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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威武縣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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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葉春秋動身,葉三也隨行,所以這一次不必大包小包的葉春秋親自拎著,葉家平素不開的中門,如今因為要送四個童生,所以也特意開了,這是老太公特意吩咐過的。

葉春秋在這裏看到了葉辰良,葉辰良雖然也換了新衣,卻是一臉疲倦憔悴的樣子,顯得神情落魄,葉辰良看到葉春秋,臉就拉下來,葉春秋如沐春風的打招呼:“大兄好,春秋有禮……”

葉辰良本要冷笑,可是有外人在,卻換了一副笑容,勉強和葉春秋寒暄。

一行人到了縣城,因為沿途有幾個仆役照顧,倒也省事,大家依然是在上回下榻的客棧安頓。

葉辰良的人緣不錯,與其他兩個一起來的族兄去街上采買東西了,另兩個中了童生的族人年紀都是不小,自然不願意和葉春秋這‘小屁孩子’玩,所以雖然是主仆十幾人來,葉春秋卻是形影單只。

葉春秋才不計較這些,躲在房裏倒頭大睡,傍晚時起來,葉三興沖沖的給他帶了飯菜上來,低聲道:“辰良少爺又出去了。”

出去就出去了,和自己有什麽關系?

葉三踟躕了一下道:“少爺,方才我在樓下看到周夫子了。”

周夫子?

葉春秋的眼睛瞇起來,就在自己考中案首的次日,這家夥便向葉老太公辭了館,從此在葉家消失匿跡,周夫子是奉化人,相必也不會跑去其他地方,在奉化縣裏逗留很正常,不過他來縣城做什麽?

難道想要報覆自己?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啊,葉春秋對葉三道:“你在樓下守著,看大兄什麽時候回來。”

一夜過去,曙光初露,葉春秋依然起了個大早,這是他養成的習慣,這裏不是葉家,所以也沒有什麽開闊的地方鍛煉,葉春秋索性就在自己屋子裏做了幾套體操,等到渾身是汗的時候,本想練習行書,可是想了想,待會兒就要去縣學,索性作罷。

清早葉三興沖沖的趕來,道:“少爺,辰良少爺昨夜子時回來的,帶著酒氣。”

帶著酒氣……

葉春秋眼睛瞇起來,大兄愛和人打交道這沒有錯,葉家的交際花嘛,天天招蜂引蝶裝逼吹牛什麽的,葉春秋早就習慣了。可是葉春秋就是覺得這一次有些不同尋常。

夜半三更的,還和人去喝酒,喝酒的人是誰?

難道周夫子?

只是時辰不早,葉春秋來不及多想,洗漱一番,樓下幾個住在這兒的新晉童生早就在這等了。

眾人急著去見縣令,奉化的王縣令官聲很好,能蒙縣令親自召見,這確實是一件與有榮焉的事,不可怠慢,所以童生們一齊到了縣學,緊接著便有差役安排他們進去,在廊下等候。

奉化的縣學規模宏大,不過卻顯得有些老舊,葉春秋是案首,所以站在首位,遠處就是明倫堂,明倫堂的建築新一些,幾乎縣學的每一次修葺,有錢了明倫堂要重修,沒錢了,其他地方都可以不顧,唯獨大成殿和明倫堂卻是絕不能忽視,這是縣學的臉面,最是緊要,在這恢弘的建築之外,數十個差役一字排開,又有縣中官吏在此久侯,葉春秋本以為縣令已在堂中等了,可是過不多時,卻聽到縣學外傳出鑼鼓聲,緊接著王縣令帶著一幹差役進來,他沒有看廊下的童生,徑直在眾官吏的陪同下進了明倫堂,才有差役過來道:“諸生入見。”

好大的架子。

話說葉春秋還覺得自己是天之驕子來著,好歹也是過關斬將,好歹也算是斬了幾百個像葉俊才那樣的‘廢柴’才躋身進了童生的行列。

葉春秋對自己現在這個身份還是很自信的。本以為今日的場面會像自己腦補的那樣,縣老爺笑容可掬、噓寒問暖,誰曉得這樣的灰頭土臉。

他當先打頭,與諸生一道魚貫入明倫堂。

擡頭一看,便見到了孔聖的畫像,上懸匾額‘萬世師表’四字。王縣令蠻謙虛的,沒有坐在孔聖和萬世師表的匾額下,而是側坐一邊,縣中教諭則坐在右手方向。

葉春秋來之前曉得一些規矩,乖乖的和諸生先向孔聖的畫像行弟子禮,而後一起向王縣令行禮。

“治下童生見過父母大人。”

王縣令眼眸只是闔了闔,懶洋洋的樣子:“嗯,不必多禮。”

沒有太多客氣,葉春秋心裏挺憋屈的,話說,好歹也是知識分子好嗎,這王縣令不是素來被本縣人稱讚他官聲卓著、遺愛民間,最重教化的嗎?我是案首呀,是你教化出來的傑出人物,怎麽瞧著,像是沒睡醒似的,連看都懶得看一眼。

眾人接著又向教諭行禮,這教諭也只是皮笑肉不笑一下,頜首點頭。

然後眾人一字排開,便是聽領導講話了,王縣令開始之乎者也,葉春秋聽不懂,傻乎乎的,縣令是在誇我們嗎?於是打開光腦,將他一段話截進去,我去,這哪裏是什麽領導講話,分明就是誡子書中的內容:“夫君子之行,靜以修身,儉以養德。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夫學須靜也,才須學也……”

啰嗦一大通還不是自己的話,這位王縣令,倒是真夠敷衍的。

王縣令的話說到一半,居然還累了。

沒錯,這位縣中的大領導才說幾十句話,就頓了口,有差役揣摩他的心意,忙是給他遞了一盞茶來,他才慢悠悠的呷了一口,像是緩過了神,繼續滔滔不絕:“非志無以成學。慆慢則不能勵精,險躁則不能冶性……”

一幹童生像孫子一樣垂著頭假裝自己聽得很認真。

王縣令邊喝茶邊引經據典,他甚至懶得擡頭去看這些童生。

走過場而已,對於王縣令這一縣之主來說,是何等大的官,況且人家是堂堂進士出身,怎麽會對一群童生感興趣。

葉春秋顯然不太明白所謂的童生和王縣令之間有多大的鴻溝。

你今日是童生,明日考了府試才有了參加秀才考試的資格,即便你過五關斬六將成了秀才,那也勉強只有可以坐著和縣令說話的資格而已,離真正的統治階級差了十萬八千裏。

王縣令每年都要錄取數十上百個童生,即便你出類拔萃,可是這江南出類拔萃的人比狗還多,多少人曾經一鳴驚人,最後連個秀才都考不中,堂堂一縣父母,管著這麽多事,今日不過是履行約定成俗的義務,連自己講話稿都不醞釀,直接信手捏來一些經典,劈頭蓋臉就是一通訓斥。

愛聽聽,不聽就滾!

說到最後,王縣令似乎也厭了,看到這群童生就討厭啊,瞧他們一個個沒有朝氣的樣子,罷,走完了過場,還有事要辦,於是把茶盞一放,總算開始要客氣一二,他含笑道:“哪一位是葉春秋?”

終於來了,葉春秋眼眸一亮,我就說嘛,好歹是案首,肯定還是要區別對待的。

葉春秋上前一步,道:“學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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