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許走後，謝聞棣的心情就有點奇怪，游戲打得有點心不在焉，失誤頻頻，粉絲都在打趣他是因為程許不在，覺得游戲沒意思。

謝聞棣想了想，覺得還真像這麽回事兒。

沒有程許在這兒菜著坑著，他都有點不習慣了。

周城打了兩把也下線了，後面謝聞棣就和孫皖兩人雙排，提早一個小時下播。

周文漢打電話來問他怎麽回事兒，“粉絲都咋咋呼呼的，還沒看夠你就下播了。心情不好？”

謝聞棣比較橫，“我不想播了不行嗎？”

周文漢：“行行行。”你是大爺你說了算。

周文漢也不是真的擔心謝聞棣不顧粉絲意願提前下播會造成什麽影響，他就是想單純地關心一下謝聞棣的情況，畢竟這老兄已經半個多月沒去虎貓基地直播，人都沒見著一面，哪有他這麽慘的經紀人。

“沒事兒就掛了，我很累。”謝聞棣不想聽周文漢啰裏啰嗦，也不想回答他的問東問西，他只想去問問程許的心情。

周文漢拿他沒辦法，只得囑咐道：“你跟那小許處著還行吧？沒幾天就比賽了，你們再多交流交流，盡量減輕他的壓力，別到時候到了現場他感到太緊張，心情出現什麽問題。”

“嗯。”謝聞棣掛了電話。

孫皖道：“給小許打個電話？”

孫皖把謝聞棣的心情看得很明白，同時心裏也奇怪，謝聞棣是怎麽對小許就這麽上心？換個別的鐵粉來，他也能這麽上心嗎？

謝聞棣拿著手機左思右想，最終沒有撥程許的電話。

“我想你說的是對的。”謝聞棣說道，“周城沒安什麽好心，是我大意了。”

程許躺在床上，半天都沒睡著。

翻來覆去，已經淩晨兩點。

他一閉上眼睛，就是周城的臉，周城的聲音，揮之不去。

程許打開手機，翻到謝聞棣的微博，謝聞棣不怎麽發微博，最新的一條還是他們吃飯那天晚上發的，統共三十來條微博，程許來回看了個遍。

一時手滑，點了個讚。

程許也沒在意，但兩分鐘後，微信收到一條消息——

Devil：怎麽還不睡？

程許：你怎麽知道？

Devil：你讚我的微博了。

謝聞棣發來一張截圖，程許點讚的那條微博——蓉城美食打卡介紹。

Devil：你喜歡吃什麽，等比賽之後我們去吃？

程許：“……”

程許楞楞地看著手機屏幕，眼睛有些酸澀。

謝聞棣雖然表面是個愛咆哮的跳跳犬，但其實內心是個很熱情的大男孩兒，也許是出於愛護粉絲的心意，對他有諸多關照。程許卻於心有愧。

謝聞棣也許是覺得他不錯，誠意與他交朋友，可是自己卻心懷不軌，對他有著異樣的想法。如果謝聞棣知道自己的心意，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對他好？

Devil：睡了？

程許失神，沒有回覆。

Devil：那晚安。

程許放下手機，輕輕閉上眼。

蕭瀟說得對，他是個懦夫。

五年來他努力微笑著面對陌生的城市，孤獨的生活，努力地活成一副樂觀健康的模樣。可他的內心深處，卻仍是懼怕著某些東西。

他渴望得到的，是不為人所承認的。

他害怕重蹈覆轍，所以止步不前。

原地踏步，可不就是懦夫行徑。

現在，因為周城的出現，他心神不寧，甚至不安到不敢面對謝聞棣。他從未覺得自己的感情是個骯臟的東西，可是在正視它的時候，終究是缺少幾分勇氣。

在蓉城的五年時光撫平了他心頭的創傷，卻抹消不去他內心深處的絕望與不堪。

周城是他在彭縣的高中同學。

周城是轉學來的彭縣一中，初來乍到就引起了小小的風波，不知道哪兒來的傳言，說他是個蓉城的富二代，厲害得很，至於為什麽屈身彭縣一中，就無人得知。

周城長相帥氣，說話風趣幽默，又聰明陽光，很快就成了彭縣一中的風雲人物，喜歡他的女生多到數不過來。

程許在遇到周城之前其實不知道自己是喜歡男生的。

同在一個宿舍的時候，周城對程許照顧有加，程許則在學習上幫他不少，兩人關系不錯。程許並未察覺周城對他的親近有什麽異樣。

直到程許發燒，被周城送回宿舍休息。

周城在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吻了他。

程許睜開眼，看到周城一臉無辜，“對不起小許，你實在太好看了，我沒忍住……”

奇怪的是，程許並不排斥，甚至心裏有些悸動。

周城滿眼不安：“小許，我真的喜歡你，你不要討厭我。”

