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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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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珩沒想到門開後大河蚌會直接慣性往前撲倒,還好他站得近,本能反應地一伸手,就把大河蚌穩穩接在了懷裏,沒讓她臉朝下砸地面上。

伸手接住後,大河蚌全身的重量就一下子全壓進了他懷裏。她兩只手下意識抓緊了他的胳膊,緊得有點疼,而他扶著她的腰。他低頭她仰頭,目光碰在一起。

這樣的親密接觸有點熟悉,然後還沒等兩人從這個突發狀況中反應過來,便突然聽到了一聲清嗓子的聲音,接著就是一句:“打擾了!”

王老教授站在不遠處說完這句話,擡手往眼睛上虛虛一捂,轉身邁開小碎步就跑回了客房,心裏還不正經地想著——要死要死,要長針眼了!

跑回客房關起門,他站在門邊呼了口氣。呼完又楞了,心想自己跑什麽呀,剛才看到的畫面是暧昧了點,但井老師不是會做什麽不可描述的事情的人啊,於是他手握門把又想開門出去。

但經過這一鬧,他突然又忘了自己剛才要找井珩幹嘛了,想了一會也沒想起來,於是手指脫了門把,念叨著年紀大了記性都變差了,回去床上接著睡覺去了。

那邊井珩房間的門口,大河蚌還趴在井珩懷裏懵著。她懵懵地在“他能看見我?”“他看不見我?”兩者間思考著,根本反應不過來這是發生什麽事了。

井珩無語地看著王老教授踩著小碎步跑掉,心想這小老頭不知道又在腦子裏編排他什麽。但他沒多管王老教授,低下頭來又看向大河蚌,對她說:“還要趴多久?”

大河蚌被他的聲音驚了一下,猛地地從他懷裏飄出來,並往後拉開兩步的距離。身姿和身上的素紗長發一樣輕盈,似乎踩上一片雲朵就能飛仙。

她一時反應不過來這到底是什麽情況,於是發揮動物本能,再一次在井珩面前直接消失。化成一縷清風逃回陽光房,紮進水裏就不再冒頭。

井珩看著眼前的人再次消失,此時已經能夠非常淡定地接受。但是剛才壓在他身上的軟乎乎滑嫩嫩的觸感以及溫度,還刺激著他的皮膚。他的皮膚有記憶。

他眸光微垂,想跟去陽光房看看的心思很盛,但又想到時間已經太晚。一會後他擡手關上門,最終還是按下那樣的心思,回床上睡覺去了。

大河蚌逃回去後沈在水底,心跳快到要破殼而出。她茫然地在水底轉圈圈,來來回回地想——井珩是不是能看到她啊?還有那個小老頭,好像也能看到她啊。

可是,剛才他們能看到,之前為什麽看不到啊?憑她僅有的這點靈識,她完全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啊,難道她的隱身是一陣一陣的嗎?

自己在水裏轉圈圈,思維也跟著繞圈圈,繞了好久,最後她才想到——之前是被騙了嗎?井珩騙她,假裝看不見她,是為了勾引她現身,然後捉她?!

行吧,如果是這樣,人類果然是詭計多端啊。

她該怎麽辦?要趁夜跑路嗎?

可是,要跑去哪裏呢?

大河蚌在水底盤了半夜,頭都轉暈了,最後也沒有下定決心跑路。等到天快亮的時候,她安全度過了整整一夜,本來那點危險意識也慢慢沒有了。

她折騰了一夜折騰乏了,沈在水底意識昏昏地想——井珩應該還是沒有發現她吧,雖然可能能看到她的人形,但至少不知道她就是河蚌。

難得這個思路通暢,她也不知道對不對,反正她覺得,井珩故意裝作看不到她,應該就是為了弄清楚她的原形是什麽,然後再治她。

好吧,她以後再也不化人形了。

**

井珩早上起得早,王老教授比他起得還早。兩人起來後先後洗漱,然後一起結伴出門,去外面小跑運動了一圈,呼吸新鮮空氣,又去找早餐鋪吃早餐。

井珩早上一起來就給尤阿姨發了信息,讓她這幾天都不用去他屋裏打掃,也不用過來給他做飯,等到需要打掃的時候,他會再跟她說。

他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大河蚌懵懵懂懂隨意化形被尤阿姨撞到。這件古怪詭異的事情,還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這種事。

