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燦自己穿上衣服, 半條腿已經壓在窗框上，還是那身深色的訓練裝備，整個套上的時候, 看著有著一種沈重感。

少年稚氣被磨掉了不少, 齊庶半條胳膊撐在床上就這麽托著臉瞧他，“等會兒。”

齊庶伸手往蘇燦的方向扔了東西，“這卡拿著。”

“我的房卡。”

蘇燦伸手接了，之後捏著放在自己胸前的布口袋, 沒說話，自己翻身從墻上下去。

齊庶也只是看見一個清爽利索的後腦，然後眼前有回覆稱一片湛藍的天空。

以及不遠處一幢幢無法逾越的黑墻。

無聊透頂。

齊庶自己磨蹭從前門下來了樓, 卓開霽丟等在樓下, 早上空氣涼，齊庶挨過去的就感覺人估計應該等了挺久, 他的宿舍不在這兒，齊庶看見他沖他點頭，“昨天晚上抱歉, 有點兒躁。”

卓開霽自然把手搭過去, “我占到便宜，這事兒沒什麽可埋怨的。”

齊庶恍惚順伸手在自己額頭上點了一下，忽的想起來蘇燦那張有點兒粗糙的嘴唇。

“今天早會, 那位大人到麽？”齊庶輕輕擡了肩膀, 蹭開卓開霽那只手，自然跟他客套寒暄，“有什麽事兒值得他親自露臉。”

三大一院的直屬領導, 只是一個人。

擔任中央總指揮的樞紐，帝國成立百年來輪神秘排的上號兒的大頭。

但是齊庶沒見過, 見過他的人不多，一個手指頭足夠數的過來。

“我估計——”

卓開霽擡了頭，輕輕發出一聲嘆息，

“開 戰的事兒。”

這兩個字光是說出來，齊庶都能聞見血腥味兒。

“也是，除了這種事兒，其他的東西他自然也不會感興趣。”

齊庶跟著卓開霽開始往主會議廳走，路上都是早訓的無階士官，有等級的都已經做好初級作戰準備，各自領了同級倉的東西各就各位。

氣氛還算緊張。

齊庶王早訓人堆兒裏瞅，沒看見蘇燦。

“瞧什麽呢，”卓開霽領了人進去，“他可不喜歡別人在他面前左顧右盼，不然顯得他多沒面子，”他嘴上開著玩笑，但是身體還是很誠實的單膝跪拜。

一副恭敬大人在上的意思。

齊庶朝上看，那人沒有露臉，但是人帶著面具，冰冷精致的印花，純白面料上引著銀線，而且體型並非像他想的一樣，倒像是半個少年，細膩纖弱。

而且他的聲音經過處理，所以齊庶對他現在狀態的真實性也抱有懷疑。

以這樣的姿態出現，簡直就像直白的告訴別人自己的弱點。

他觀察歸觀察，也依次跪下。

齊庶的等級現在在這兒不怎麽合適，但是他聽卓開霽說這是大人的意思。

也就沒多餘來一趟。

早會比他想象的要無聊，中間圍繞一圈兒的事還是帶血發腥的那兩個字。

齊庶的眼睛沒忍住往外看，之後視線平移著去了天空。

純的讓人想哭的藍色。

會開得利索，帝國奪取戰略資源就勢必不得安分。

明年開始新的目標又被提上日程，齊庶心裏默念著幾個幾顆新星的名字，盤算出戰的日子。

星系裏沒有被帝國染指的星球不多，這次是幾顆新面孔，想要開墾、覆滅、重建、吞並又得走一套，只是不知道這一趟又得墊著多少屍體，才能讓大人嗅到新鮮大陸的灼烈味道。

“去哪兒？”卓開霽走的時候攔著齊庶問。

“看看學生。”

“你這麽敬業不怎麽適應，”卓開霽嘗試挑明，“是不是想去看蘇燦。”

齊庶點上煙，用煙屁股在卓開霽肩膀上點了點，“管的有點兒多。”

“齊庶，”卓開霽拉住他，“我說的話多少往心裏去，蘇燦這種人跟你不一樣。”

“有多不一樣？”

卓開霽擡頭看了眼天空，伸手遮住從頭上掉下來的光，“至少，他不會想從這種地方出去。”

“這面墻，是他主動朝裏走的。”

齊庶撤了卓開霽那只手，捏著煙繼續往外走，“我知道。”

