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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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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在會覺得不舒服嗎?”

“不會。”

“頭昏腦脹惡心想吐?”

“都不會。”

孟晨君覺得有些訝異。交換禮物的游戲就這麽結束了?

總感覺哪裏怪怪的……

舒季威不讓她多想。“若你前世是孟婆,那我呢?我們一定有所認識,要不然交換禮物的對象為什麽是我,對了,還有那石頭是怎麽回事?”

他是何等聰明,很多細節聯想起來,點串成線再成面,他知道這其中將會是一個故事。

孟晨君哀傷的瞅向他,仍猶豫著。要將他們輾轉幾世的愛恨情仇說出嗎?她之前雖然已經打定主意,可在這關頭,她卻遲疑了。

“看來我應該是個不討喜的角色……”舒季威自嘲的笑說。

而他說這話時深深的感覺到身體的疲累,一股倦意湧了上來,許是他昨晚在發表會之後就心神不寧,一大早就直接趕到機場飛回臺灣,一進家門又乍見到應采茵發狂行兇的意外吧。

孟晨君也註意到他的異樣了。

“你累了,你應該先休息的,不該硬撐著。”她將他背後的枕頭放平,示意他躺下來好好睡一覺。

至於該說的故事,就等醒來後吧。

舒季威也沒拒絕,那股倦意來得如此強大,他才一躺下來而已,幾乎是馬上沒有了清醒的意識,就這麽睡著了。

其實不是倦意,而是孟婆湯起了作用。

舒季威感覺自己來到一個他算是熟悉但又感到陌生的場景,是那個夢,他曾作過的那個令他記憶深刻的夢。

夢裏好幾世他數度娶了個他自認並不愛的妻子,並且一輩子極盡冷漠的待她,完全無視於她對自己的情深依依,最後,甚至在奈何橋上欺騙她,搶了她的結緣石,狠絕的拋下她轉世而去。

若說這個夢跟上一個夢有什麽不同的話,那就是……當了他好幾世妻子的那個女人,他終於看清楚她的面貌了。

洞房花燭夜,他掀起新娘的蓋頭來,這畫面他曾夢過,只是這次再清晰不過。

他的新娘是——孟晨君!

那麽一切都串起來了。

孟晨君的孟婆湯功效,就是讓他恢覆好幾世的記憶,讓他記起了兩人的愛恨交織,讓他想起自己的冷漠無情,讓他忘不了自己曾經欺騙過她,狠狠的傷害過她!

畫面來到她在奈何橋上看著他搶過結緣石後頭也不回的離去,她心頭那龐大到幾乎將她吃掉的悲傷,他此時仿佛親身經歷,她在大哭,而他也忍不住跟著她大哭起來。

夢沒有像上次一樣斷了,而是延續下去,他轉世了,跟著自己心心念念以為深愛著的人相遇。

而那人是應采茵,他們相愛了,不意外,可最終卻因個性不合、對未來理念不合、價值觀不合種種原因而分手,甚至,對方還劈了腿,讓他受到傷害。

那一世走到終了,他始終都是自己一個人,然後輪回時他在奈何橋上並未見到孟晨君,想必那時候她還沒有正式成為孟婆。

然後,他又轉世去了,可這一世他的心始終空空的,還是遇到了應采茵,他們的愛情還是無疾而終。

那種感覺很奇怪,明明是自己以為深愛的人,但真正在一起時,那一顆心卻怎麽樣也無法融入。

又一世的輪回,當他在奈何橋上乍見到孟晨君時,他明白了。

原來他早就愛上了那個一直為他默默守候、默默付出真心的女人,只是被自己的自以為是蒙蔽了雙眼。

當下,他乞求,期望孟晨君多看他一眼,他請求她的原諒,但為時已晚……

就這麽一世一世又一世,他總是保持單身,在人界的茫然當中,等待找尋那個他早已經愛上卻說什麽都來不及的女子。

然後,舒季威醒了,他起身後才驚覺自己淚流滿面。

此時孟晨君正好推門而入,看了不禁一驚。

“你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嗎?”她聯想到的是,飲下孟婆湯的後遺癥。

舒季威完全說不出話來,只是不停的流淚。

孟晨君來到他身旁,驚慌的拭去他的淚。“你別嚇我,到底是怎麽了?”

