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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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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軍隊前醫生給李飛舟開了一些藥,淩靖取藥回來的時候看到他在病房裏和沈甫告別。

他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背對著淩靖,微微仰著頭看著沈甫。

沈甫摸著他的頭,指腹摩挲著他的側臉,微笑著低聲叮囑著什麽。

說了幾句後沈甫看到了等在門口的淩靖,於是收回手,又說了一句什麽後李飛舟也回頭看了淩靖一眼,然後立起身說。

“先生,我走了。”

李飛舟看著沈甫,說完了這句話後轉身朝著淩靖走了過來,他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只是肩頸繃的很緊,也沒有回頭。

淩靖擡起眼和沈甫無聲的對視了幾秒後,關上了病房門。

在回軍隊的路上李飛舟也安安靜靜的,沒有了來醫院時的焦灼與不安。

見過了沈甫之後,他的心就莫名定了下來。

在失憶後他強烈的盼望著見到沈甫,想要躲在他熟悉的懷裏暫時安撫藏在心底的惶恐。

而見到沈甫之後,他意識到現在的沈甫也不再是自己記憶裏的那副模樣了,於是他又迅速的為自己包裹上了盔甲。

如同當初在遇到沈甫之前他可以在親戚家alpha孩子的捉弄下安然度過一樣,現在的他就算離開了沈甫,也一樣能照顧好自己。

淩靖猜不出他的心思,但看著他鎮定的神色,不自覺松了一口氣。

可轉眼想到馬上就要回軍隊後,他又有些不放心,說。

“我和你不是一個編制,所以就算在軍隊裏也不一定有機會見到,有事的話你聯系我。”

他將自己在軍隊裏停留的住處與聯系方式告訴了李飛舟,看他點點頭應下後,又忍不住皺起眉,感到有些棘手。

“回去之後我可能沒那麽容易見到你,如果你還是想不起來擔心露餡...”

“沒事,我可以自己處理的。”

李飛舟打斷了他的話,還彎著唇角露出了一個柔軟的笑容,漆黑的眼眸仿佛夜間愈加明亮的星辰。

“謝謝你。”

淩靖怔了怔,然後慢慢的說。

“不用謝。”

在軍隊門口他們下了車,核對了身份後就通過了驗證準許入內,淩靖想要送李飛舟回他的新宿舍,但李飛舟拒絕了。

他側頭望著夜幕裏的軍隊,漆黑的眼眸也被點亮了似的,若有所思的笑著說。

“我好像有點印象,順便也熟悉一下。”

於是淩靖只好和他分開,走了幾步後忍不住回頭看,卻見他單薄的身影已經融化進了昏暗模糊的夜色裏。

從走進軍隊的瞬間起李飛舟就感到自己的血液在緩慢的沸騰了起來,這是他以為永遠不會實現的夢想,但是眼前的每個建築物又讓他覺得似曾相識。

他沒有問路,獨自在夜色裏走了良久,雖然迷路了,但最後還是按照建築物的標識找到了中將的宿舍樓。

這時剛是軍隊裏的眾人歇息的時間,除了值夜班的軍人們還在固定的點站崗,宿舍樓裏已經是靜謐無聲的,走廊的燈隨著輕輕的腳步聲亮了起來。

他認真的找著自己的宿舍號,然後用門衛臨時補給他的身份牌開了鎖。

眼前是一片漆黑,他立在門口摸索到墻壁後打開了燈,乍然亮起的白光將屋子照得亮堂堂的,然後他關上了門。

房間整潔,但不算寬敞,墻邊放著衣櫃和一張長桌子,主要的空間都被兩張床占滿了,還有一間小屋子應該是洗漱間。

像是酒店裏的雙人床,但又比酒店要多一些溫馨的感覺。

可是,兩張床?

李飛舟立在宿舍中央怔住了,聽到哢噠一聲響,便見洗漱間的門被打開了。

走出來的人穿著軍隊裏統一的軍綠色衣服,沒穿外套,扣子解開了幾顆,臉上沒擦幹的水還往下滴落著。

而看到他的面容後,李飛舟就猛地往後一退,臉色難看的問。

“你怎麽...”