他想著,大河蚌目前應該還沒有出屋子活動的意識,暫時不會出去嚇到別人。而在她產生出屋的興趣之前,他得解決好這件事。

解決這件事有兩個方法,一是找人收了她,讓她離開此地,去她該去的地方,二比一要麻煩並且難上很多——他必須要能自己控制大河蚌。

井珩和王老教授早上一起出門後,一邊跑步一邊就斷斷續續在聊神神怪怪的事。吃早飯的時候,井珩向王老教授解釋了他昨晚看到的那個場景是怎麽回事,讓他不要誤會。

王老教授只管滿臉掛笑,對他說:“我誤會什麽?我又不是你女朋友。”

井珩:“……”

得,這話題沒法聊。

井珩不說這個了,換話題問王老教授:“你昨晚找我有什麽事?”

王老教授昨晚給忘了,睡醒一覺又想起來了,“我沒衣服穿啊,想問你家裏有沒有烘幹機,我直接洗了烘幹。現在想想不需要了,我下午去學校之前,先回家換身衣服。”

他現在穿著井珩的睡衣,睡衣在他身上略大一圈,顏色倒是適合他的年紀——深灰色。

井珩點點頭,“下午我和你一起去學校。”

王老教授看他,“你又沒課,去學校幹什麽?”

井珩雖然從研究院休假了,但教學工作還得做,只不過一周沒什麽課。但再清閑的工作也是工作啊,他沒打算敷衍。

他低著頭吃飯,“學生有問題找我,約了下午在辦公室。”

王老教授知道他手下帶了幾個研究生,沖他點點頭,“好,那就一起過去吧。”

對於大河蚌的事,王老教授始終沒有多問井珩的想法,一直到下午井珩載他回家換衣服,再載他到學校,他都一副完全沒有產生好奇心的樣子。

這鬧得井珩挺納悶,要下車的時候沒忍住問了他:“王老師,你不好奇我考慮出什麽結果了?”

王老教授笑臉不變,擡手落到他肩上,拍兩下,“井老師,你舍不得。”

井老師:“……”

王老教授打開車門下車,一只腳伸了出去,看他沒動作,回頭笑著看他:“井老師,走呀。”

“……”

**

井珩到辦公室坐了一會,等到和他約好的學生過來,幫著解決了一些問題,之後他沒在學校多留,給王老教授發條信息招呼一聲便走了。

他離開學校後也沒有回家,而是徑直去了棋牌室。倒不是他突然興起要去下棋打麻將,而是他在棋牌室約了老單。是上午空閑時間裏約的,他有事要找老單。

在棋牌室見了老單後,井珩和他沒在大廳裏呆著,而是去樓上進了間茶室包廂,點了一壺上好的大紅袍。茶室空間獨立又隔音,方便說話。

兩人見了面話沒多說,老單從手邊的皮包裏掏出一個棕色文件袋,伸手放到井珩面前,“都裝在裏面,保管有用,沒用你來找我。”

井珩拿起文件袋,繞開線繩打開封蓋,往裏面看看,一沓黃色畫紅字的符紙。他沒把符紙往外拿,蓋起文件袋的蓋子來,把線繩繞上,對老單說:“麻煩您了。”

舉手之勞,老單豪爽,“剛好有,就給你了,不是什麽大事。你這是遇到什麽不幹凈的東西了?要這些去捉鬼呢?”

井珩笑笑,“沒有,有人托我要,我就幫個忙。”

“我就說嘛。”老單把手按到自己大腿上,“你們這些知識分子,怎麽會相信這些?不管發生什麽事,都能整出個科學依據來。”

井珩還是笑笑,“不是不信,是不全信。”