他望向她,試了很久以後才從巨大的悲傷跟歉意當中開口,“我曾經對你所做過的一切……是萬聲道歉也不足以彌補的,我真的不知道該對你說些什麽才好,我沒有資格將你留下,我也沒有資格再說愛你……”

原來舒季威飲下的孟婆湯喚醒了他幾世以來的記憶,他都想起來了,想起了他們之間的愛恨嗔癡。

這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在這一世他們終於相愛了,終於在一起了,可過往深刻在兩人心中的記憶,會不會是個煎熬跟累贅。

對舒季威而言,他像是帶著原罪在愛她一樣。

他說沒有資格將她留下,沒有資格再說愛她,那他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是,要我走,走得遠遠的,因為過去的緣故,我們已經無法相愛了?”

“不,我不是這意思,我不……”怎麽可能不愛呢?怎麽可能呢?

孟晨君對他微微一笑,再度溫柔的拭去他臉龐上的淚水。“好了,不哭了,我們都不應該哭,好幾世的愛恨情仇讓我們修練成今世的緣分,好不容易在一起的我們應該好好珍惜,比所有人更珍惜才是。”

“是,你說的對,沒錯……你說的太對了……”舒季威想通透了,他不哭了,也回孟晨君一個勇氣十足的微笑。

他緊緊握住她的手,沒有一絲縫隙,從今而後,他們都要這樣子。

“現在換我許你……生生世世不分離,不需要結緣石,就算再輪回再轉世,在茫茫人海當中我一樣能尋到你,永永遠遠的愛著你。”直到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兩唇溫柔甜蜜的相觸,像是烙下生生世世的保證,直到很不識趣的門鈴響起,一聲兩聲三聲長聲不放。

兩個交纏的恩愛鳥終於離開對方。

舒季威滿臉懊惱。“會是誰呢?可以上到這裏的,基本上都必須經過管理室過濾通報。”但他們並沒有收到管理室的通報啊。

孟晨君一驚,腦袋閃過一個可能性,她連忙拉舒季威起身前去開門,果然——

是小路!唯有他這種機車大惡人才無須經過通報,空降而來。

小路穿著一身聖誕老公公裝,美到過火的臉上還戴著白色大胡須將他整張臉遮去一大半,肩上還扛著一個禮物布袋。

孟晨君額頭冒出三條線,實在很不想跟舒季威介紹。

“我真正的老板,你可以叫他小……不,討厭鬼。”

呃……舒季威是怎麽也喊不出口,只好微微頷首算是打招呼。

“哎呀,我的孟孟,我可是來祝賀你完成任務,怎麽瞧你臉這麽臭,是不是被我打斷了什麽啊?”

見小路還是一臉笑,孟晨君卻只有一拳打黑他眼睛的念頭。

舒季威了解自己的女人,趕緊將她圈入自己懷裏,免得她沖動。

“還是你的男人上道點。”小路看起來對舒季威比較滿意。

“好啦,快說你要什麽獎賞吧?”

“獎賞?”

“對,沒完成任務會有懲罰,完成了當然會有獎賞,我可是個賞罰分明的好老板,你不是最知道的嗎?要不,許個願望吧。”小路瞇眼的建議道。

看他這樣,孟辰君不禁打了個冷顫。

她沒聽其他人說過完成任務會有獎賞,基本上,她也壓根不覺得小路知道賞罰分明怎麽寫,現在他出這招是什麽意思?她不得不謹慎啊!

