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馬特用他那特有的雷達感官獲取了很多消息，從這方面來看的話，他並不是一個心血來潮加入社會治安警察的“睡衣寶寶”，而是一個有備而來的青澀英雄。

“你看錯了我，我很抱歉。”妮可閉上眼睛，手狠狠的向上一提，卸下了馬特的一個肩膀，確保他暫時喪失的還手能力之後，撈起馬特的身子，抗在了肩膀上。

傑西卡一手捂住了額頭，今夜的這一切，“精彩”的已經超乎了她的心裏承受的範圍。

“你們是軍人，呵？屬於這個國家的士兵？又或者是一群雇傭兵？”馬特吊著兩個臂膀，似乎已經預料到了妮可即將做些什麽，急忙大聲問道，甚至連疼痛都強忍了下來。

“送他去醫院。”夏天擺了擺手，順便向傑西卡說道，“你也一起去吧，別留在這裏了。”

“所有人都死了，為什麽我還活著？”馬特被妮可抗在肩膀上，努力的擡起頭，“看”向夏天的方位，“為什麽要送我去醫院？我擋了你的路，你不是那種心慈手軟的人。”

是啊，我不是那種心慈手軟的人，你說得對，我為什麽不殺了你呢？

夏天終於正眼看向馬特，低頭無奈的笑了笑，你什麽都不知道，也許我脖子上的這條項鏈、這枚特殊的墜飾，經歷與見證事情的比你還要多。

明知事情不可逆轉，但是馬特依舊在做著最後的努力，只要還有一絲希望，他便永遠都不會放棄。

夏天對於馬特這樣的態度，內心除了敬佩之外，更多的卻是欣慰。自己童年的唯一好友，依舊堅定的行走在“英雄”的道路上，可惜的是，自己卻永遠無法和他成為同一戰壕的兄弟。兩人在價值觀念上的根本矛盾，讓夏天只能遠遠的敬望著馬特。

馬特聽到了夏天心臟跳動的異樣頻率，雖然破綻很小，但他依舊聽到了，他的努力終於得到了回報，在最後一刻，那個沈默冰冷的男人終於正面自己了，馬特不知道是自己的哪一句話引起了夏天的註意，他只知道應該繼續堅持。

看到夏天的這個動作，妮可暫時打消了瞬息移動的打算，扛著馬特的身子，靜靜的駐留在原地。

“所以，士兵，這僅僅是你的一次普通任務，對麽？”馬特垂下頭，苦笑道，“這裏發生的一切。”

“除了他們，你還準備制造多少死亡？”馬特微微側頭，細細的傾聽著夏天的心跳，“我打賭你做過很多次這樣的任務了？也許10次？20次？100次？這就是你的職業生涯，對麽？”

馬特沒有從夏天那裏得到回應，卻感覺到了纏繞在自己腰際的手臂微微緊了緊，馬特知道，他說中了這只團隊的特質：“你們這樣的日子持續多久了？一年？兩年？還是……一生？”

“我能從薩默女士的身上感受到，你們從未休息過……從未停下這樣的步伐。”馬特顫抖的聲音漸漸恢覆平靜，身子突然一輕，從妮可的肩膀上滑落下來，被妮可一手抓住了衣領。

“這是你職業生涯的第五年……不，嗯……第二年，又或者是第三年，對嗎？”馬特傾聽著妮可的心跳，感受著妮可的鼻息，他用異常極端的方式敲打出了最真實的答案。雖然馬特知道這只團隊的領導者是遠處那個沈默的男子，但他更知道眼前這個情緒有些異樣的女人才是真正的突破口，雖然馬特不知道她為何對自己充滿了覆雜的情緒，亦如上次在孤兒院中相遇的時候一樣，讓馬特一頭霧水，“你知道，有些人沒有必要死亡，你可以收手，薩默女士，離開這裏，離開這種生活，不要再讓人們因你而喪命。”

“離開這裏？離開這種生活？”妮可慢慢將馬特扶坐在立柱旁，回頭看了看夏天，伸手輕輕的揉了揉馬特那漆黑的毛線頭套，“你能做到麽？離開這裏？離開你這樣的生活？”