他從老單這裏拿了符紙,請老單喝了壺茶,又陪他下了兩盤象棋,聽他說了不少靈異事件,真真假假不做評判,都當聽故事了。

和老單下完象棋,井珩便拿著那一包符紙回了家。在外面的時候他有不時看監控,大河蚌這大半天都沒有從水池裏出來,情況不明。

他回到家關上門,開燈後關閉所有門窗,以及拉起所有窗簾。然後他拿出那些符紙,在每一個門窗上都貼了一張。目的很明確,防止自己把大河蚌嚇跑,這是封房子的。

都說妖魔鬼怪可怕,但其實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是人心。大河蚌目前靈識尚淺,如果真被他嚇跑,出去後會遇到什麽樣的人,能不能在人類的世界裏安全活下來,都沒人說得準。

一切都布置好後,井珩才去到陽光房。他在密葉底找到鉆在沙子裏的大河蚌,手撥密葉看了她一會,然後調整好自己的狀態和語氣,開口和她說話,“出來正式見個面吧。”

大河蚌聽到他的聲音,被嚇得一激靈,只覺得露在沙子外面的屁股涼颼颼的。她想再往裏鉆鉆又不敢動,心想這怎麽回事呀?他是在和她說話嗎?還是在和荷花荷葉大綠蘿說話呀?

井珩適時給了她答案,叫她:“河蚌。”

聽到這兩個字,大河蚌整個肉身都縮到了一起,完全被嚇到了。她縮在殼裏不敢動,裝著沒聽懂,反正她本來就不是什麽都聽得懂。

她想,她堅決不能承認那個老出去晃悠的人是她。

承認了她就是妖,估計要被打死啊。

而井珩沒有那麽多時間和她磨,他的假期有限。他決定了要留她下來養她,就要以最快的速度把最首要的問題解決掉——盡快管控她的行為,不能讓她暴露惹禍。

然後井珩在陽光房想了各種各樣的方法,想讓大河蚌化形出來,結果都沒成功。不過也還好,她除了完全不配合化形以外,也沒有要逃跑的意思。

黃紙符雖然要來了,但能不派上用場自然是最好的。

井珩幾乎把能想到的方法都用盡了以後,大河蚌還是鉆在沙子裏不為所動。她腦子裏沒有太多想法,只有一個——井珩是大騙子,堅持住,不能認,以後再也不化人形了!

而井珩看著她這狀態,站在水池邊呼了口長長的氣,有點沒轍起來。他是不願意拖的,他沒有那麽多時間給大河蚌慢慢放開膽子,主動在他面前化成人形。

他呼完那口氣,在水池邊的椅子上坐下來,看著清澈的池水又沈思了一會。沒有焦距的視線裏,池水蕩著水波紋,荷花的倒影起了無數褶皺,一根挨一根。

這樣又想了一會,井珩眸底一亮,突然又想到了一個辦法。

有了新的辦法,他這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從椅子上站起來,轉身進客廳。到客廳摸起遙控器,把投影幕布落下來,然後打開投影儀、音響,再找出一個美食教學視頻。

一切準備就緒,他放下遙控器,再次返回陽光房,戴上橡膠手套,直接去水池裏把大河蚌撈出來。用幹毛巾擦幹池水,他抱著大河蚌出陽光房,去客廳。

進了客廳,井珩把大河蚌放到茶幾上,脫掉手套,伸手拿遙控器點開視頻播放,然後便聽到音響裏傳出脆脆的女聲:“大家好,我是七七,今天,我來教大家做三絲爆河蚌……”

大河蚌一聽到“爆河蚌”,再看到掛在空中的巨幅畫面,嗷的一聲就要哭出來了。她是萬萬沒想到啊,她沒把井珩吃了,到頭來井珩要吃她啊!

然後在驚恐淩亂之中,她突然想到——人應該不吃人吧?

想到這個之後,大河蚌就沒再多考慮,為了不被爆三絲,為了不被吃,她直接搖身一變,化成人形伏在了茶幾沙發邊的羊毛地毯上。

但是,這一次沒有荷花瓣,她身上沒有衣服,只披著烏黑濃密的長發。

井珩沒想到這招會這麽奏效,他連沙發都沒來得及坐,大河蚌就在他面前化成了人形。但結果與他料想的有點不一樣,他看到大河蚌趨近完美的人形後,被驚得猛地轉過身。

紅意從耳根起,不過兩秒就爬上了整個耳朵。

井珩背對大河蚌,喉嚨發幹,半天才勉強擠出來一句:“衣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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