要不幹脆許個讓小路回冥府做苦力一千年……喔,不,一萬年的願望好了,那這樣小路想搞鬼就沒辦法了。

“孟孟啊,”小路笑得很美,但笑意不達眼底,“別說我沒提醒你,把願望用在我身上可浪費了,你在我這雖只簽了一世合約,但閻王那可還沒有解決呢。”

意思就是這一世走完,她跟舒季威就要再次錯過了。

孟晨君皺眉道:“我師父說,我要走隨時可以跟閻王請辭的。”

“答對了!”小路露出像是很為她高興的笑容,但說出來的話卻很讓人氣結,“但前提是,你得喝掉自己的孟婆湯,可是那口湯嘛……噗,你不是拿去交換禮物了。”

她整個人傻住了、僵掉了,連痛罵小路的話都梗住了。

舒季威似是聽出一點眉目了,他拉緊孟晨君的手道,“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在一起生生世世!”

小路連忙點頭說:“好好好,就當你們夫妻同心,就這願望是吧!沒問題,閻王那我來談,但孟孟只完成了一次任務,對我實在不劃算,那……就繼續簽工作合約吧,孟孟簽多久我就保你們多久。”

一聽,孟晨君一陣惱火,指著他卻說不出話。“你——”

看著他們又是一記微笑,小路心情很好的走了。

舒季威看著他的背影說:“那人長得挺好看,但個性挺惡劣。”

孟晨君一樣看著小路的背影怒道:“你不要被他的樣子騙了,以後小心點,連我都沒看過他的真面目,要不是他最近都用那張臉出現,我不見得認得出他來,總之奇怪的陌生人都少接觸。”

舒季威看著她這模樣,倒覺得偶爾遇到她老板不見得是壞事,她看起來生氣勃勃的也很漂亮。

像是突然想到什麽,孟晨君眼睛為之一亮,她拉著舒季威說:“哼,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走,快點,我們結婚去!”

“我是不介意,但怎麽這麽急?”

“哼,讓我簽長約是吧,沒關系,我就盡力請婚假、請產假……我年年生、年年請,看他拿我怎麽辦,哈哈哈哈——”

這時候,舒季威又更喜歡小路一點點了,但他絕對不會跟孟晨君說的。

尾聲

新婚之夜。

舒季威還是在籌備了一個禮拜後才正式跟孟晨君登記結婚,他不想太敷衍,孟晨君則是不想要太盛大的婚禮。

對她而言,兩個人是否真心相愛,是否願意真誠對待一輩子才是最重要的,就好比在第一世,她以首輔嫡女身份嫁給狀元郎,轟轟烈烈的嫁娶過程,嫁妝綿延京城整條街,最終卻得不到幸福。

舒季威懂她的心。

小而溫馨的婚禮選在周日的午後,暖和的冬陽迤邐在飯店的草坪上,幸福的氛圍到處洋溢著。

受邀參加婚禮的人不多,舒季威的雙親跟弟弟,還有他的助理跟幾個好友,應采茵的醫生哥哥也來了;而孟晨君這邊,她在婚友社的幾個好同事都來了,然後她掙紮了許久還是發出邀請的惡魔老板更是盛裝出席。

舒季威的雙親是一對很和善的夫妻,對於他們只舉辦小型婚禮的決定沒有任何幹涉,孟晨君覺得很慶幸,自己將有一對很好相處的公婆。

至於舒季威的弟弟,舒季泓,該怎麽說呢,真是教她意外,他跟舒季威是完全不同典型的男人,一個斯文俊逸,一個卻是個超級大猛男,舒季威的個性內斂,舒季泓卻活潑開朗愛笑,個性迥異的兩兄弟,感情卻很好。

孟晨君的婚紗依舊是舒季威親自挑選,果然是愛妻好男人,知道什麽樣的白紗最適合未來老婆,至於結婚對戒當然是由他親手設計,還有搭配婚紗的整套首飾,是全世界獨一無二的非賣品。

