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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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堯曳看著他的眼睛,匆匆微笑了一下。

然後她垂下目光,走到水池,洗最後一只湯碗。

洗潔精抹了一圈便洗完了,堯曳手指扣著碗,在水龍頭下一起沖著水。張曉站到她旁邊,伸手把水龍頭關了,將碗接過來,用幹布抹幹。

他把碗放入碗櫥,推著堯曳往出走。

“都搞定了。”

堯曳走回客廳,張曉又端了一杯熱茶給她。

堯曳在沙發坐下了,低眼看著手中熱騰騰的茶水,突然開口。

“張曉。”

“嗯?”

張曉本來想坐她旁邊,屁股剛往下一沈,又站直了。

堯曳好笑,擡眼看著他:“你坐吧。”

張曉伸手指杯子:“這茶葉是你家裏的,我看已經開封了,就倒了點泡上了。”

堯曳說:“我知道。”

張曉仍然站在她面前,她有話要說,與茶葉無關。他在等她說。

堯曳手指在杯身上無意識摩擦,隔了一會兒,她看著他問:“你跟我在一起,什麽時候最開心?”

張曉想,這還用問?

他嘴唇沒開也沒合,只有眼睛直了一下。

堯曳頓時知道他想到什麽了,伸腳蹬了一下他的小腿。

張曉站著沒躲,感覺跟撓癢癢似的,反倒咧嘴笑了一下。

堯曳眼神緩下來,解釋著說:“我的意思是,停電以後的那段時間,我很需要你,很依賴你,不管是在路上,還是在你家裏。盡管我的生活能力挺差的,有時候顯得有點笨……但,那時候你心裏比現在更開心吧。”

張曉腳跟仍然戳在地上,但不笑了,他頓了一下,說:“無論什麽時候,跟你在一起,我都開心。”

堯曳嘴巴一緊,咬出兩個字。

“騙人。”

“是真的,我沒騙人。”

張曉往前走了一步,低頭看著她,“以前我怕來電,只是怕來電後你的生活太豐富多彩了,我就不算什麽了。只要我在你心裏還算得上數,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忽略了。”

堯曳張口:“那如果,我一直留在北京,你會跟我一起麽?”

張曉靜靜看著她:“當然。”

“你打算幹什麽?”

“你如果決定不走了,我明天就出去找工作租房子。”

“不繼續讀研麽?”

“不讀。你在工作,我讀書不合適。”張曉回答得很快,他的語氣如常,聲音穩穩當當的。就像之前一樣,他放下地圖,舉目眺望,每次都可以鎮定地告訴她前面的路怎麽走。

無論是鄉間小路,還是漫長隧道,都要一起往前走。

可是這次,盡管道路陌生,他卻已經把地圖在心裏悄悄畫好了。

堯曳語氣發澀:“一切生活都重新開始,你不會覺得艱難麽?”

張曉說:“不難。這個城市那麽多人都在奮鬥,多我一個也不多。”

“可是你——”

“不是我怎麽想的問題。”張曉終於低聲打斷了她,“是你,堯曳,你心裏真正喜歡什麽樣的生活呢?”

堯曳微怔,眼神輕輕動了一下。

張曉站在她面前繼續說:“我是一個成年人了,堯曳。無論在老家,還是在北京,只要跟你在一起,我都可以接受。我不是你選擇的借口。”

堯曳緊接著說:“我沒有把你當借口。”

“那你在糾結什麽?”

堯曳嘴唇抿動,緩聲陳述:“我現在的生活,真的很好……”

張曉看著她的臉:“可你真的喜歡麽?”

堯曳張開口,聲音變弱:“我,當然喜歡。”

“不,你沒有那麽喜歡。”張曉一眼望進她的眼睛裏,“如果你真喜歡現在這樣的生活,那麽來電後,你會勸我跟你來北京,而不是,讓我在家裏等你。”

他的表情浮起篤定地笑意,像是揉皺的紙,被慢慢潤開了。

“你讓我等你,因為你會回來。因為我們共同想要的生活,是之前的模樣,不是在北京,也不是現在。”

堯曳嘴唇抿住,將水杯握緊了。她看著微微晃動的水面,眼睛垂了一下,突然站了起來。

“我出去一下。”

她有些倉促地走進臥室,把外套從衣櫃裏取了出來。

張曉跟了過去,他有些不安地站在臥室門口,雙手在腿邊蹭了一下:“我,我說多了。”

堯曳穿上大衣袖子,整理了一下衣領:“沒有。”

她走到門口,站在他面前,沖他勾勾手指。

“你低頭。”

張曉乖乖屈膝低頭,堯曳摟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張曉擡起眼睛,有點覆雜地望著她。

堯曳揉揉他頭頂的硬發:“我就是,出門辦點事情。下午就回來了。”

堯曳從餐桌拿上手機,勾上挎包,蹬上靴子快速出門了。

屋門關閉,她看到張曉還站在臥室門口,朝著她的方向望著,頭發和眼神都烏漆漆的。

堯曳開車直接朝公司方向走,期間路過一家男裝門面店,她一腳剎車停下了。

店前的車位朝向刁鉆,又極其窄小,堯曳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車停進去。

她走進店裏,襯衣毛衫褲子大衣挑了一套,又讓服務員拿了內褲和襪子,一起在收銀臺結賬。

堯曳簽卡單時問收銀員:“衣服可以郵寄麽?”