後來，程許花了半個月的時間了解這方面的信息，他才驚覺，原來自己對女生素來無感，是因為天生喜歡男生。

程許糾結很久，他明白這種感情面對的是什麽樣的局面，可是他抑制不住自己想要靠近周城的心，很快，兩人陷入隱秘的愛戀之中。

熱戀期一個月不到，程許和周城就因為許多小矛盾鬧得不太愉快。

周城不願讓人對他們的關系起疑心，便風光地交了個漂亮的女朋友，偶爾帶著程許一起玩兒，在找個沒人的地方，互相親一親。

程許對此感到厭煩而愧疚，卻架不住周城的花言巧語，竟任由這段扭曲的關系繼續發展下去。

東窗事發的時候，是在班級聚會上。

周城帶著女朋友沐浴著眾人艷羨的目光出盡風頭，在所有人不註意的時候，拉著神情萎靡的程許，跑到安全樓梯門背後熱烈輕吻。周城的女朋友出來尋人，好巧不巧推開了這扇門，見不得光的戀情頃刻曝光。

程許從夢中驚醒時，渾身都濕透了，汗水黏在身上，就像夢靨一樣讓人難受。

他下床去沖了個涼。

天已經快亮了，他睡了不過三個小時，精神匱乏，可再叫他去睡，他卻睡不著了。

程許簡單收拾一下，出門跑了個步，回來做早飯，一個人沈默地吃完，出門上班。此時太陽已經起來，熱度升起，程許深深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像個在陰暗角落裏發黴的東西，終於見光重生。

機房裏，空調開到23度，程許卻還是熱出了一身的汗，襯衫的背面都被打濕，張元讓他休息會兒，“你今天怎麽跟拼命三郎似的，午覺也不睡就來調機器，一調就三個小時不帶喘口氣兒的，你歇會兒吧，來喝口水。”

張元遞給他一瓶礦泉水。

程許接過，放在一旁，繼續調試投影儀，“張哥，我想29號下午請半天假，30號有事兒得出去一趟，想讓你幫我頂個班，你看成麽？”

張元點了點頭，“行，你記得跟老大說一聲。”張元見不得他這豁了命幹活的架勢，他覺得程許今天情緒有點沒對，早上來了的時候就笑得力不從心的，“你是不是遇到了啥子事情？要不說出來，元哥給你開導一下？”

程許手上沒停，“沒事兒，昨晚沒睡好，可能精神有點不濟。”

“……”張元道，“你這哪裏像是精神不濟，分明就是打了雞血。”

張元說不動他，便跟著忙碌起來，不然只讓程許一個人忙活，自己在那兒撿便宜，他有點良心不安。

兩人回到辦公室的時候，都是一身灰塵和臭汗。

李序在辦公室守著，見程許便道：“小許，你電話響了好幾次，你看要不要給他回過去？”

程許拿起手機，看了看，是個陌生號碼，皺眉。

“應該是你哪個熟人換了號碼吧？”光李序聽到的，這電話就響了五六次，應該不是廣告電話。

程許放下工具箱，正準備給人撥回去，電話就又打來了。

程許：“餵，您好。”

周城：“小許，是我。”

程許：“……”

程許捏緊了手機，埋著頭出了辦公室，走到空曠的走廊上。

“有事嗎？”程許氣息有些不穩。

周城輕笑：“小許，我昨晚是不是嚇到你了？我想跟你道個歉。”

程許：“不用了，如果沒什麽事情的話，就這樣吧，我還得上班。”

“你是在C大教學中心上班吧？我想來看看你。”

程許心中一寒。

周城果然有備而來，竟然把他的信息差得這麽幹凈，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到他的家裏來找人了？

“沒什麽好看的。”

“你還是很好看。”

程許深吸一口氣，正要說點狠話，周城又道：“小許，這些年你過得好嗎？我很想你，一起吃個飯吧？”

“……”

程許當然不會答應，他幹脆利落地掛了電話，接著，手機關機。

程許臉色不太好，他知道，以周城的纏人功夫，這件事情沒這麽快結束。

下班前，程許接到蕭瀟的電話，這丫頭又不回家，已經跟朋友在去魔都的路上，“哥，我先跟朋友去魔都探探點，等到30號的時候咱們再匯合，啊。”

程許：“……”

主播邀請賽的主辦地點在魔都，程許29號下午就要跟謝聞棣他們一起過去，蕭瀟顯然是不會落下腳步，不但不會落下，還提前了。

蕭瀟先斬後奏，程許要阻止也來不及了，口頭上教訓了兩句，便讓她註意安全，及時報平安。

程許去菜市場買了魚，準備回家做酸菜魚，他爬上六樓的時候，人就傻眼了。

一語成箴。

周城真的找上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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