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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而牽住她的手腕,拖著她像拖個逃跑的犯人,路過那只灰綠色的行李箱,順手抄起來。

**********

藍子落蹲在他腳邊用鑷子往外夾玻璃碎片。

有點疼。但這不是重點。項平原皺皺眉頭。俯視著她。

她摘掉了手套,就放在他腿邊的臺階上,離他憤怒的手指只有幾厘米遠。她光裸纖細的手指碰觸他的大腳,簡直是一種摧殘,那種過於溫柔的撫觸,在他看來就是一種勾引。

藍子落的每一個動作都是他的忍耐。

風裏全是她的味道。整個初夏的園子裏都是她的味道。

重點是,她蹲在那裏的姿勢,讓長裙把上身勒緊。即使扣子扣到了脖子底下,可是他知道藍子落胸前的渾圓有多麽堅實和柔軟。可以哺育很多健康的孩子。

項平原低低的叫了一聲。

“對不起。”藍子落面無表情的說。她手裏的鑷子夾住一根細長的玻璃碴,“疼嗎?”

項平原只好濃烈的看著她。

他控制不了自己了。她對他的誘惑和吸引使他完全無法自控自制。這當然來自xing,並且無法解釋清楚。

當她還是一個尚未長成的少女,他就開始被她的每一個動作引發遐想和沖動。

這些,是在任何別的女人那裏無法得到的。

他曾經很不明白,現在也依舊不明白。不過,他不必再忍耐和思考。現在的藍子落觸手可及。

項平原奪過她手裏的鑷子並且扔到了旁邊,抓住她光裸的手,然後按到自己叫喧的欲望上。

他濃烈的看著她,“這裏疼。”他說。

藍子落的臉添了顏色。半江瑟瑟半江紅。

“呃,”她頓了頓,聲音有點顫抖,“今天是我去做義工的日子。我不能再錯過。”

項平原的另一只手已經撫上她的臉龐。他的大腦在瘋狂的充血,完全漠視了她的解釋,“你可以先和我做i,然後我送你去。或者我送你去,我們在車上做i。你可以選擇一個。”

藍子落為這些過分坦誠的話語而呼吸急促。

這大約是項平原唯一得意的事,那就是,就xing而言,藍子落似乎也無法抗拒他,無論她穿得多麽像個修女。

但凡禁忌的東西,似乎總是格外誘人。

他迅速拉過她,一邊激烈的吻,一邊開始撕扯她的裙子。

“你不能在這裏。”她在抗拒他。

項平原不會再給她任何機會。

他的視線熾熱了整座園子,連空氣也氤氳起來。

他看到了那個廢舊的倉庫。

裂開嘴巴笑起來,“我們當然不會在戶外。我是個很保守的男人。”