不必問出來他就知道回答了,聲音戛然而止。

沈淇然會在這裏還能是因為什麽,當然是因為他們住在一個宿舍。

而沈淇然也沒有料到他會突然回來,他原本以為外面開門的聲響是自己的錯覺,卻又從門縫裏瞥到了亮起來的大燈。

來不及細想,他就立刻出來了。

看到李飛舟果真出現後,沈淇然僵在原地,神色有短暫的幾秒空白,不敢置信的死死盯著他,深暗的眼眸一寸寸的亮了起來。

他的臉上露出了無措的欣喜,慌忙走出來後見李飛舟又戒備的往後退了退,於是倏忽停下腳步。

按捺著快要沖破胸膛的激烈心跳,他言簡意賅的飛快解釋說。

“這是我們的宿舍,中將的宿舍都是兩人一間。”

李飛舟不知道他之前是上將,所以也不知道他因為之前不經允許就私自離開軍隊犯了錯,現在被降成了中將。

他也不知道其實少將的宿舍都是六人或八人一間的,當初沈淇然在一個月的訓練結束前向上邊提出了建議,獎勵最優秀的幾名少將享受獨間的待遇,於是李飛舟才會順其自然的住進單間。

但是現在,李飛舟怎麽都沒有想到居然是沈淇然和他住在一起。

偏偏是沈淇然。

他怎麽能不懷疑沈淇然是有預謀的?

面對他猜疑的目光,沈淇然沒有說謊,看著他誠實的回答說。

“是我調成和你一間的,我不知道你回來的時候有沒有想起來以前的事,所以想幫你熟悉軍隊,作為舍友的話不容易被別人發現。”

急促的解釋完後他怕李飛舟依舊有抵觸情緒,頓了頓,很快繼續說。

“我發誓不會做你討厭的事。如果...如果你還是不願意的話,我會換回去。”

他的話讓李飛舟陷入了猶豫,他掃了一眼兩張床之間的距離,還算寬敞,於是語氣生硬的說。

“就這樣吧。”

說完後他越過沈淇然去洗漱,經過時還用漆黑的眼眸戒備重重的盯著他,似乎將他視作了隨時都會暴露本性的兇猛野獸。

沈淇然被他的目光釘在了原地,不由得苦笑了一聲,可隨即他又受寵若驚的笑了起來。

李飛舟肯同意和他一起住已經出乎他的意料,別的他也不敢再奢求了。

等李飛舟洗漱出來躺到床上後,坐在床上似乎一直等著他的沈淇然才開口。

“飛舟,之前我和廖頌突然離開是因為...”

“不用解釋了。”

李飛舟背對著他打斷了他的話,被子蒙住了一半的腦袋,所以聽起來聲音也有些悶悶的。

沈淇然一下子就啞住了。

他試圖解釋自己和廖頌並不是食言,是被葉望暗算了洩露了行蹤,於是各自被軍隊和家裏的人強行帶回來才失去了和他的聯系。

如今他暫時無法離開軍隊,廖頌甚至也還沒從家裏逃出來。

他想問葉望有沒有欺負他,那個看似友善其實一肚子壞水的葉望對他的心思有沒有嚇到他。

他還想問李飛舟是從哪裏回來的,有沒有想起來一點點以前的事,以後會繼續待在軍隊裏,還是會回到沈甫的身邊去。

這些欲言又止的,縈繞在沈淇然心頭讓他不得安寧的疑問在觸及到李飛舟沈默的背影時都驟然消散了。

沈淇然想,他問這些又有什麽用呢?

現在李飛舟回來了,平安無事的回來了,這就夠了。

他輕手輕腳的躺了下來,在黑暗裏註視著李飛舟的腦袋尖,依舊有種身在夢裏的漂浮感。

這種虛無的驚喜讓他總疑心是幻覺,遲遲不敢閉眼睡覺。

而李飛舟在一整日的起伏中漸漸生出了困意,即便他依然沒對沈淇然完全放下心,可下意識覺得他並不會傷害自己,於是精神逐漸松懈了下來,慢慢睡著了。

第二天沈淇然帶李飛舟去補了之前落下的繁瑣手續,他登記了歸隊的時間,領取了新的中將獎章,然後收到了新的時間表。

這一切無論對於失憶後還是失憶前的李飛舟來說都是嶄新而陌生的,他實在太高興,連帶著對沈淇然的排斥情緒也減少了許多,開始將全部的註意力都放在軍隊的訓練上。

沈淇然會幫他覆習失憶前的訓練內容,帶他熟悉軍隊裏的構造,並在他可能會露餡的場合不動聲色的補上。

原本李飛舟在軍隊裏就是特立獨行的人,而沈淇然雖然從上將降成了中將,曾經的威嚴與優質alpha的天然優勢卻依然會讓同等的中將感到緊張,於是他們兩人自然而然的經常走在一起。