收銀員說:“可以的,您要寄哪裏?”

堯曳說:“陽光小區,就幾公裏,能不能叫個同城快遞?我不太了解,總之盡快送過去。”

收銀員微有疑惑,還是點頭說:“……可以的。可以給您叫個閃送。”

堯曳說:“好,多少錢?”

收銀員說:“您消費金額達到了,寄送費用就給您免了吧。”

堯曳把錢包裝了:“好的,那多謝。”

收銀員從手機裏點出一份單子:“您把地址和電話填一下。”

堯曳走出服裝店,艱難地將車倒出車位,直奔公司。

她從活動室拿了兩個塑料文件箱,進入辦公室,將自己需要帶走的東西都裝進了一個箱子裏,又把合同文件都裝進了另一個箱子。

然後她站在陪伴了自己無數個日夜的電腦前,仔細檢查了一遍,確定有用的東西已經都發給陳金石了。她鼠標點擊,將電腦中所有的個人痕跡都清空了。

堯曳把文件箱留在辦公桌中央,抱著個人物品出門,回頭看了一眼。

窗邊的綠植已經喝飽了水,恢覆了茁茁生機。陽光透過玻璃照進來,整個辦公室光明敞亮。

堯曳唇角一翹,輕輕笑了。

她往出走的時候,碰見了不少同事。

有些人跟她點頭打招呼,有些人熱情地問道:“出差回來啦?”

堯曳跟他們一一點頭回應。

她心裏一片坦然,腳步悠閑,盡管抱著雜物箱,也沒有一個人意識到,她已經離職離開了這裏。

堯曳走出寫字樓,將所有的紛擾與忙碌都留在了身後。

快節奏的生活,形形色色的工作,高大上的頭銜,停不下的腳步。在這個龐大的城市中,每個人都不甘平庸,匆忙追逐自己心目中的目標,奔赴想要的光明。

堯曳不能否認,這樣的生活也是一種美好。

可是,她擁有另外的選擇了。

那個選擇美得像夢一樣,她經歷過,再也難忘。因此,她願意徹底改變,願意用現有的美好去交換那個美夢。

如此,她毅然決然,毫不後悔。

人世一生,草木一秋,幸福源於內心,修行都在自身,沒有什麽是不可撼動的,不是麽?

堯曳把箱子放進後備箱裏,開車兜在路上,這時扔在副駕駛上的手機響了。

堯曳瞥眼一看,是堯韓初的。

她打了個轉向,將車子慢慢並到路邊,在一家咖啡廳前停下了。

堯曳拎包走進咖啡店裏,點了杯喝的,然後給堯韓初打了回去。

電話裏,堯韓初激動地說:“姐,我們樂隊第一場獨立演唱會已經籌辦起來了,再也不用跟人拼場子了。”

堯曳說:“那很好啊。”

堯韓初說:“多虧你親情讚助,放心,我們的票預售就賣得不錯,你這筆投資肯定虧不了。”

堯曳輕輕微笑。

她問:“你這幾天有回家麽,爸那邊怎麽樣?”

堯韓初說:“爸他,自打你走了,就悶悶不樂的,很少跟我說話,也不跟我媽說話……估計一直沒想開,一直在生氣呢。”

堯曳輕聲“嗯”了一聲。

這時咖啡端到了面前,堯曳握著手機擡眼,沖服務員一點頭。

電話裏,堯韓初聲音轉得輕快:“對了,還有個事情。姐你之前不是問我自媒體的事情麽,我現在簽約的公司,就是專門做這一塊的,中國許多平臺的業務他們都涉及。有很多厲害的自媒體人,都是他們捧出來的。”

堯曳說:“好,方便給我電話麽?”

“好啊,一會兒我發給你。我之前跟公司一個負責人提過,他們對漁村生活這一塊還是挺感興趣的。”

堯曳抿了一口咖啡,聽到堯韓初又說,“雖然我沒見過姐夫,但是能把姐你都征服,一定挺有魅力的。拍拍視頻,搞搞直播,肯定能吸引很多小女粉喜歡。”

堯曳咽下咖啡,嗆得笑了一聲。

那邊堯韓初的聲音安靜下來:“說真的,我感覺你回中國之後開心了不少,從聲音就能聽出來。”

堯曳說:“得了,拿人錢手軟是不是?別分析我了,好好唱你的歌吧。”

堯韓初連忙道:“好嘞。”

掛了電話,堯曳喝了口咖啡,向後懶懶靠在沙發上。她側眼看著窗外忙碌的人群,拿起手機,打開訂票軟件。

手指在屏幕按了幾下,堯曳臉上浮出神氣的笑意。

堯曳拖到傍晚才回家,她把車子開進小區,停進了距離遙遠的車庫裏,然後給張曉打電話。

電話響了一聲,張曉就趕緊接了。

“餵,你在哪裏?”