五、綠陰生晝靜

孩子們盛情迎接她。

藍子落似乎對此有些手足無措。她的臉上浮動些許紅暈,這令她幾乎要難堪起來。

沒有人會明白,接受孩子們的喜愛到底會令她有多麽難堪。

不修邊幅的項平原抱了雙臂,倚在他的黑色保時捷上。舊牛仔挽著褲腿,露著一小截毛茸茸的小腿。腳上一雙黑色布鞋,上身潦草的套了一件灰藍色翻領T恤。

他看著藍子落,嘴上裂開泛舊的笑。好笑。

藍子落終於還是被簇擁著走去鋼琴旁。

她摘掉手套,坐下來,並且終於獲得了平靜。

她的手指尋到了自由。

於是她也微微抿起唇角,仿佛內心隱秘的無法說出口的快樂。無法與任何人共享的心事,若有可能,則是天地萬物,還有飄在空氣裏的音符,可以略略窺探。

這種神情讓人覺得遙遠。

某個瞬間,項平原非常想弄醒她,讓藍子落從自我的空間裏走出來。至少不能把他排除在外。

現在她是屬於他的。所以她的獨冥也應該屬於他。

被孩子包圍的藍子落異常好看。她靈動的手指也異常好看。當然,還有頭發,還有睫毛,還有唇,頸部。

項平原終於說服自己停下來。他樂呵呵的露著白牙,靠在門邊上,把視線恣意的放逐過來。

十三歲的藍子落每次練琴都要把琴房的厚窗簾拉上。讓他恨不能把那大大的窗簾剪碎。

現在他可以任意的觀賞她彈琴的樣子。

真不能明白,她也沒有長得多麽魅惑,頂多算是純良靈秀——當然這是一種假象,項平原想——藍子落有本事讓他每個眼神都欲罷不能。這讓他想起蘿蔔白菜那句曠古名言。

風從窗子裏鉆進來,它們在撩撥她的頭發。她沒有像往常一樣把頭發盤的光潔認真,而是洩露了幾縷。但也許是之前的胡鬧讓她不太有時間盤結好。

那一絲頭發在她腮邊盤旋。

項平原開始妒忌這初夏的暖風。於是他不由分說走了上去,拖著答答的步子。沈浸在自己世界裏的藍子落沒有發現異物正在靠近,只是那些小孩子們微微張著嘴,略帶恐懼的為這頭人高馬大的怪叔叔讓了路。

項平原捏住那縷頭發,塞到她耳後。

細軟的發絲在他粗糙油黑的大手裏,勾剌了一塊繭皮。藍子落終於被驚醒了,不過琴聲並沒有紊亂,而是終結了一個尾音之後,停下來。

“你做什麽?”她揚起側臉,並不友善的眼神。項平原有些不太能接受,要知道,他們二十分鐘前還在親熱,就在十二年前事發的舊倉庫裏。

藍昭科沒有拆掉它,他覺得非常感激。

“我怕你被這幾根頭發騷擾。”他露出森森白牙,順帶一笑。

“是你在騷擾我,先生。”語氣輕盈,她垂下頭,撿起手套,往手上戴。

“先生?”他呵呵得笑了幾聲,“我們才剛親熱完,哎,馬上就對我這麽生疏了?”

藍子落的手頓了一下,然後繼續戴手套。

項平原則不時瞟瞟她漂亮的手指。他想,藍子落也許非常想要給他一巴掌。

項平原覺得自己不會跟她計較的。他正好心情不錯。因為他們之前的那場纏綿,非常刺激懷舊並且和諧。

他把大手放去她的肩膀,那裏有厚厚的布料阻隔他的觸感。他看著藍子落扣到脖子底下去的長裙,“哎,我說都夏天了,你還穿這麽不透氣的裙子,你不熱嗎?”

藍子落低著頭,不回答。但是呼吸有點急促,似是在忍住憤怒。

項平原高高站著,看她起伏的胸脯。然後覺得滿意。

其實他也只是說說而已。

事實上他異常滿意她這身行頭,從頭包到腳,一絲春光也不會露給別的任何人。

當然除了他,藍子落的擁有者和享有者,因為盡情享用過長裙之內的美好,所以這些布料完全無法阻隔他可以透視的想象。

“行了。回去吧。我晚上還有事要忙。”他看了一眼那些小朋友,他們正不滿意的嘟著嘴巴,卻又不太敢表現出來。項平原得意的轉移了視線。

“你先回去吧。我晚一點再走。”藍子落感覺到肩膀上的手增加了一些力氣。

“不行。我們得一起回去。”

“我不會逃走的。”她冷冷淡淡的搶白了一句,“我不會完全失去自由了吧。”

項平原眼神冷了下來,“我去撒尿。”他轉身走了出去。

**********

孩子們一邊吃她帶來的零食,一邊求她多留一會兒。

藍子落不知道他們是真心的喜歡她,還是喜歡她所代表的食物與音樂。

有時候她會想,這個世界完全不需要她。然後她又開始想,擁有這種心態的人是不是有些輕度抑郁。

孩子們終究還是漸漸忘了她。食物比她更加可愛和可靠。他們和同伴之間彼此搶奪和嬉戲。那是藍子落無法進入的童年世界。

她起身,走開。

在庭院裏遇到胡堯。他抱著一個魚缸,魚缸裏有一條紅色的金魚,腫著大大的眼泡。

“它的尾巴正在潰爛。”胡堯笑笑,唇角一顆小小的黑色的痣,令他的笑看上去格外憂傷,“我想它得了抑郁癥,知道嗎,它已經幾次自殺未遂。”

藍子落雙手交握,垂在身前,她沒有聽懂胡堯話裏的意思。

年輕的男人笑起來,眼神微微瞇著,讓人覺得他是在編織一個謊言,“它已經好幾次從魚缸裏跳出來,試圖窒息而死。但是,我還是救了它。”

