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時間，涿縣城內變得格外平靜、祥和。值此，百姓們紛紛猜測：這種奇怪的現象，莫非是與最近夜裏頻頻出現的白發魔女有關？

相傳：曾經有人親眼所見的這位白發魔女，大概有四十多歲的年紀，神態妖冶。身著一身寬松的薄沙黑色外衣，身輕如燕，能像鬼一樣在空中獨來獨往。至於白發魔女由誰人所見，無從查起。有無此事也無人可否。總之，近一段時間，關於白發魔女的神奇故事，在涿縣城內已是盡人皆知。

隨風而起的第二個傳聞是：自從有了白發魔女的傳說，在涿縣城裏就接連發生了幾起富人家錢財被盜、並留有恐嚇信的事，卻是千真萬確。只是恐嚇信上的內容，至今仍無人外露，因此，也成為了百姓們心中的一大謎團。

時令正是立秋。早晚的風明顯涼爽了許多。但到了中午，人們依舊還能感受到酷暑的餘威。因而，清脆的蟬鳴聲，還時而在耳畔響起。只有到了寂靜的深夜，當幹枯的樹葉被微風吹打出一串串悅耳的風鈴聲時，人們才徹底相信了：又一個令人感到心寒的秋天真的已經來臨了。

張連海一別數日，剛從水城山東出公差歸來，因思念親人心切，向鄭大頭告過假之後，就急忙向家裏趕。

一身長衫打扮的他，快走到警察局的大門時，突然停下了腳步猶豫起來，似乎是忽然想起了什麽，並有轉身要回去的意思。可悶頭思考了一會兒，還是邁開大步出了大門。

大街上蕭條冷落，人跡罕見。所有店鋪門前，也都冷冷清清、門可羅雀。

張連海心急如焚地順著鼓樓大街，低著頭向北走去。途中不斷有百姓主動跟他打聲招呼。他都熱情地一一作了回應。

離家門口還有幾百米時，一位穿著寒酸的中年漢子氣喘籲籲地從後面追趕上他。討好地遞上一支香煙。又緊張地掏出火柴。因火柴有些受潮，劃到第三根時，才為張連海點著了煙。

張連海吸了一口煙說：“二歪兄這麽急著找我，一定是有事吧！”

“有點小事要麻煩大兄弟。眼看著家裏又快揭不開鍋了，一家老小不能等著挨餓呀！我想趁手裏還有幾個本錢，打算在電影院附近開個小餛飩館，幹點營生。天氣又一天比一天涼了，買窗戶紙的錢還沒著落哪。求您的目的，就是等到餛飩館開張那天，仰仗著您的威名給照應著點。”

張連海爽快地說：“多年的老鄰居了，這點小事不算什麽。”繼而問道：“哎！我聽說：一開春你就去關外闖蕩了。怎麽，不太如意？”

二歪唉聲嘆氣說：“唉！哪是不如意呀！是根本就混不下去。不瞞大兄弟說：我長這麽大，從沒出過這麽遠的門，通過這次到外邊溜達，我可算是長足了記性了——這輩子都不再做發財的美夢了。外面的這碗飯不好吃呀！從今往後，如果有人再跟我說：哪哪掙錢容易，滿地都是金子，去了就能發大財，我也堅決不再眼饞了，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趕緊把兩個耳朵全堵上，再也不去上這份當了。外面的世界是很大，也繁華熱鬧。可是，哪好也沒有自家門口的這塊熱土親哪！出去了這半年多，沒掙到錢不說，遭的那罪呀就甭提了。”接著舉例說：“到關外的時候，剛下了火車，還沒容得看看那座城市是個什麽模樣，呼啦一聲，就被一夥要飯花子給圍上了。表面上看著是要飯花子，實際上全都就是化了妝的土匪。結果，變著相把我們幾個人的腰包都給洗了個澡。這才放我們走。

後來總算找了個差事，希望能掙倆回頭錢。沒想到的是：一個月下來，剛領到工錢，就有土匪找上門來了。上次被打劫是來軟的，這次是來硬的。他們一露面，就把我們先飽揍了一頓，乖乖地等著你把錢掏給他們。不給小命就沒了。哎喲，這次能活著回來，真是燒了高香了。接連幾個月都是這樣：手裏一有了錢了，土匪們肯定登門拜訪。連個飯錢都不給留。

一看實在混不下去了，就恨不得一步邁進家門。千裏迢迢的怎麽可能呢？

在回家的途中，心情也沒得一點好。因為走不了多遠準能見到一具橫躺豎臥的屍體。路旁的新墳頭一個挨著一個。看著這個揪心哪！尤其是看著那些迎風飄搖的靈幡，再聽著那些因剛剛失去親人而發出的撕心裂肺的哭聲，我心裏的那種淒涼感就別提了。回想起在家裏的時候，盡管窮的吃了上頓沒下頓，可是想喝碗熱乎水了，自己動動手就能辦到。在外面哪行啊！人生地不熟的，都是勉強活著，誰能同情誰呀！”