新人在眾親友的見證下,宣示了對彼此未來的信任、真誠跟愛意,象征幸福的白氣球升起。

大家歡樂的在草坪上翩翩起舞,這實在不太像是一場婚禮,而是一場同樂會。

孟晨君喜歡這樣的感覺,她由衷的謝謝舒季威給她這麽一場美妙且甜蜜幸福的婚禮。

婚禮的晚上,當然就是他們兩人的新婚之夜。

舒季威因為太開心,喝得有些多,微醺了,至於孟晨君,舒季威千交代萬交代千萬別喝酒,她很乖,沒喝。

回到家後,孟晨君煮了醒酒湯給他喝,然後她先去卸妝洗澡,沒想到洗到一半的時候,舒季威卻突然進來了。

“你出去,出去啦!”她用毛巾遮住自己,整張小臉爆紅,推著他離開浴室。

舒季威才不願意。“我衣服都濕了,現在出去會感冒的,也會把整個臥室地板都弄濕。”

“可是你不出去,我都被你看光了。”孟晨君承認,她的臉皮很薄的,嚴格說來,以她的記憶而言,她真的不算是“第一次”,好幾世跟舒季威的婚姻生活裏,他們雖然不相愛,但肌膚之親也是有的。

但她就是……唉,很覆雜的心情啦,不會講。

“出去、出去啦。”她還是用力推,過程當中還不小心讓遮擋的毛巾給掉了,好囧。

“要不你就站在浴室門口就好,不要動,就不會弄濕地板了,我很快就洗好了。”

成功把舒季威推出去之後,孟晨君果然以最快的速度洗好澡,套上連身睡衣,趕緊出去,看著笑得很暧昧的舒季威,她趕緊推他進浴室。

“快去洗澡,你一身酒味,臭死了。”

“好好,我馬上洗好,等我,不許先睡著。”

“……”還要她“不許先睡著”?孟晨君臉紅到都快爆炸了。

如果說她喝酒之後容易話多,那麽舒季威應該就是臉皮變厚了吧,什麽話都敢講了。

孟晨君趁他洗澡之際,關上燈跳上床,拉起絲被將自己裹得緊緊的。

舒季威澡洗得很快,他一出來見到臥房已全黑,小楞了一下,來到床邊掀開絲被鉆了進去。

孟晨君被他從後面抱個滿懷,她聽到他發出滿足的嘆息。

她跟他此時的心境……不都是一樣嗎?她的柔荑覆上他的,他們倆就這樣相擁著,彼此都未言語。

“孟孟……”他輕聲喊道。

“嗯?”

“你睡得著嗎?”他聲音很感性的問。

孟晨君輕輕的搖頭。這個時刻很美,很幸福……

“那我們來做點什麽好了。”

噗,這男人也太殺風景了。

她翻過身來無奈的瞪著他。“你……下次也不許喝酒了!”

“為什麽?”

“你喝醉臉皮會變厚,也變好色了。”

舒季威低低的笑了開來。“好吧,這兩點我都承認。”

他捏捏她的俏鼻,又說:“喝醉臉皮變厚,這點是有朋友說過我,但若好色……我也沒對別人好色過,就只對你。況且老公不對老婆好色,那肯定不太正常。”

“強詞奪理。”孟晨君也學舒季威捏他的鼻,但她更用力些。

他挑高了眉。“請問娘子,這良辰美景我們都要用來聊天嗎?”

“不,我們要睡覺!”她笑著故意回他。

經過這一番打鬧,原本同床的緊張都消失了大半。

“好,睡覺。”舒季威一個翻身就將孟晨君給壓在身下,雙肘撐在她身側,俯視著她。

孟晨君臉好紅,她推推他。“你好重。”