“哦。”藍子落點點頭,她認真的看著那條魚,“我想它需要一點維生素。”她真心這麽覺得。

胡堯點點頭,表示認同,他一邊抱著魚缸,一邊示意她跟他走。

“你有很久沒來了吧。”他說。

“嗯。有點別的事。”藍子落含糊而果斷的回答。

風正拖著慵懶飄渺的身體在天地裏低吟,這個住滿孩子的寬敞的舊庭院正在呼吸著新鮮的夏天。石階的隙縫裏生出了遒勁的綠草。

藍子落感覺有點徜徉,她正跟著抱了一個魚缸的院長四處轉悠。

院長忽然問到有關音樂會的事。

藍子落笑笑,有時候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鋼琴和音樂。很多時候,它們似乎僅僅是一種寄托,因為除了這些,仿佛我便不存在了。

胡堯隔著玻璃鋼挑 逗那條抑郁寡歡的金魚,“你對音樂是極有天分的。”

藍子落擡頭看了他一眼,認真的對他的讚美表示感激,“我是在父親的強迫下練琴的。”

胡堯頓住腳步,不肯再往前走。

藍子落轉正身看過去,項平原正站在彼端,不悅的盯著他們,然後手往上一帶,拉上了褲子拉鏈。

藍子落避開眼神,“我還是回去吧。再見。”

胡堯點點頭,“不要放棄音樂啊。不然我和孩子們從哪兒弄那麽多捐款啊。”他笑笑。

藍子落點點頭。嚴肅認真。“再見。”

胡堯把金魚缸往她手裏一放。

沈甸甸的。

“子落,幫忙治療一下它的抑郁吧。每天彈鋼琴給它聽。”抓抓頭發,笑了一下,轉身離開。

他穿得是寬大的印度式麻布開衫,衣擺在風裏招搖,像是揮手道別。

胡堯院長的憂傷總是帶了一點無法企及的清淡滑稽。

藍子落低頭看看那尾金魚,它轉了一個身,向另一個方向游動,輕飄飄的,似是虛渺的憂煩。

項平原走了過來。帶來一陣山土的氣息。

“你們認識多久了。”他問。

“很多年了。”藍子落沒擡頭。

“他看上去對你挺感興趣的。”

“嗯。”她點點頭,“我給他們捐款。”

********************

車子開得平穩無聲,魚缸裏的水略略的震動波紋和水花。得了抑郁癥的金魚不安的游動或是安靜。

藍子落把它抱在腿上。幸好它沒有眼瞼,否則一定高頻率的眨動。

“以後不要去了。”項平原說。

“我可以坐公車去。我會準時回來。”藍子落擡頭看他長滿胡茬的下巴。像春草。長得真快,早上似乎還沒有這麽長。

“是不是我的每句話都需要重覆幾次,你才能了解我是認真的。”項平原一個急剎車之後,冷淡而憤怒的說。

他忘記了那條可憐的金魚。

魚缸裏的水瞬間湧出,打濕了她的裙子。

藍子落沒有吭聲。項平原的眉頭則皺了起來。

短暫的沈默。讓車裏的每個空氣分子都緊張的震動。藍子落覺得自己似乎看到了它們在不安的舞蹈。

“我想把錢還給你。院長曾經幫我開音樂會。他願意繼續幫助我。我想把那些錢還給你。”她抱著魚缸,低著頭,覺得自己雙眼有點熱辣。

“知道你欠我什麽嗎!僅僅是錢嗎!別做夢了,藍子落!”他一只手握住方向盤,臉色有些猙獰,“你就是做一輩子Ji女也還不清。”

金魚在所剩無幾的水裏掙紮,終於一下子蹦了出來。

藍子落慌忙在車廂裏尋找。它落去了項平原的腿下。而他也發現了。

但項平原僅僅淡淡的看著她。藍子落試圖伸過去的手停在半空裏。

她極有誠意的收了回來。

如果它真的想死,就應該放棄跳躍,混亂她的視線和惻隱之心。得了抑郁癥的金魚,也許僅僅喜歡的就是自殺,並且未遂。

“我以後不會去了。”她沙沙的聲音。

項平原俯身,夾起了那條濕潤光滑的魚,然後啪一聲扔進了浴缸裏。

金魚繼續跳躍。它在渴望水。

“我知道你恨我。你可以把我也送去監獄。”她忽然說。

這句話像一根刺一樣插/進了項平原的心。

他的心早已堅硬無比。詭異的藍子落卻尋到了一條最柔軟的縫隙準確的插/進了一根刺。

他想起他挨得那些打。監獄裏最備受鄙視的就是強jian犯,而最令人畏懼的就是殺人犯。他受的種種非人折磨,就像電影一樣在眼前亂晃。

“你知道什麽是監獄嗎!你知道嗎!那是生不如死的地方!”項平原的眼睛忽然暴戾的發紅,“知道嗎,為了讓我認罪,他們把這麽厚的書墊在我胸膛上,然後用開煤礦的大錘一下一下錘下來。一點傷痕都沒有。”

