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掛斷。

知曼握著手機, 有些尷尬地擡眼。

顯然, 陸讓聽到了其中內容。

知曼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陸先生……”

陸讓搖搖手。

臉色平靜，淡淡開口，“你多吃點。我還有事, 先走了。”

“……好。”

“今天謝謝你, 小知曼。”

知曼笑了聲。

“不客氣。”

陸讓起身, 離開。

留下知曼一個人面對那一桌子菜、和熱氣騰騰的鍋子。

……

華燈初上。

陸讓踩著夜色，無所事事，一個人在傳大周圍逛了幾圈。

表情看起來，略有些迷茫。

蔚箐說什麽要和男朋友談婚論嫁……這話，陸讓完全不在乎。

他道德底線很低，想要, 就會動手去搶。

哪怕是別人所屬物，也無所謂。

但是蔚箐自己想要的，卻是陸讓怎麽都不可及的。

蔚箐確實是不止一次說過，他年紀太大。

陸讓從沒放在心上過。

他這年紀，三十五出頭, 事業有成、家宅幹凈、沒有前妻孩子。

在圈子裏都是黃金單身漢了，怎麽就算得上年紀大了呢。

身家、條件、容貌, 放在一起比較，樣樣都是拔尖, 任誰也說不出“老牛吃嫩草”這種話。

但蔚箐說得明白。

她不喜歡被人拋棄。

陸讓慣來理智, 現在是在興頭上, 可以信誓旦旦說出“一生一世”這種話。

但他不敢做出保證。

未來那麽長，若是起了變數，他怎麽對得起蔚箐、怎麽對得起此時深陷愛意的自己。

就算走到了最後……

陸讓自嘲地笑了笑。

難道真要先弄死蔚箐，再自殺，以求完成“不拋棄”這一承諾嗎？

這不可能。

一時之間，陸讓陷入了自己限定的怪圈中。

校園外一條街。

夜路，燈火明亮。

陸讓蹲下.身，揪住頭發，略有些無助地嘆息。

他找不到出口-

蔚箐在家低沈了許久。

倒也說不上消極，只是實習這麽幾個月，乍然空閑下來，不用早起、不用忙碌，十分無所事事。

一開始是很爽，時間一長，總有些空虛不適感。

蔚箐沒什麽愛好，也不喜歡打游戲、看小說、看劇之類。

待在家裏，幹脆把小時候那特長搬了出來。

傍晚。

蔚媽回到家。

一打開門，就是叮叮咚咚聲音。

蔚媽放下包，喊她：“箐箐？你把古箏搬出來了？”

琴聲停了一下。

書房裏，蔚箐應道：“啊，對啊。”

她都有小十年沒碰琴了。

從上初三開始，一直丟在床底積灰。

今天拿出來擦、找甲片、調弦都折騰了好久。

結果稍微撥了兩下，蔚箐就可以確定，自己已經把這個技能忘到了九天之外。

小時候學了六年，又花小十年通通還給了老師。

蔚媽進門。

瞧了她一眼，笑道：“行了，別裝模作樣了，論文寫完了嗎？”

“……”

“這都幾月了，你還想不想畢業了呀？”

蔚箐懶洋洋，趴在古箏上。

“沒事，兩周就能寫完。”

蔚媽怒了，“那你為什麽要辭職？不是說為了專心寫論文才結束實習的嗎？我看你就是懶，找了個借口不想去上班……”

絮絮叨叨個沒完。

蔚箐無可奈何。

又不能把和陸讓糾纏說出來。

要不然，她爸媽得急死不說，估計還得氣暈過去。

她背上筆記本，出門。

準備找個星巴克，先把論文大綱寫出來。

……

傍晚時分。

小區裏很熱鬧。

鍋碗瓢盆聲，還有工作黨下班回家時，剎車聲、匆匆腳步聲，很有市井氣息。

蔚箐家搬到這個小區已經有些年頭。

小區裏裏外外，鄰居也都認識得差不多了。

蔚箐一腳走出樓道，迎面撞上了樓下鄰居。

樓下是個獨居男人，比她大一歲，已經上班了。

去年之前，他們全家都住在這裏。

男人工作後，他爸媽搬去了郊區療養，只剩下男人一個人住在這兒。

兩家人進進出出時，蔚箐爸媽和他爸媽認識了，又是上下樓，不存在什麽鄰裏矛盾，所以關系還不錯。

男人見到蔚箐，停下腳步。

低聲喊她：“蔚箐。”