張連海嘆息一聲說：“唉！趕上了這個群魔亂舞的世道——官府貪汙腐化，老百姓們又不是很齊心，這個世道只能是越來越亂。能活一天就賺一天吧！”

二歪說：“可不是嘛！”話鋒一轉說：“兄弟，見你一面也不容易，今天我想多句嘴，向您打聽個事：那個白發魔女到底抓住了沒有？”

張連海莫名其妙。說：“什麽白發魔女？我怎麽沒聽說過呀！”

“不能啊！警察局都貼了懸賞告示了：誰抓到白發魔女，賞五十塊大洋。全城的老百姓都知道了，您應該知道啊！”

張連海說：“二歪兄，我是剛從外地辦公差回來，今天下午才剛到的涿縣。”

“我也是剛回到涿縣兩天。真實的情況也不太了解。只是聽說：自從有人見到了白發魔女以後，涿縣城裏頓時就變得安靜了。都說是白發魔女給涿縣老百姓帶了福音。所以，都在心裏暗暗地為白發魔女祈禱：千萬別讓警察局把她抓了去。”

張連海笑著說：“二歪兄，老百姓們都渴望自己有個安靜的生存環境，所以，才蓄意編出這麽一個聽起來有點神奇的故事。其實，這個白發魔女也未必真有其人。既然咱們沒有親眼所見，就別以訛傳訛了好不好？”

二歪點頭說：“您說的有道理。世上哪會有鬼神呢？聽老輩人講：一個人若真見到鬼了，他也就離去地獄不遠了。我聽您的，不再相信謠傳了。傳了半天，也解決不了肚子餓的問題。”

張連海說：“二歪兄啊！餛飩館的事，你該怎麽準備就怎麽準備吧！房子找好了嗎？”

“找好了。就在電影院對過。一間小門臉。幸好又遇見貴人了：好說歹說，房東總算答應下打租了。要不然，我連頭一個月的房租都交不起。”

張連海提醒說：“開張那天，別忘了提前告訴我一聲。我好過去轉一圈。城裏城外的這幫小痞子都認識我。只要他們一見我從你的店裏出來，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這些小兔崽子，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專揀軟柿子捏。誰要是沒個靠山，家裏再沒人沒手的，想在涿縣城裏踏實做買賣，想都別想，用不了多久準讓他們把你攪黃嘍。我把他們比作是一群癩蛤蟆。懶蛤蟆雖然不咬人，可總圍著你腳面轉悠，讓你打心眼裏膈應。另外，他們的耳目靈通得很——涿縣城裏的哪家店鋪，家裏人多勢眾不好惹、哪家館子裏有後臺，更惹不起。他們都了如指掌。”

“做生意義的人，無論買賣大小，都想圖個吉利。要是總有幾個小混混到你店裏鬧騰，時不時地再敲你兩竹杠，誰還有心思做生意呀！凈剩了發愁了。那就先謝謝您了。開張那天我怎麽著也得弄桌酒席表表心意。把左右店鋪的鄰居也都請過去，熟悉熟悉，將來互相好有個關照。到時候您可得大駕光臨哪！今後全仰仗著您給我撐腰哪。”

“只要我有空，一定去捧場。也順便鑒賞一下你的手藝如何。不是我高擡自己：我的口味非常刁鉆，只要能讓我吃上口，保準你能發大財。你就放開手腳幹吧！由我給你做主，今後沒人敢到店裏找你的麻煩。”

二歪感激地都不知怎麽著好了。高舉起雙手，又鞠躬又作揖說：“哎喲！我的財神爺喲！到時候我真得去八擡大轎去擡您。只要把您請了去，我可就發財有望了。”接著，又不停地作起揖來。

張連海笑著說：“行了，行了。我是跟你開個玩笑，你可千萬別當真。這麽多年的鄰居了，就不要總把請和謝字掛在嘴邊上了。到時候我保證去還不行嘛！”

二歪控制不住，又作揖說：“多謝！多謝！真是遠親不如近鄰哪！關鍵時刻就看出遠近來了。”

張連海將煙蒂扔在腳下，用腳尖碾了碾。說：“今天是我們家老爺子的六十大壽，要是沒別的事了，我就先走了。太晚了，老爺子心裏該不高興了。”

二歪點頭哈腰說：“您可真是個大孝子。差事這麽忙，都沒忘了孝順老人。我也借機送個順水人情。求大兄弟代我給老爺子捎個好去！就說我二歪祝他老人家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家裏的生意越做越大。”

張連海禁不住拱了下手，回敬說：“多謝了。”退了幾步，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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