“呵……”馬特背靠著立柱，垂下頭，笑容中帶著一絲苦澀，“你知道，地獄廚房有一個特質，只有少數人是本地人，而那些本地人，他們不願離開這裏，也無法離開這裏，他們感覺地獄廚房已經成為了血液中的一部分。”

“看起來你知道這一點。”馬特依舊吊著兩條臂膀，後腦抵著立柱，轉頭“看”向了遠處那個心臟跳動頻率再次微微異樣的夏天，“直到有一天，一些事情發生了，他們被迫離開了這裏，他們不得不離開這裏，也許他們看到了更廣闊的世界，見到了更多面孔，經歷了更多的故事……”

馬特的身子微微一顫，面色漸漸嚴肅起來，微微側頭，仔細的傾聽著極遠處男人的一舉一動，顯然，他意識到了什麽：“但是這裏總有讓他們深陷的東西，緊緊纏繞著他們，讓他們只能回到這裏，無法走的更遠，也無法逃的更遠。”

馬特深深的吸了口氣，顫聲問道：“你是紐約人，對麽？”

夏天：“……”

“你是紐約人。”馬特重覆著說道，這次，卻用了肯定的語氣。

“曾經。”夏天遠遠的望著馬特，低頭抿了抿嘴，低聲說道。

“你的家在地獄廚房，對麽？”

“曾經。”夏天的聲音依舊很低，卻清晰的傳入馬特的耳中。

“哦，我的上帝。”馬特後腦輕輕的撞著立柱，呼吸漸漸的急促起來，“妮可·薩默，薩默女士，薩默，薩默……”

“呵呵，我曾以為你們只是來孤兒院領養孩子的普通夫婦，老朋友。”馬特的笑容讓人聽著有些心酸，有些無奈，“勞拉女士現在過得很好，她永遠是那樣的善良、熱心。”

馬特仰頭嘆息道：“我們當初的玩伴大多數都有了好的歸宿，他們之中，有些人離開了這裏，也有一些人一直生活在地獄廚房的各個角落，每個聖誕節，都會有一些人回到聖阿格尼絲，勞拉卻總覺得少些什麽，我知道，她一直期待著能看到你的身影，她想知道你過的好不好，是否還在為父母的事所困擾，身旁的人會不會善意的對待你，你長了多高，在上學？還是已經工作了？又或者，她只想知道你是否還活著……”

“見鬼……”妮可撇過頭，不再直視著馬特那漆黑的頭套，她真的受不了這樣的重逢方式，馬特那平平淡淡的輕聲細語，卻讓她的眼眶微微泛紅。

夏天沈默半晌，輕輕的點了點頭：“替我謝謝勞拉夫人。”

“別這樣對我們的家，別這樣對你自己，別這樣辜負她。”馬特顫聲說著，嘶啞的聲線飄過了一地的屍體，輕輕的回響在這片血流成河的演武堂中，第一次叫出了那個時隔多年的名字，“夏天，別這樣做。”

夏天轉身抽出了吉剛信身上的武士刀，雖然傷口並不致命，但是吉剛信也已經意志模糊，失血過多。

馬特背靠著立柱，努力的站起身子，卻被妮可一手按住了肩膀，無論妮可的內心經歷了怎樣的觸動，有一點是她無法動搖的，那就是永遠擋在夏天的身前。

“他的惡行不是你成為善人的理由，不要用他的惡行為你的行為辯解。”馬特被按在立柱上，知道無法闖過去，聲音有些沙啞，“請你好好想一想，現在的情況，是你不想殺死他，但是卻不得不拿起這把刀。還是你根本不需要殺死他，但是你卻想拿起這把刀。”

在馬特充滿期望的等待中，在傑西卡手足無措的狀態下，在妮可默默的註視中，夏天拿著武士刀，直直的刺進了吉剛信的心臟。

“不！夏天！夏天！！！”馬特憤怒的嘶吼著，雙腿一蹦，卻再度被妮可死死的按回了立柱上。

“也許我們最大的錯誤就是曾有一段交集，馬特。”夏天轉身走了出去，“我只是感到很榮幸，你我之間還存有唯一的相同之處，你的信仰，我的任務：地獄廚房。”

畢竟，

你是夜魔。我是冬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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