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勉被老何叫出去進行走廊談話的時候，還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兩手插在兜裏，看起來根本就不在乎。

楊波坐在徐勉的座位上，拍了拍前桌的肩膀，小聲說：“真的剛，你看他，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出去領什麽獎呢。”

胡瑞回頭說：“我們徐老師天生就有一種看別人什麽都不爽看自己哪裏都棒的驕傲感。”

楊波豎起拇指：“這總結絕了。”

走廊上。

“你搞什麽鬼？”老何壓低聲音問，“那外邊貼的到處都是！”

“什麽？”徐勉擺出一張無辜的臉，問他，“什麽貼的到處都是？”

“你還跟我裝？”老何瞪著他。

徐勉撅了撅嘴：“老師，您到底在說什麽？是不是又有人陷害我了？”

老何盯著他半分鐘，看他表情一點破綻都沒有，信了。

“外邊貼著一張尋子啟示，落款是你。”老何沒好氣地說，“你最近又得罪誰了？”

“那可多了。”徐勉不好意思地低了低頭，腳尖在地上慢慢地畫圈，“看我不爽的人挺多的。”

“你到處去惹事幹什麽！”老何罵他，“嫌無聊，我從今天起單獨給你多布置幾份作業！”

“誒別別別別……”徐勉立馬把晃悠的身體站直了，認真地說，“我不惹事了，我保證。”

徐勉估計再刺激他就要開始罵娘，他懂得見好就收。

他被老何趕進教室的時候，楊波非常機靈地趕緊回到了自己位置上。

“誒，老何今天cue了你家長輩沒？”胡瑞回過頭來小聲問。

“沒。”徐勉一笑，“老子演戲滴水不漏。”

“那你說的釣魚，魚什麽時候上鉤啊？”胡瑞又問。

“看他們了。”徐勉說，“看能忍到什麽時候。”

早上四節課，徐勉都挺安分的。

中午食堂，楊波咬著筷子說：“不科學，他們怎麽還沒來找我們？”

胡瑞問：“會不會在計劃怎麽搞我們？”

徐勉刷著手機，說：“貼吧空間論壇我這全部都是那張尋子啟示，傳的紛紛揚揚，我就不信他們能忍。”

楊波點點頭，說：“也是，這要是說我，我可能已經氣死了。”

“生氣短命知不知道。”徐勉說完，看向他，“你自己說的。”

楊波：“……”

三人吃過午飯，從食堂裏走出來的時候，那種熟悉的無力感又朝徐勉襲來。

他只覺得腳底有些麻木，很快，手指也開始有了反應。

這種反應非常迅速，他還沒堅持走幾步，雙腿已經開始有些站不住了。

楊波和胡瑞正在互嗆，兩人一看徐勉狀態不對，連忙靠近他，問：“這是怎麽了？”

徐勉攙著楊波，罵了一聲娘：“又開始了。”

胡瑞緊鎖眉頭：“你咋回事啊？”

“不知道。”徐勉示意他，“扶著我，馬上要摔了。”

兩人架著徐勉往教室去，就在通往教學樓的拐角，被三個人攔住了去路。

徐勉一直低頭看路，看見三雙鞋子的時候下意識擡頭一看，撞進了一雙帶著笑意的眼睛裏。

胡瑞嚇得差點把徐勉從自己身上甩出去：“蕭楊！！”

“爸爸在。”蕭楊朝他們點點頭，“就是你們？”

徐勉勉強把來人打量了一下，然後得出結論——

那張證件照沒有被p過。

三中的校服是一身白，他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扣子不好好系，露出胸前一小片肌膚。

蕭楊長得挺白，眉眼非常溫柔，徐勉一眼看過去，有種被深情望著的錯覺。

“哎呀。”徐勉半身不遂還要過嘴癮，“我離家出走的兒子找上門來啦！”

徐勉註意到對面的蕭楊臉上表情動都沒動過，保持著疏離的微笑。

“是啊，來看看我兩條癱瘓半身不遂的老父親啊。”他的聲音溫暖好聽，“看來果然是真的啊。”

徐勉的火氣一下子被他勾起來了：“這就是你跟爸爸說話的態度？”

張開基瞪著他：“小鬼，我勸你惜命一點。”

徐勉想擡起手指指著他，但是掙紮了幾秒，最後只能沒好氣地對楊波說：“你，指著剛剛說話的那個男的。”

“嘿！”張開基差點被他氣笑了。

楊波伸出一根手指來指著張開基，然後問徐勉：“接下來？”

胡瑞用三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小聲地勸說：“我說，你確定這個時候還要挑釁人家嗎？”

徐勉根本不理會，他不屑地看向張開基，開口的聲音帶著嘲諷的語調：“您哪位？也是來認父親的？”

張開基還沒說話，蕭楊開口了：“我是不是最近來四中來的有些少了？怎麽這些小鬼好像越來越猖狂了？”

範文遠沒忍住，笑了一聲：“是挺猖狂，就是不知道這癱瘓的樣子哪裏來的勇氣。”

徐勉被他戳到痛處，剛要暴起，忽然被楊波戳了戳肩膀。

“徐老師，徐老師，這會兒真的沒必要，我倆要打不過可是拔腿就跑的，沒人顧得上你。”

徐勉：“……”