堯曳悠悠道:“又叫‘餵’啊?”

張曉聲音趕緊放柔,仍然有些焦急:“堯曳,你在哪裏,我出去找你。”

堯曳問他:“衣服拿到了麽?”

張曉說:“都穿上了。”停頓一下,他又說,“很合身。”

“內褲也合身?”

“……嗯。”

堯曳又問:“那好看麽?跟運動服比。”

“好看。”張曉說,“你說下午回來,都晚上了。我穿著你買得好看的衣服,去接你好不好?”

堯曳輕聲道:“好啊。”

“你在哪?公司麽?”

“我啊,遵紀守法地把車停到車庫裏了。張曉,你下來拎東西吧。”堯曳瞥眼,看到大開的後備箱裏的兩箱奶,兩瓶酒。

她又攤開自己的手掌,裏面握著一盒口香糖。

等待的時候,堯曳勾著包溜達出車庫,日月交替,環境昏暗,她擡眼,看到張曉從道路那頭跑了過來。

時間也到了,路兩旁的路燈齊刷刷亮了起來。

走進家門,張曉已經把晚飯做好了。

堯曳翻出酒杯,把在後備箱裏“住”了一個月的,充滿紀念意義的白葡萄酒打開了。

他們靜靜地吃飯,默契地碰杯,一杯酒下肚,堯曳已經感到微醺。

她起身把紅葡萄酒也打開了。

澄紅的液體搖晃,堯曳擡眼,看到張曉臉上肌肉動了一下,似乎有話要說。

堯曳喝了口酒,然後問:“你要說什麽?”

張曉老實開口:“我想說,你寫得話我看到了。”

“什麽話啊?”

“你在我高中錯題本上,寫得那句話。”

堯曳恍然,迷離地笑了一下。

那是張曉高中的一本物理錯題本,其中一道題目,錯得很不應該,連基本公式都寫錯了。張曉那時候應該痛心疾首的,他在正確的公式旁用紅筆圈了一下,並以大字標註“這是基本保證!”

紅色大字旁,堯曳用鉛筆也輕輕一圈,並寫下一句——

“你不是基本保證,你是最高選擇。”

思緒至此,張曉低頭看著酒杯笑了。

“寫錯題本的時候,接近十年前了吧。那時候,坐在教室裏那個毛頭小子,一定想不到自己之後會這麽幸運。”

他說:“堯曳,我很感恩。所有的電都停了,我正好替我爸值班,我爸正好在陽光小區裏工作……這些條件,少一個都不行,少一個,我就遇不到你了。”

堯曳說:“所以,這就是緣分啊。與客觀條件無關,什麽停電啊,下鄉啊,都是給我們創造的緣分。”

張曉心頭有點發酸,他舉著杯子說:“來,喝酒啊。”

堯曳搖搖頭,撐著桌子站起來:“你過來。”

張曉湊過來,在滿桌佳肴上方,堯曳把頭發往耳後撩了一下,她笑靨舒展,眼神動人,呼吸漸近,她吻住了他。

張曉很快扶住她的後腦,讓這個吻愈發深濃。

酒氣和香氣,都是那樣動人。

這時,放在桌邊的手機輕輕響了一聲。

堯曳流連著他的嘴唇,輕輕垂下目光,點開手機看了一眼。

她的眼神顫動,然後閉了一下。

張曉湊著她的唇輕聲問:“ 怎麽了?”

手機屏幕之上,給父親的郵件傳來回覆,只有簡單的一行字——

“曳曳,爸爸最希望的,是你幸福。”

堯曳鼻間一酸,心裏全部的墻都塌了。再沒有阻攔,再沒有禁錮,她呼吸不勻地胡亂親吻他。

空氣悄悄旋轉,一切情感都升溫了。張曉繞過桌子,走到身邊,與她緊緊擁吻。

呼吸炙燙間,堯曳仰高了臉,張曉看到她的眼框微微發紅了。

張曉的吻落在她的眼角。

堯曳胸腔顫抖,對他說:“張曉,我們回家吧。”

張曉不由怔仲,半響,輕聲問:“回,我家?”

“回我們的家。”堯曳望著他的眼睛,“我下午把票買好了,我也買了臥鋪票,買了兩張。”

她的聲音更輕了,帶著憧憬,好像能流淌到遙遠的以後。

“那間房子,應該裝修好了吧。”

————

【正文完】

這篇文章的題目叫啥是末日。

但其實,無論是電消失了,還是發生其他更可怕更糟糕的事情,都不會是末日。

啥是末日?根本不存在的嘛~

希望大家在逆境中,永遠心存希望,陽光生活。

也祝願大家都可以遇到自己的那位“小張”。你不需要準備好了,也不需要保持完美,哪怕在他身邊跌倒了也沒關系。他會出現,但你也需要珍惜。

希望所有的真心都可以換得真心,希望所有的困難之墻終會剝落。感謝大家花時間陪伴我的文字,祝大家生活幸福。

作者有話要說:  —全文完—

下章還剩一篇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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