他一邊錘著胸口,一邊哈哈笑起來,“知道是什麽感覺嗎……我一個沒文化的土豹子還真不知道要怎麽形容。你真應該進去嘗試一下,這樣你就會明白,比起那裏,被我強jian簡直是種幸福!”

藍子落的眼淚落了下來。

她無法繼續聽下去。打開車門,抱著魚缸跳了下去。

真不幸,她被自己的長裙絆了一跤,不過她還是很快爬起來。往前跑。

午後的太陽讓她的眼淚很快幹涸,亞熱帶的季風帶著海洋性的氣溫撲打她的靈魂。

她知道自己做錯了。十二年前的那個巨大錯誤根本無法去後悔。而現在,她也沒有辦法去補救。那是個無法回頭的死亡一般的錯誤。今後無論她做什麽,也無法改變它真切淒厲的面目。

它是個無法進入輪回的游魂,寒冷並且尋不到前世。

項平原說的對。她的裙子是在太過厚重,不適宜在夏天穿著。只是此前她絕少有機會在夏日的太陽底下奔跑,她總是呆在家裏,車裏,冷氣裏或是暖氣裏。她永遠呆在24.5攝氏度的恒溫裏。

她沒有跑多久,就被項平原攫住。

面對面,大口的呼吸。臉都被曬得通紅,汗流浹背。藍子落氣喘的厲害,胸脯急劇的起伏,她扣到脖子底下的紐扣像一根絞刑用的繩子卡在她脖子上。感覺要被窒息了。

項平原罵了一句娘,急忙為她解扣子。一顆,兩顆,三顆。解放。

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臉色漸漸好起來。

最終他們也沒有講話。

去商場買了幾只水,藍子落沒有錢,尷尬的站在那兒。

她不願意向他求救,尤其因為錢。

項平原大大剌剌的穿過排隊的人群,挨近她站著,口袋裏掏出一把卡,往櫃臺上一堆,然後抽了一張出來。

他們神情、舉止以及穿著,在別人眼裏是奇怪而可以理解的。帶著舊時代的氣息,像依舊青蔥的老者,被時光拋在了過往。

他們站在一起非常和諧。像一張泛黃的舊明信片。風景已垂垂老矣,畫中人依舊年盛美麗。

**********

藍子落往魚缸裏倒礦泉水。瓶蓋還是他擰開的。

項平原一邊大口喝水,一邊看她躲在手套裏的手。

金魚在水裏漂浮起來,它理所當然的享受了這種待遇。

車子重新發動。

一路無語。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回到家。

藍子落下車就抱著魚缸上了樓。

項平原剛剛在車庫裏停好車,就有一輛貨運車開了進來。

他們幾位小心的往下搬東西。看上去巨大而貴重。

落了地,得以窺視全貌。

是一臺象牙色的鋼琴。已經舊了。就像他買來放在賀蘭公寓裏的那架。

他太熟悉它了。因為那是屬於藍子落的。

山脈走過來,輕聲問,“二叔,你買的?”

帶著黃色遮陽帽的男孩一邊指揮工人往樓上搬,一邊回道,“是胡堯院長讓送來的,給藍子落小姐,麻煩您給簽收一下。”

項平原眉頭皺了一下。眼神濃烈。背對著他們沒有回頭。

項山脈則友好的笑了笑,操著洋腔洋調的國語,“我來吧。”