新生進入三大先是進行統一集訓，之後才會安排相關訓練部門，在分化特定部門之前，他們都是無級別士官，諸多行動行動受限。

齊庶靠在一號臺上，沒往前走，也就是遠遠看著，手上接著傳來全範圍等級通訊。

簡單說，就是晚上會正兒八經的迎新。

拉攏人心的套路，三大熱衷的手段。

每年都一樣。

-在麽。

在這條兒通訊下面是桑一渡已經被晾了三個小時的消息。

齊庶直接點回去，但是對方沒接，但是接著甩了一條過來。

-晚上發地址給你，這事兒對人保密，上面幾條兒看完刪掉。

齊庶盡量挖掘桑一渡在自己腦子裏的印象，但是發現很模糊，而且對方的口氣顯然一副熟人模樣。

齊庶敲了個回話，然後再擡頭，看見早訓的學生現在撒了場，而且都在對此迎新討論的嘰嘰喳喳。

幾個人湊成一堆，圍在一塊兒，聊得可嗨。

而且這樣就能很好分辨蘇燦，他身邊圍著的人最少，頂多就是圍著徐倩倩還有總是一臉不爽的陳廷敬。

這三個人總是黏在一塊兒，齊庶掐了眼，沒看多久，就看見徐倩倩對著蘇燦送水遞毛巾，陳廷敬就坐在一邊兒自己研究訓練設備。

三個人在一塊兒看著挺養眼。

如果能一直這樣，也挺好。

但是有些事，開始就是為了結束。

齊庶站在原地就能聽見自己的呼吸，他想進一步控制都不行，最近他總是覺得自己氣管裏估計住了個老頭兒，走幾步就喘的難受。

他擡著自己的手腕看，上面以前淡紫色的註射痕跡已經變得淺淡，身體各項數值都恢覆的還成，陳肆年給的東西他沒打算多上心，他看了一會兒，一直看到第二次集訓開始，才最後轉身走了。

回來的路上斷斷續續聽說了很多事。

包括蘇燦為什麽被處處針對。

晚上迎新的的流程都是走爛了的，齊庶看著時間，晃蕩著去找了桑一渡。

見面的時候，人藏在陰影裏，只露了個白大褂的一角。

“陳肆年有沒有給過你什麽東西？”桑一渡見了面沒寒暄，抓著齊庶的手就開始擼著袖子往上，“你之前註射過。”

“給過，我註射過兩次。”齊庶也沒什麽保留，在他印象了對方就是陳肆年副手，只是最近不怎麽常見，倒是陳肆年身邊換了一波又一波的人。

桑一渡該是個老面孔。

“抱歉，”桑一渡自顧道了歉。

齊庶擡頭看他，眼裏都是探究。

桑一渡也擡頭看他，“你不問我為什麽？”

“我信你，”齊庶的直覺來的莫名其妙，對蘇燦還是桑一渡自己心裏都有自己的一套道理。

“你跟他鬧翻了？”齊庶低頭湊近，聲音放輕，“這事兒還得偷偷摸摸的。”

“他給你的東西，可以用，但是他的人你別信，”桑一渡眼睛在齊庶身上轉了一圈，最後臨走往齊庶手裏塞了另外一管兒東西，“陳肆念現在到處找我，為的就是這個。”

齊庶看見只有五十毫升的東西，清透的像水。

“放在我這兒不安全，你先拿著，我找機會再來找你。”桑一渡來去匆匆，最後臨走的時候頓了腳，“關於我你還記得多少。”

“你什麽意思？”齊庶話說到一半，通訊器開始發出今夜第一聲全聲廣播。

新生都到主廳集合，導師也分別收到召集令。

齊庶時間緊了。

“現在還不是時候，”桑一渡最後強調一遍，“見過我的事兒，陳肆念要是問起來，別提。”

“我信你。”

齊庶最後聽見桑一渡這三個字的時候，人就貓到黑暗裏不見了。

桑一渡。

桑一渡。

齊庶頭有點兒疼，看著手裏的東西揣著進了兜兒，等他再轉到前廳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是蘇燦。

側臉很完美。

但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著往上，齊庶順著往上看，也看見上面那位破天荒一天露兩次臉的大人。

參加迎新的學生沒有一個人的眼睛從他眼睛上移開，精致面具背後的聲音，每一句都是命令。

這是一場關於服從者的狂歡。

愚昧至極。

齊庶挪了腳打算往外走，但是那個聲音對他的定位卻是莫名準確。

“這次換個花樣兒，齊導師，勞煩你過來一趟。”

機械的聲音下達最後的命令。

齊庶本能渾身不舒服，但是也沒往前走，就回頭問，“有事？”

“迎新你是主角。”聲音還在繼續。

齊庶臉上沒表情，心裏隱隱有種感覺，他眼神瞟到旁邊的卓開霽，眼神傳遞出來的警告同樣沈重。

因為現場氣氛被帝國的主人掌控的洽到好處，亢奮的Alpha基本上都被現場的氣氛感染，開始狂熱叫囂，簡直就像一場有關好戰粉子的拙劣表演。

齊庶自然沒什麽興趣。

“我能為您效勞什麽，”齊庶轉身，低頭單膝跪著，一只手模仿周圍放在左胸上。

“今晚，會有一場萬人獵殺。”機械的聲音裏開始摻入一種極致的蠱惑情緒，仿佛他每說一個字都是在下面的火堆裏扔了一把柴火，下面已經開始有學生抓著自己的腺體，躁動不安。

“我想看看，下面這些所謂精英，能帶給我多少驚喜。”聲音話音剛落，從上面扔下來一把匕首，就掉在齊庶腳邊兒上，聲音清脆。

“作為導師，這一課你來上。”

“同樣的，也要作為今晚萬人獵殺的對象。”

“現在割裂你的皮膚，”

“我需要讓他們更為亢奮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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