李飛舟遵循醫囑每天都會吃藥,前幾次沈淇然沒看到,後來在宿舍裏看到後怔了怔,小心的問。

“你在吃什麽?藥嗎?”

李飛舟瞥了他一眼,態度還算客氣的回答說。

“醫生開的藥,可以幫助我盡快恢覆記憶。”

沈淇然皺了皺眉,欲言又止的躊躇了半天後走了出去,下午回來了才征詢道。

“吃藥總歸是不好的,軍隊裏面有軍醫,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李飛舟原本不想去,不過被他說服著還是過去了。

軍醫是個瘦弱的alpha,似乎正在等他,早就站在了醫院門口翹首期盼。

看到他出現的時候對方就猛地沖了過來,然後在他面前猝然停下了腳步,眼圈一紅,忍不住傷心的哭了。

“飛...飛舟...”

李飛舟現在很習慣看到見到自己會有巨大反應的人,他知道自己和對方應該是以前認識的。

不過眼前的這個alpha看起來一點也不像alpha,想靠近自己又不敢,只能揪著衣角哭的一抽一抽的。

他還從來沒見過這麽愛哭的alpha,甚至還懷疑了一下對方是不是隱藏的omega。

不過這些話太沒禮貌了,他在沈淇然的介紹下遲疑的出聲叫道。

“梁醫生。”

這個陌生的稱呼讓梁雅一震,眼裏的眼淚掉的更兇,但被沈淇然不快的瞪了一眼後沒再耽誤時間,一邊哭著打嗝一邊帶著他往裏面走。

來到辦公室後梁雅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眼淚,他為李飛舟做了全套的檢查,緊張兮兮的神色看起來比李飛舟本人還要緊張。

沈淇然立在玻璃門外看,他知道梁雅同樣很喜歡李飛舟,甚至為了他做了改造手術,並通過嚴酷的訓練進入到了軍隊裏。

原本他並不願意讓兩人見面,怕自己會忍不住嫉妒,可正是因為清楚梁雅有多喜歡李飛舟,他才能放心的允許梁雅來負責幫李飛舟治病。

梁雅會拼盡全力幫李飛舟的,他們都知道。

李飛舟不習慣面對這麽愛哭的人,檢查完後看著梁雅紅著眼圈看報告的可憐樣子,他心裏覺得有點好笑,神色也緩和了下來。

“梁醫生,我的報告有什麽問題嗎?”

梁雅偷偷看了一眼外面的沈淇然,然後眼眸亮亮的看著他,神情有點委屈的小聲說。

“你以前都是叫我小雅的。”

李飛舟怔了怔,被他盈滿期待的目光看的不好拒絕,又有點尷尬,於是猶豫了一下,硬著頭皮改口說。

“呃...小雅。”

梁雅的眼眸頓時就亮了起來,狂熱的讓李飛舟都差點被嚇到了,臉上湧出的幸福笑容卻又看起來傻乎乎的。

他激動的在原地踱著步,手指痙攣的抓著報告紙來努力克制自己的心情,沒忍住又紅了眼圈,吸著鼻子快樂的小聲叫他。

“飛、飛舟,飛舟。”

這樣不停叫著李飛舟名字的舉動實在是太神經質了,不過很快梁雅也意識到了。

他緊張的看了一眼神色僵硬的李飛舟後勉強恢覆了平靜,然後低頭看著報告,憂心忡忡的說。

“飛舟,雖然醫生開的藥是有一定作用的,但可能也會影響到你的身體。”

說完後他看向了李飛舟,鼓起勇氣囁嚅道。

“我...我也能幫你治的。”

李飛舟沒聽明白,疑惑的問。

“所以你要給我開新的藥嗎?”