“抱歉,娘子可能要忍耐一下……”他輕舔了一下她的紅唇,她原本還想抗議的聲頓時沒了。

這招真有效。

舒季威又吻了好幾下,最後深深的將自己的舌納入她芳香的口內,兩唇相吸交纏,呼吸瞬間變得急促,房內的溫度也隨著他們的熱吻高升……

舒季威的唇忙著,手也沒閑著,他撫上她纖細的肩膀,還有隆起的胸脯,他覺得他親愛的老婆很可愛。

新婚之夜哪個女人不是極盡的性感,想要吸引老公的註意,她卻穿了件純棉且全身上下沒有一丁點露出的長袖長褲睡衣。

他一個一個鈕扣解著……應該說這樣也滿有情趣就是了。

但叫他驚艷的是,保守的純棉睡衣裏頭……竟然空無一物!舒季威的嘴角微微揚起。

大手撫上她美妙的隆起,找著那粉紅色的蓓蕾,他渴望的將之含入,貪婪的吸吮著。

“嗯……”她的小口逸出輕嚀,感受到他溫柔的愛撫。

他小心翼翼的,卻又饑渴之極,他等了好久好久……該是超過百年之久,他心頭的渴望沒有人能夠體會。

緩緩的褪下她身上所有的衣物,他像是在膜拜他最珍惜之物。他的吻細細的,從她的唇到雪頸,柔軟的胸脯……在這裏留戀許久,再到平坦的小腹,神秘的三角地帶……

他輕巧的敞開她的雙腿……

“不……”從癡迷中稍微醒了過來,她才驚覺他正要……“不,不行,不可以!”她趕緊將雙腿並攏,不妥協。

他只好哄著她。“乖,我的寶貝,來,打開……”