“賀蘭嬸嬸說晚上在家宴請那位德國汽車商,讓準備一下。二叔?”項山脈回頭,項平原已經沒了蹤影。

他撅了撅嘴,把耳機扯了一下,不滿的瞪著二樓。

藍子落真是個可惡的女人。

他真的決定要教訓一下她。

********************

項山脈的情商似乎還停留在搞惡作劇的壞小孩階段。

愛憎分明並非壞事。

然而不好的是,這個世界上的愛恨是否真的有一個明確的界線。就像童年時代同桌劃下的那條執拗天真的粉筆痕。

然而唯一明確的是,愛與恨,是這世界上界線最為神秘和模糊的一組相對。

藍子落沒有鎖門。

她的世界裏天地敞亮。

項山脈推門而入,首先聽到的是嘩嘩的水聲,來自浴室。

一個女人的房間以一種靜謐氤氳的姿態迎接了他。一切都帶著捉摸不住的芳香,和異性超乎尋常的神秘,一切都井然有序,幹凈柔軟並且迷蒙。

藍子落換下的衣服像一層蟬蛻,在他視線裏透明起來,仿佛它是躺在床上,而不是被人隨意拋擲在這裏。還有她的手套,安放在長裙一側,像安靜而局促的少女。

項山脈想起他偷走的藍子落的手套。

然後他得意起來。

這次他決定偷走她的長裙。

這個念頭幾乎令他緊張和激動起來。

迅速的伸出手,抄起那件長裙,躡手躡腳的離開。唇邊噙著一個歪歪的壞壞的笑,像夏天游離的陽光。

項山脈溜回自己的房間,帶著惡作劇後的好心情,把藍子落的長裙丟進了他衣櫃的最底層,和上次他偷來的手套放在一起。

然後他扣上耳機,並且提了提寬大的牛仔褲,走出房間。

賀蘭站在外面。

“嬸嬸。”他咧開嘴巴笑,沖上來一個擁抱。

賀蘭拍拍他的後背,“你不是決定穿成這樣接待貴賓吧?”

項山脈放開她,“我可不喜歡西裝革履、假正經。”

賀蘭輕撫柔軟美麗的□浪長發,溫和的笑,“你的國語太差勁了,給你請個中文老師吧。”

項山脈撅撅嘴,e on.”

**********

藍子落剛剛換好衣服出來,就被項平原拉住了手腕。

他看上去已經完全冷靜下來,盯著她沈默了一會兒,然後歪起唇角一笑,把一張回執單塞進她手裏。

藍子落不知道他的那個笑是嘲弄還是自嘲。

她終究還是選擇看看手裏的那張紙。

然後她忘記要掙脫他,就匆匆往客廳跑。

她很專註,似乎非常喜悅。她忘記了自己的手還在他手中,也許她根本不介意也不在乎。

項平原看著她輕輕滑出的手,蕾絲手套細膩的觸感,撥動他失望而憤怒的神經。

他沒有用力。就這麽讓她跑開了。

藍子落被喜悅充盈了。

有一瞬間,她似乎發現生活的不可預測裏,也有那麽一部分蘊含著美好。譬如失而覆得的象牙色鋼琴。

它離開的時候曾怎樣抽痛著她的心,它回來的時候就怎樣觸痛著她的魂。

它是她的摯愛。

藍子落摘掉手套,輕輕觸摸冰涼高貴的琴蓋。她抿起唇角。

這一次,是真正的微笑。

她沒有多餘的感慨,也沒有更多的表情來完成對自我的表達。

她的腦海裏開始浮現出煮茶的砂壺,白色細瓷的茶具,飄在空氣裏的音符,以及只需回頭就可隨時獲得的母親溫暖的註視。

“子落,我逛舊樂器行的時候發現它的。它獨自在角落裏哭泣,並且拒絕所有人的觸碰。我想,它唯一的願望就是回到你身邊。我知道,你也一定在想念它。胡堯。”

**********

“賓客來的時候,不知道藍小姐願不願意彈奏一曲。”