“不是,不是這個意思。”

梁雅慌忙解釋說。

“我不想讓你吃太多藥,這樣不好。你應該不記得了...以前我在軍校裏學過心理學,你還幫我借過書的。也許我可以從這方面入手,刺激你更快的恢覆記憶。”

這樣的辦法聽起來很新穎,李飛舟不確定的問。

“這樣真的會有用嗎?”

見到他並沒有完全相信自己,梁雅更加緊張,手心裏都滲出了一層細汗,漲紅著臉拼命保證著。

“我、我會努力的!我們先試試好不好?要是沒有用的話...”

說到最後他整個人都沮喪了下來,仿佛李飛舟的懷疑讓他受到了重大的打擊,整個人都蔫了下來。

李飛舟莫名生出些不忍,想了想後打斷他說。

“那就試試吧,反正沒什麽壞處,我也不著急。”

梁雅沒有想到他居然真的會答應自己,頓時瞪大了眼,果然眼淚又吧嗒吧嗒掉了下來,受寵若驚的哭聲完全控制不住,激動的話語也顛三倒四的。

之前李飛舟從來沒碰到過這樣的人,不由得感到一絲頭疼,局促不安的下意識看向了外面的沈淇然。

沈淇然正出神的看著他不知道在想什麽,猝然對視後一怔,隨即就推門走了進來。

醫院裏的墻壁都是用特殊材質建造的,剛才他在外面只能看到兩人在說話,進來才聽到震耳欲聾的哭聲,頓時就沈下臉道。

“梁雅。”

梁雅到底是忌憚他這個優質alpha,委委屈屈的哭聲小了許多,但眼睛還是紅通通的。

李飛舟猶如被解救了似的悄悄松了一口氣,他晚上還有訓練,於是客套的說了幾句話後就想走。

不過沈淇然居然沒跟他一起走,於是他只瞥了沈淇然一眼就獨自下了樓。

沈淇然立在窗邊,註視著他的身影逐漸遠去後才出聲問。

“他真的能想起來全部的事情嗎?”

旁邊的梁雅也扒著窗戶戀戀不舍的望著李飛舟的背影,好歹止住了哭聲,聞言猶豫的說。

“他大腦裏的損傷不是永恒的,能想起來只是時間的問題。”

說完後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扭過頭看向沈淇然沈默的側臉,小聲嘟囔著問。

“難道你不想讓他想起來嗎?”

沈淇然良久都沒有回答。

如果可以的話,他當然希望李飛舟永遠不會想起來,因為從前的自己對他太惡劣了,那些事連現在的他想起來都會十分後悔。

現在李飛舟忘了,即便會因為生殖腔的事情記恨他,可他比之前要更加稚嫩,也更加心軟,他們就這樣相安無事的相處下去的話,沈淇然覺得自己是有可能得到他的原諒的。

但如果他完全想起來了的話,只會罵自己虛偽。

他的目光動了動,然後垂了下來,平靜的說。

“這不是我能決定的事。他想要想起來,我就不會阻止。”

至於想起來的後果會是什麽樣的,沈淇然已經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備,無非就是被推到了更遠的地方,然後永遠的,被李飛舟拒之門外。

他的話也讓梁雅感到了一絲不安,他和李飛舟之間的糾纏只有那一次在醫院裏混亂的交歡,現在的李飛舟單純的以為自己是他的朋友,態度才會這麽溫和,如果想起來的話....

梁雅低落的小聲說。

“不管飛舟想起來了沒有,不管他討不討厭我,我都喜歡他,一直都會喜歡他的。”

盡管李飛舟與梁雅的初識是一場精心謀劃的接近與欺騙,盡管他的自私與無情已經在梁雅面前完全暴露了出來,盡管梁雅也不得不承認現在的李飛舟給了他無限的希望與妄想的機會,可失憶的李飛舟是李飛舟,恢覆記憶的李飛舟也是李飛舟。

他喜歡的,是所有的李飛舟。

沈淇然沒有再說話,心裏卻附和道。

誰說不是呢?

他們對待李飛舟的心意,其實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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