他罵娘的前奏被強行掉頭：“怎麽，你這是要打架？”

蕭楊慢慢地朝他走過來，笑：“你猜呢？”

徐勉看三個人越走越近，胡瑞忽然喊了一聲：“你們別過來啊，我們可是會跑的！”

蕭楊眼裏的笑意透著危險的氣息，他不甚在意地說：“兒子在叛逆期嘛，偶爾打一打父親不算家暴吧？”

楊波都已經做好了架著徐勉拔腿就跑的準備，結果徐勉做出了一個他意料之外的動作——

他露出了受傷的表情，聲音也軟了下來，眉眼溫順地說：“哥哥，你好兇，你嚇到我了。”

在場的五個人紛紛石化在原地。

胡瑞扶著他的手直接滑了下來，導致徐勉差點跪到蕭楊面前，幸好楊波眼疾手快地拉了他一把。

楊波表情極其覆雜，看起來像是生吃了一碗蒼蠅。

對面的更為精彩，蕭楊臉上那一直保持得體的笑容終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迷茫和不解。

範文遠表情管理失敗，憋不住，捂著嘴笑得不行。

張開基有些抓狂地抓著蕭楊的手臂問：“我剛剛出現幻覺了？”

本來是一次流氓和文化人之間的對決，奈何沒想到流氓忽然示弱，雙方都有些不知所措。

除了徐勉。

徐勉的手腳這時候開始慢慢地恢覆知覺，他打算再拖點時間。

他看著蕭楊臉上覆雜又迷茫的表情，抿了抿嘴，一雙眼睛裏盡是無辜：“哥哥，這事真不是我做的，有人陷害我。”

蕭楊欲言又止，轉頭看範文遠笑到掐腰，問：“找錯人了？”

張開基指著徐勉：“怎麽可能，就這張臉。”

蕭楊看過來，徐勉眼眶已經紅了，隱隱有淚光閃爍。

“哥哥，你信我呀，我怎麽可能做那種沒品的事？”

語氣之真實，態度之誠懇，神色之動容，蕭楊差點就忘了眼前這個叫徐勉的人確實是一個用凳子把一群人幹進了醫院的危險人物。

楊波還在懷疑人生的時候，忽然感覺到某人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忽然動了動。

他立馬反應過來，手剛擡起，徐勉就已經脫離了他，沖了出去。

蕭楊前一秒還在想這個人的臉是不是有些眼熟，後一秒，這張熟悉的臉已經沖到了眼前。

緊接著是腹部傳來的劇痛，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伸手就擋了過去。

胡瑞還在楞神的功夫，對面和己方就已經打了起來，徐勉和蕭楊幾個回合下來漸漸處於下風，而那邊張開基和楊波打得抱作一團。

範文遠站在一邊一副看戲的樣子，見他望過來，跟他來了個對視。

胡瑞有些怵他，決定站在一邊也當個吃瓜群眾。

徐勉跟他打了不到半分鐘就發現了不對勁。

以往不管跟誰幹架他都能精準地判斷出對方下一秒會做出什麽樣的動作，因而從未有敗績。

然而這回，他卻有些棘手。

蕭楊也是野路子，但他似乎比徐勉更野，每一拳都是幾乎用出了全力，動作也都避開了他的要害，精準地打到他意想不到的位置。

幾輪下來徐勉被他搞得脾氣越來越大，胡瑞過來拉他的時候他還差點一拳揮到了胡瑞臉上。

“哥哥哥！爺！勉爺！徐老師！班主任從那邊要過來了！還有五十米！”

徐勉聽著胡瑞嘶聲力竭，這才止住了動作，推了一把蕭楊，因為被人碾壓的恥辱感而低著頭。

楊波和張開基很快也分開了，他指著張開基還在碎碎念：“媽的，力氣還挺大哈，下回讓我碰上了我可饒不了你！”

張開基非常猖狂地朝他做鬼臉：“下回我可不放過你啊！”

雙方離開的時候，徐勉低著頭一言不發。

蕭楊還在後邊刺激他一句：“這不算家暴吧？”

徐勉聞言猛的擡起頭看向他，卻見人家一臉清風得意，笑得人畜無害。

楊波看了一眼徐勉，又看了一眼蕭楊，真實評價：“徐老師，您看看您，這一對比下來，感覺您有些氣急敗壞呀。”

徐勉冷冷地看向他。

楊波：“我閉嘴。”

蕭楊走之前還朝他揮了揮手，一臉友善的笑容，看得徐勉差點以為他是跟好朋友在告別。

胡瑞站在一邊說：“別的不說，那氣質咱是真的學不來，你看看，完全不像是個校霸，我要是女的我也喜歡他。”

“重點是這裏嗎？”楊波上下打量徐勉，說，“重要的是人家即使被徐老師侮辱了，還根本沒想報覆我們，就是嚇唬嚇唬我們罷遼。”

胡瑞楞了：“這還不叫報覆？”

“你瞎啊。”楊波翻了個白眼，“我剛剛都看見了，勉爺打人家那是用十根手指頭亂抓啊，就怕沒把人臉抓花，但你看咱勉爺不好好的嗎，人家根本沒下手。”

徐勉：“……”

現在渾身疼痛的徐勉只能默默地轉頭，絕口不提剛剛被打好幾拳的事。

為了男人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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