孟晨君搖搖頭,拒絕他如此親密,這真的會讓人害羞,害羞到整張臉都快要埋到棉被裏去了。

舒季威只好放棄……暫時性的放棄。

他又回到她甜蜜的紅唇,再度吻得她氣喘籲籲,吻得她渾然忘我,吻得她忘了剛剛的堅持。

……

“我愛你。”他說,是愛語。

他又吻住她了,勾住她的舌不放,灌註他的愛意,傾身,傾心。

她倒抽了一口氣,深深的被他給充滿,他用纏綿的吻化解她的疼痛。

這夜,才剛開始,濃死人的甜蜜與歡愛卻才剛掀起序幕,他們熱切的響應彼此,這纏綿延續千年的愛……

“我愛你……”在兩人的竊竊愛語中,不是畫下句號,而是才剛要開始而已。

番外篇

今天是她三十歲的生日,好像,如果她沒記錯的話。

而她現在在哪裏?好像是愛爾蘭?是的,好像是。

坐在愛爾蘭某不知名的海邊,望著遠處深邃不見邊境的海,嘆息……幾乎是無聲的。

她是在二十八歲那年拋下在臺灣原本風光的家世、家人跟事業、朋友,一個人到歐洲……

美其名是進修,對,進修,臺灣媒體好像很喜歡對明星突然離開演藝圈用上這個詞,而她正好也用上了。

她離開臺灣也的確是到英國進修,只是這進修不是她自己多上進,而是被她哥哥逼迫的。

現在回想起那一夜,她似乎還記得從小至大疼愛她無比的哥哥是多麽的痛徹心扉,幾乎是快流下淚來的譴責著她。

而那一天她也的確被嚇呆了。

她竟然失控到拿刀揮舞、恐嚇人,還劃傷了她一直深切愛慕的男人……舒季威,只因他愛上了別人,不愛自己。

但她只是嚇壞了,看到血而嚇壞了,被威哥哥罵滾嚇壞了,那時候她並不覺得自己哪裏不對,直到更晚的時候,哥哥來到她獨居在外的豪華小公寓,一句又一句的罵醒了她。

剛開始的時候她還有氣力反駁,但最後,哥哥幾乎是快哭了,她才驚覺自己是不是真的哪裏做錯了。

幾天後,哥哥跟雙親商量,逼迫她將在臺灣的工作通通結束掉,恢覆單純的學生身份,一個人只身前往英國念書。

而這一次她再也不是應家的小公主,而是真正的留學生。

哥哥停掉她所有的信用卡使用權,然後告訴她,家裏不會再給她一毛錢,除了學費外,其他的她得靠自己工作這些年所得所剩下的。

她當模特兒的確賺得不少,但她並沒有理財及儲蓄的觀念,再加上打小生活優渥,要什麽有什麽,她常常是左手賺右手就花光了。

她還記得兩年前她被送到英國時,身上僅剩下十萬元。

然後她臺灣的家人就真的說到做到,不再管她了,只因為她已經嬌縱過了頭,失去了本性。

剛開始時她恨過也埋怨過,但隨著身上的錢越來越少,她越來越感到恐慌,打回臺灣求助的電話都被否決了,她……

後來她只好在同學的幫助下,找到在餐館當服務生的工作。

她從來沒做過這般的勞力,十指不碰陽春水的,一開始是真的很苦很苦,每天回到家都是哭著睡著……

除了讀書,她就是拚命的賺取自己的生活費。

在那種環境當中,真的,人的腦袋瓜的確會徹徹底底的覺悟跟反省。而在那種環境當中,她認識的,再也不是對她逢迎拍馬、對她甜言蜜語的朋友,大部分的人都是冷漠的,或是對她不屑的,少數是友善,且是真正的友善……

一年過去了,書她實在讀不下去,每天要賺生活費還要應付課業,她索性辦了休學。

而就在那個時候,她興起了自助旅行的念頭,就這樣她足足用了一整年的時間走遍整個歐洲,除了政治環境比較混亂的東歐之外,幾乎每個國家她都去過了。

若缺旅費的時候,她會做短暫的停留,在那裏找尋打零工的機會,賺錢或是換取住宿跟三餐。

這樣的日子真的會讓人不一樣,思想也不一樣,像是換了個腦袋瓜似的。

如果她以前在臺灣的朋友見到現在的她,一定會認不出她來。

她再也不是光鮮亮麗的名模應采茵,她現在臉上一點妝都不化,甚至鼻頭還長出了些小雀斑,她將一頭烏絲給剪得短短的,像個小男生,每天洗頭的時間不會超過五分鐘。

她身上所穿的是以舒適為主的純棉衣褲,有時候牛仔褲還會穿上一個月才洗。

還有她想,她現在應該不會穿高跟鞋了,球鞋不是更方便嗎?

離開英國到處走的這一年,她每到一個國家或小鎮都會寫明信片回臺灣,但她再也沒有打任何一通電話回家,她已經足足兩年沒有見到她的家人……

她想念他們,真的,但已經不恨也不怨他們了。

這一切都是她自己所造成的。

只是這幾天,當她再度從歐洲大陸回到英國,再從英國到愛爾蘭這不知名的小鎮,她算一算日子卻突然發現今天好像是她的生日,三十歲的生日。

三十而立,她這樣算是了嗎?

如果可以回到臺灣,應該說,如果她有足夠的勇氣回臺灣的話……她應該會去向舒季威跟孟晨君道歉,很真誠的道歉,對了,還有她的爸媽跟親愛的哥哥……

海風打散了應采茵的發,她突然在大巖石上站起身來,雙手拱起圈在嘴邊對大海吶喊——

“應采茵,生日快樂!大快樂!要很快樂!哈哈哈……”她對著海大笑,卻笑到流眼淚。

手一抹有些粗魯的將眼淚給擦去,正要轉身回去時,卻被從後方巖石爬上來的東方猛男給嚇一跳。

“很好,我終於可以確定我沒找錯人,‘應采茵生日快樂’,剛剛有人像瘋子一樣對著大海亂吼亂叫。”

應采茵揉揉眼睛。“舒季泓?肌肉無腦男?”

舒季泓手一揚,就是往她腦袋一槌。“對,還好你沒認錯。”

肌肉無腦男……他咧嘴一笑。以前應采茵都這樣諷刺他的,還好她沒忘。

“你怎麽會來這?”

