口等。也不知道為什麽要等。進進出出的女性瞪著他,他不管,徑自等在那裏。

很久之後,藍子落才出來。

看到他,有點驚訝。

“在這裏幹嘛?”

“剛剛摸到你的腰,你好像長了不少肉,臉也長肉了。”項平原說,“這樣胖下去,那個小白臉會娶你嗎?”

藍子落摸摸自己的臉,“放心吧,三個月內我一定嫁!”

就算她不嫁,爺爺也會把她嫁出去的。

藍子落悶悶的轉身走了。

想要裝著不在乎。然而,那也只是裝著而已。

項平原又一次守望她的背影。

她像是幸福又遙遠的彼岸。需要一個勇敢的男人跋山涉水,全力奔赴。

********************

是不是捆綁了自己很久,然後思想也會真的被捆綁。

藍子落安靜下來的時候,想想自己在項平原面前的表現,很挫敗。有時候她問自己,什麽才是你真正想要的。

她的心不肯回答。

是不是想要的太多了?她又問。

這種事,也許答案同逃避一樣令人難堪。

爺爺偶爾會電話過來,詢問她的身體狀況。

他比較關心他的重孫。因為他對自己目前的繼承人不甚滿意。

藍子落覺得,爺爺把某些期待轉移到了這個未出生的孩子身上。她無力改變。

事實上,她也正可鄙的利用了這一點,來協助這個新生命的生存計劃。

藍子落相信,如果不是爺爺力撐,父親極有可能用一根棍子來殺死它。

現在,她和它一樣積極地實施生存計劃。仿佛她從來也沒有試圖殺死過它一樣。

決定一旦做了,就應該按照最初的意志執行。她不想後悔,不想反悔——不想像某人一樣。

爺爺問,“袁尚這個年輕人怎麽樣?”

藍子落開始知道,在她肚子大起來之前,她是必定要嫁掉的。爺爺從來沒有問過,孩子的父親是誰。他或者根本不關心,或者早已知道。

或者兩者都有。

無論哪一種,這都意味著,她將迅速嫁掉,並且隨便哪一個人選。她作為它的載體,有責任和義務給它法定的身份。

爺爺只希望得到一個健康、並且能繼承他產業的重孫。他已經對他尚存的幾個孫女完全失去信心。

“他是我不想欺騙的人。”藍子落回答。

我其實可以把它放在我的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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