蔚箐仰頭，笑了笑，“周維哥，下班了啊。”

“嗯。你要出去嗎？”

“對啊。”

周維笑了一下。

他個子很高，一米八還要出頭，五官硬朗，濃眉大眼。

不是傳統膚白貌美那種帥哥，膚色要更黑一些，但是絕不醜。

相反，還有種男人味，很是迷人。

蔚箐是有些年沒見他了。

周維大學沒有在海市念，去了京城。

四年裏，他也就寒假那會兒會回來，暑假有校內集訓，一般是見不到人。

過年兩家倒是會送些年貨，拜個年，但也不會讓蔚箐去，往往是兩家媽媽之間走動。

周維回海市一年，蔚箐在實習。

兩人上下班時間錯開，也沒機會打招呼。

就算偶爾打上個照面，基本都是各自行色匆匆，沒法停步細聊。

蔚箐上次仔細打量周維時，他還是青蔥少年，剛進大學，一派陽光模樣。

一轉眼，人長得已經有些勾魂奪魄的意思了。

她仰起頭，仔仔細細審視一番。

不由得有些可惜。

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她要是對周維下手，指不定被爸媽弄死。

再加上大家又知根知底，實在不好動手。

只得作罷了。

周維見她這表情，挑了挑眉。

倏地出聲：“怎麽這樣看我？”

蔚箐“啊”了聲。

總不能說，自己欣賞這男人味入迷了吧。

她臉頰有點泛紅，聲音很輕，“沒什麽……嗯，那我先走了，再見周維哥！”

一溜煙兒跑了。

周維看著她背影，低笑。

……

從這天起，蔚箐和周維偶遇次數急速攀升。

因為一個人待在家裏太沒意思，蔚箐出門幾率很高，幾乎每天都會出去溜達溜達。

她朋友不少，但大家工作的工作，考研的考研，真正跟她一樣悠閑的不多。

知曼也在準備出國，沒什麽空閑和她一起行動。

這般寂寞之下，蔚箐只覺得，自己越發嫌棄陸讓。

要不是陸讓搞事，這時候，她多半還在電視臺忙忙碌碌、端茶送水，和同事們聊天呢。

蔚箐低著頭，換了鞋，下電梯。

琢磨今天去哪兒打發時間。

星巴克已經喝膩了，Costa也沒興趣……要不找個奶茶店去寫論文？

“叮——”

一聲。

電梯到了底樓。

周維站在電梯門口，見到她，腳步微頓。

“蔚箐。”

蔚箐被打斷了思路，楞了一下。

半天才應聲，“哦，周維哥，早上好。”

周維看了一眼手表，“不早了，已經下午一點多了。”

“……”

蔚箐不知道該說什麽，訕笑了一聲，掩飾尷尬。

“又要出去嗎？”

周維掃了她一眼，隨口問道。

蔚箐點點頭，見他手上拎了菜，也隨口敷衍，“是啊……你今天不上班嗎？”

周維低低地笑了笑。

“最近在休年假。”

“這才幾月份……”

周維：“是去年沒休完的。”

“哦。”

蔚箐點點頭。

由於不能下手，她對周維失了興趣，覺得禮貌問候已經完成，就打算告別離開。

沒想到，周維突然喊了她一聲。

“蔚箐。”

蔚箐擡頭，“啊？”

“要不要一起喝個咖啡？”他摸出鑰匙，“你在這兒等我一下，我去放了東西再下來。很快。”

沒給蔚箐拒絕機會。

周維走進電梯。

電梯門在蔚箐面前緩緩合上。

“……”

這邀請太突然，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沒幾分鐘。

周維從樓梯跑下樓。

在蔚箐面前站定，他順手，接過蔚箐手上電腦包，背到自己身上。

“走吧。”