“我剛好路過,怎樣,行嗎?”舒季泓好沒氣的說。這死沒良心的小女人,虧他追著她跑了歐洲好幾個國家,終於在這裏逮到她,她還問他怎麽會在這。

“呃……那還真巧。”應采茵笑了笑。

吼,很故意喔。“我是來找你的,應采茵,你這女人怎麽那麽會跑,德國法國瑞士西班牙……我都快游歐洲一圈了。”

他隨著應采茵哥哥給他的明信片數據,順著應采茵的行程在後頭苦苦的追趕,要不是憑著一股……

“你找我?為什麽?”應采茵訝異的瞠眸,她第一個想到的可能性是,她的家人委托他而來。

“為什麽?就為了祝你生日快樂!”舒季泓很神奇的從後背包中拿出一個包裝挺精致的小禮物遞給她。

“這裏面是什麽?”

“你不會自己打開來看。”他白她一眼。

應采茵打開後,發現裏頭是一支小小的錄音筆,她再度充滿疑惑的看向他。

“笨蛋,不會開是吧,從這裏按開……”舒季泓幫她按下了按鈕,原本錄在裏頭的聲音陸續播放了出來。

許久……

舒季泓陪應采茵坐在大巖石吹海風,足足吹了一個小時,然後他外套的袖子都濕遍了,罪魁禍首當然是應采茵。

錄音筆中錄的是她的爸媽,還有她親愛的哥哥,這兩年來,每個月想對她所說的話,內容很長很多,知道他們非常非常的擔心她,知道他們從來不曾放棄過她,知道他們還深深愛著她……

這讓她哭到無法自已。

然而,還有最後,舒季泓還特地請他親愛的大哥舒季威跟大嫂孟晨君錄了一小段話,他們沒有矯情的多說什麽,只是很親切的問她——

什麽時候回臺灣?什麽時候到家裏坐坐?他們的第一個小寶貝已在年初來到人世,等著她這個姑姑回來抱呢。

應采茵聽了又大哭特哭一頓。

“女人果然是水做的,哭那麽久還不累喔。”早知道他該帶一打毛巾來當生日禮物的。

“還不都怪你!”

“怪我?”

“對,要不是你送來這錄音筆……”應采茵突然想到什麽。“不對,這錄音內容……是你的主意?你做的對吧?”

原本她以為是哥哥特地做的,但她想了一下,這應該是舒季泓的手筆。

“對啦,是我,你不用太感謝我,待會請我吃頓大餐就行了。”

“這有什麽問題,十塊英鎊內的大餐任君選擇。”

“有夠小氣的……”他小聲的念了一下。

“舒季泓,你為什麽這麽做?為什麽呢?”應采茵又問。

為了什麽?舒季泓本來就黝黑的臉龐皮膚忽地泛起非常令人可疑的紅潤,並且撇開目光。

“咳。”他尷尬的輕咳了咳。“看在我們一起長大的分上……”這說法真的很含糊。

“喔,謝謝你,舒季泓,真的很謝謝你。”她是真的發自內心的感謝,情不自禁的傾身過去,在他的臉頰烙下一吻。

但這突如其來的感謝之吻卻讓舒季泓慌了手腳,他身體往後傾倒,差點滾下大巖石。

“舒季泓,你幹麽臉紅?”應采茵發現了。

“我哪有?是你,沒事幹麽吻我!”

“我沒有吻你,我是親你。”

“都一樣!”

“不一樣!”

舒季泓瞇起眼,手握拳。“難道你在歐洲一路上都是用這樣感謝幫助你的所有男人嗎?”吼,火氣來了,噴火!

應采茵瞪大眼。“舒季泓,我沒那麽隨便好嗎,不過話說回來,你管那麽多幹麽?!”

“我管那麽多幹麽?!因為我喜歡你,你這個大笨蛋,我喜歡你很久很久了!”

終於,他把深藏在心裏的愛意吼出來了,呼,舒服多了!

喔喔,換應采茵石化了。

於是,在這風很大不知名的愛爾蘭小鎮海邊,他們又足足多吹了一個小時的海風,開始屬於他們兩人的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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