藍子落聽到一個溫和美麗的聲音,從獨冥中醒來。

是賀蘭。

纖細成熟風韻精致。她塗著蔻丹的手指輕輕落在琴鍵上,發出一個短而清澈的音。是它讓藍子落真正醒來。

賀蘭對著藍子落笑。

藍子落覺得自己笑不出來,便嚴肅的站在那裏。仿佛一個不該在此時此地出現的仆人。

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比較好。

賀蘭看上去沒有一絲一毫的尷尬。藍子落不相信她可以完全漠視自己的未婚夫和另一個女人共處同一屋檐卻毫不介意。

她不相信。但也不願意去深究。她只是從內心最深處感知到,賀蘭是個氣場強大,遠遠超越她自己的女人。

終究,還是藍子落自己尷尬了起來。

“好。”她點點頭,認真的回答。

賀蘭穿了一襲白色闊腳褲裝,知性大方,笑起來的樣子帶著不逼迫的權威。

“今天宴請的,都是對平原的事業極為重要的客人。這樣的場合我和平原都不是很多機會參與。子落小姐出身名門,希望能夠多多提點。”語氣和緩,起伏恰當。

“不敢當。”藍子落微微低下頭。

賀蘭沒有一絲一毫的咄咄逼人,相反,她溫和儒雅的對待藍子落。但是藍子落卻有些無法迎接這個女人,不能稱為淩厲但卻讓她屏住呼吸的氣勢。

因為她覺得內疚。在賀蘭面前,她無法擡起頭來。

因為她傷害了賀蘭的男人。並且,和他做i。

藍子落想要走開。想要回自己房間去。

賀蘭盈盈一握,抓住了她的手。

完全出乎意料,藍子落陡然擡頭看著她。

女人輕輕淺淺的笑,“平原經過很多努力才有今天。你也許不知道,這對一個農民出身並且坐過牢的男人來說,有多麽的不容易。如果可以,希望我們一起扶持他。他是個非常棒的男人,值得最好的女人和最好的事業。”

藍子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聽到這些話。

她無法回答一個字。

抽出手,微微頷首致意,並且輕輕提著裙子上樓。

賀蘭是一種她無法理解和溝通的生物。

藍子落又一次感嘆人類種群的多樣性。

這違反了她的道德和內心的意願。藍子落覺得自己應該馬上離開。因此而腳步匆匆。

因為她忽然察覺到內心裏的一點掙紮:

她離開了父親,不必背負每次與他對話時內心深處的痛苦,她離開了母親,也不必背負隱瞞與成全的憐憫和內疚。

她不想要再次去面對那些。

在二樓的回廊處遇到項山脈。

戴了一頂棒球帽,正跟著音樂跳步子。跳得不亦樂乎,滿頭大汗。

藍子落只想安靜的經過,男孩卻一路跟了過來。

“賀蘭嬸嬸和二叔在一起很多年了。她心胸開闊並且善良。重要的是,他們很相愛。”

藍子落點點頭,表示認同。

這讓項山脈非常不滿意,“我不明白你為什麽還能留在這裏?”

“對。我應該離開。”她低著頭說,然後繼續走下去。

項山脈跟了上來。

那不是他所期待的回答。

他要和這個可惡的女人吵上一架,雖然他既不擅長講中文又不擅長吵架,但是他真心希望藍子落能夠不要這麽囂張。

她到底哪裏有資格可以這麽傲慢。

他追到她房間門口,並且在即將踏進去的時候被一扇門擋了回來。那扇門是貼著他的鼻尖關上的。

他條件反射的往後蹦了一下,“藍~子~落~”項山脈拖長音節,以此表達自己的憤怒,並且伸出了中指,忿忿的比劃。

藍子落很不幸的開了門,那個原本就是要送給她的中指準確的戳到了她的臉上。

彼此都有些驚訝。

項山脈強忍住要收回手指的沖動,漂亮的眼睛不安的眨了幾下,“you……”他想說幾句漂亮的中文,無奈一句也想不起。

“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因為好玩就偷拿別人的東西。希望你能把我的裙子還有手套還給我。”略微低沈的語氣,還有嚴肅認真的態度,末了,“謝謝。”

門重新關上。

“Fuck! Fuck!”項山脈對著那扇門,氣狠狠的比了幾下。

“山脈,你杵在這裏幹嘛呢?”

“二叔……”項山脈立刻收回手,並且插/進寬大的褲兜裏,“賀蘭嬸嬸都回來了,你還不把藍子落趕走~嗎?她那麽壞~,你竟然要和她一起~生~活~……你太奇怪了~”

項平原笑了幾聲,拍拍他的腦袋,“你小子瞎操什麽心啊。不懂事就少管!”眼睛上下打量一番,“我說你在家戴什麽帽子啊,盡出洋相。”伸出一只手把他移動到一邊,推開門走進去,“沒事少摻和啊。你個小香蕉,趕緊回你的美國吧。”

藍子落正在換衣服。

是一條新的裙子。離開家的時候,媽媽買給她的。媽媽每年都會送裙子給她。就像小時候一樣寵愛。

款式也是保守型的,只是不像其他的那麽長。到膝蓋和小腿之間。墨綠色,棉布質地,下擺是圓的,沒有滾邊,只是從下往上單線的綠色繡花,像突然生發出的野草,高高低低,靜謐優雅。

她正在對著鏡子用力往上拉拉鏈。

項平原站在旁邊欣賞了一會兒,實在看不下去了,或者是終於無法忍受了,他笑著走上來,接手了她的工作。

他們的視線在鏡子裏相遇,虛幻般的漠視,然後各自移開。

項平原的笑忽然停下來,“其他的裙子誰幫你把拉鏈拉上去的。”

“其他的裙子拉鏈在側面。”

“哦……”項平原點點頭,停頓了三秒鐘,“賀蘭都跟你說什麽了?”