……

蔚箐覺得，自己真是太閑了，竟然和八竿子打不著的鄰居大哥，一起坐在咖啡店裏聊起天來。

其實也沒什麽好聊。

周維從少年時起就不是能言善辯類型，一直是實幹派。

蔚箐雖然為人有些尖銳，總不好對著他毒舌什麽。

只能有一搭沒一搭聊些閑話。

聽了一會兒，蔚箐對周維多了不少了解。

周維大學專業念了IT。

畢業之後，沒有考研，也沒有留在京城工作，是跟幾個學長一塊兒回了海市，開了家游戲公司，做些小游戲。

蔚箐很捧場，感嘆：“原來是老板啊！”

周維抵著額頭，低笑。

“算不上。他們都出資了，我只是打工的。”

蔚箐：“技術入股更牛，以後都是拿原始股的，說明你能力強呀。”

周維被她逗笑。

大笑起來，還是有些陽光少年影子。

倏忽間。

周維轉了話題。

“……蔚箐。”

蔚箐擡眼，看他，“嗯？”

周維撓了撓臉頰，語氣帶著一絲IT男那種質樸。

說得耿直點，就是有點憨，但是讓人覺得十分真誠。

“我工作已經穩定下來，收入也比較穩定，所以爸媽已經在物色對象了。我對相親這種事不太感冒……或許，你有男朋友嗎？要是沒有的話，我可以試試嗎？”

“……”

蔚箐訥訥半天，說不出話來-

回到家。

蔚箐癱進沙發裏，還有種不真實夢游感。

就一個下午茶功夫，她竟然被周維表白了？

蔚箐不覺得自己是什麽天仙，顏值高到能被多年沒見的鄰居哥哥一眼相中。

冷靜下來想想，她不免有些悲哀。

周維說得其實很明白，他不喜歡相親，但是到了年紀，又需要一個對象了，在這種前提下，向她發出了邀請。

應該是覺得，她符合成為他愛人條件。

合適至上。

很成年人的想法。

只是蔚箐還有些難以接受。

她才二十幾歲，已經要開始接受現實了嗎？

成家、立業。

走向人生必經步驟。

蔚箐一直覺得，自己並沒有表現出來那麽特立獨行。

嘴巴再厲害，玩得再大膽，骨子裏還是循規蹈矩的俗人。

這也就是為什麽，她不敢在爸媽面前表現出自己那些墮落的原因。

因為無法面對世俗詫異眼光。

她並沒有知曼勇敢。

也不像知曼那樣，無牽無掛、孑然一身，一腔孤勇就能橫沖直撞。

蔚箐生長在普通人家，小時候受了些情傷，性子變得有些奇怪，但受到的教育已經深入骨髓，難以改變。

再過幾個月，她就正式大學畢業。

畢業之後，至多一兩年，再說沒有男朋友，爸媽就要著急，會開始催促。

周維他出現，很巧，是一個契機。

宣告著，蔚箐這游戲人生心態，該結束了。

……

考慮一夜。

蔚箐聯系周維，給了他肯定答案。

周維說得耿直真誠，她也坦誠以待。

【周維哥，我沒那麽喜歡你，只能說你還不錯，但其實我們並不熟，顯然，也沒什麽感情。沒關系，我願意培養試試。要是真培養不出來，那就算了，行吧？】

這段話有點渣，卻是蔚箐心裏話。

點擊。

發送。

一瞬間，蔚箐腦海中閃過一張臉。

竟然是陸讓。

蔚箐心裏很清楚，不管她的未來是誰，都不可能是陸讓。

陸讓可以是她游戲人生的拼圖，但絕不可能是走向世俗慣常的選擇。

她搖了搖頭。

用力將這瘋子甩出腦海。

……

既然說了要培養感情，免不了要多見見。

很巧，周維在休年假，很閑。

蔚箐也很閑。

每天白天都能見面。

周維是IT男，沒什麽浪漫細胞，除了帶蔚箐去吃飯以外，就是催促她趕緊寫論文。

蔚箐有點好笑。

抱怨，“周維哥，你這麽嚴肅，會讓我覺得在跟我導師談戀愛。”

周維臉紅了，只是膚色黑，不顯眼。

端起咖啡抿了口，掩飾一番，他才清了清嗓子，“那你想做什麽？”

蔚箐想了一會兒。

和過往那些男朋友在一起時，大家都是學生，還是比較幼稚。

玩得那些，也不適合周維。

周維有種大家長氣質，讓人不敢造次。

但是談戀愛這樣可不行。

蔚箐：“你晚上有空嗎？我們去喝一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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