“她說希望我能彈奏一曲為晚宴盡興。”

他盯著她在鏡子裏的表情。末了,咯咯的笑。

笑聲忽然停住。然後轉身走出去。門騰的一聲被關上。

藍子落嚇得抖了一下。

********************

她似乎是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介意。

那也是當然,如果他的未婚妻都能夠毫不介意,作為陷害他的罪犯以及現在的床 伴,似乎也沒有什麽理由格外的在乎。

他微微壓低下巴盯著賀蘭。

她正在為他打領帶。她的手也很漂亮,指骨也很纖長。她的眼角已經生出淺淺淡淡的細紋。

這個女人在漫長的等待中正在變老。

一個男人為什麽要辜負一個這樣的女人。

項平原的手垂在兩側。

如果面前的這個人是藍子落,他會怎麽做?

會伸出手來抱住她,也許會馬上脫光她的衣服,就在這幹凈的地板上歡 愛。

男人的欲/望是赤/裸而真實的。他無法對自己的欲望撒謊。

但是,他會娶賀蘭的。

愛情與欲望是分開的。

在漫長的監獄歲月裏,是賀蘭定期來看望他,是賀蘭在幫他照顧著家人,是賀蘭毫不猶豫的接納了出獄的他,並且幫助他開啟了一份事業。

他也會擔心她。也會希望給她幸福。

這才是愛情。安靜並且安全。

“你不介意?”他終於還是開口問了。

女人撫平領結的皺褶,然後滿意的看著自己的作品,爾後擡頭笑笑,“我介意。因為我愛你。”

項平原看著她。

“但是我知道她是你的心結。如果不能讓你解開,你會一輩子把她放在心裏過活。我就永遠也不會有住進去的可能。”

“世界上的女人都像你這麽理智嗎?”項平原笑,“你不怕我真的愛上她?”

“怕。”賀蘭笑笑,她的微笑很迷人,項平原不知道這麽優秀的女人為什麽能夠經年累月的愛著他這樣糟糕透頂的男人,“但是還有其他路嗎?只有冒險。”

賀蘭趴進他懷裏。

他們的對話始終很平靜,也始終帶著笑。就像最親密的朋友之間的交談。

項平原想,每一個男人都是異常自私的,他們不會舍得放開一個願意為他百分百付出的女人。他們也喜歡安全的感情。

但是他心裏並不平靜。

那裏塞了一團亂糟糟的麻。

六、魚之樂

胡堯院長送來的那條金魚搬進新的家之後,一共自殺了三次。

第一次在清晨,子落準備下樓泡茶的時候,它啪一聲跳了出來,落在她腳邊,然後自虐般的在地上跳躍翻滾。

藍子落盯著自己的腳。猶豫。

不太巧的是,項山脈這個時候也下樓了。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麽忽然這麽早起床。

他歪了歪唇角,似乎對她的猶豫嗤之以鼻。

“你見死不救~”他用有些可恥的發音指責她。

“我只是想知道,它到底是想要死還是……”藍子落神情認真。

項山脈皺起眉頭,他似乎不太想嘲諷她,卻又有些壓抑不住,“你該不會以為它要尋找馬桶吧?”

“呃,”藍子落擡頭看了看對面的男孩,有點訝異,“你不知道麽,這裏的馬桶都通往大海。”

這條金魚也許想要逃逸到那裏去。她想。

“你是在嘲笑我的中文嗎!”項山脈擺著一張撲克臉訕訕的返身上樓。

藍子落終於蹲下身,把那只自願赤果(你應該理解我寫白字的原因)在空氣裏卻又拼命掙紮的魚抓了起來,它大口的呼吸著,始終以翻白眼的姿態應對著藍子落的沈默。

她把它丟進了魚缸。它不安的上下游竄一番,又很快的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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