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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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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3-07-14 17:00:21 字數:4955

火鳳教上下對羽昶歡這個大祭司果然相當敬重,連帶做為祭司的貴客鄔亦菲,自然也受到高規格的禮遇。尤其在他正式宣布了她的“身份”之後,全教上下更是報以熱情與歡迎,讓她不禁有些受寵若驚。

羽昶歡沒有騙她,儀式真的很簡單,不過就是一個大長老在殿上遞來兩杯聖水,她與他各飲半杯,然後交換,飲下另外半杯。

禮成。

真的是很簡單,比起中原不知道要簡單多少。但是後來羽昶歡才告訴她,這只是訂婚儀式。

鄔亦菲無語。

“就是這個儀式讓你大老遠的折騰回來?”這個儀式在他心裏有那麽重要?

羽昶歡看了她一眼,儀式過後的他似乎輕松不少,語氣也不再那麽冷硬。

“我其實不怎麽在乎。”

訂婚與否,他們都註定要相守一世,對他來說沒什麽差別。只是……該死,這種情況,後面的話又沒有辦法說了。

鄔亦菲好奇地看著欲言又止的他,“你到底怎麽了?”不是錯覺,最近他真的怪怪的。在路上時就這樣,她時常發現他在偷看她,她一回頭,他又若無其事地看向別處,那眼神真是心虛極了。

意外的,羽昶歡竟然嘆息了,他輕柔地拉起她的手,“亦菲,現在,我們是夫妻一體。”

熟悉的稱呼讓她一怔,可還沒來得及細想,又為“夫妻”兩字心中一動,“怎麽突然說這個?”

“我帶你去個地方。”

鄔亦菲見他神色平和,索性就任由他牽著,她也想看看這些日子來他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

火鳳教並不小,他們繞了半天才來到後山,鄔亦菲為眼前美景一怔。

一汪碧湖,襯著藍天白雲、鳥語花香、群山環抱,儼然一片世外桃源。

“美嗎?”

她的眼神已回答了一切,羽昶歡自身後擁她入懷,貪婪地吸取她發頂的幽香。

鄔亦菲按住腰間的大掌,放心地偎向身後,體貼地分擔他的不安。

“現在可以說你最近到底為什麽變得奇怪了嗎?”

“如月跟你說過我小時候的事嗎?”

“一點點,”不過卞如月聰明的點到即止,“剩下的,我想聽你說。”

羽昶歡望著遙遠的天際,思緒仿佛也越飛越遠,然後,像怕破壞了這片寧靜,他的聲音也變得很輕很柔。

“我和如月的爹娘是被人害死的,那一年,我們才七歲,我雖然沒有親眼目睹過程,但卻從不小心撞見那一幕的如月口中得知所有事情,我們的爹娘是如何被暗算,又被殘忍的毀屍滅跡!”

說到這裏,他手中力道加緊,鄔亦菲輕柔地覆住他的手,無言地傳遞著力量。

“可是我沒有哭,一滴眼淚都沒有掉,我大聲地訓斥如月……你知道那種感覺嗎?像心硬生生被剜下一塊的難受,痛成這樣,我卻不能哭,甚至不能讓跟我一樣的如月宣洩她的痛苦,因為仇人就在眼前,我不能讓他們洞穿我的想法,我不能讓自己成為他們下一個誅殺的目標,我得保護如月。”

降低他們的戒心,忍辱負重地活下去,伺機報仇,是他唯一的信念,支撐著他走過許多艱難的歲月。

“那幾年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過來的,如果沒有如月這個責任,可能我早就瘋了。多年精密策劃,我們終於一點點拿回自己的東西,召集舊部,暗中運作,我不只要手刃仇人,還要把他們的勢力一並鏟除。”

輕柔的吻落在他眼角,“你贏了。”

雖然羽昶歡說得並不詳細,可輕描淡寫間卻是透盡心酸,仿佛多說一個字都要顫抖一分,聽得鄔亦菲說不出的心疼。

“是啊,我贏了。”羽昶歡的眼神漸漸清明,像終於從回憶中醒來。“那麽多年,我不曾睡過一個安穩覺,不曾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甚至為了逼迫如月成長,我刻意無視她的孤獨、漠視她的痛苦,那時的我無情得……連自己都厭惡。”

鄔亦菲搖頭,“那不是你的錯,如月也沒有怪你。”

“也許吧。”他苦笑,“多年的算計下來,那群老賊也到了強弩之末,教內反對他們的人越來越多,眼看我就要奪回一切,可是……”

“可是,越接近勝利,我卻變得越暴戾,覆仇幾乎是我這輩子的精神支柱,一旦完成之後,我不知道自己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那幾年,我變得嗜血好殺,幾乎一見鮮血就會興奮。可一到夜裏,無數猙獰的嘴臉又在我眼前徘徊,淒厲的慘叫在我耳邊回蕩,當時,我每天都在崩潰的邊緣,教眾對我雖有尊敬,但更多的是畏懼,依你們中原人的形容,說是魔頭也不為過……”

鄔亦菲轉過身緊緊地抱住他,“我不怕,你變成什麽樣我都不怕。”

羽昶歡心中一震,卻又突然垂下眼瞼,“即使……我會傷害你?”

“不會,你不會傷害我的,你忘了,你在任何時候都始終護著我的,”她在他懷中蹭了蹭,柔聲道:“即使你真的傷害我了,那也一定不是出自你的本意,我不怕……昶歡,我不弱的。”

羽昶歡貪婪地汲取著懷中的溫暖,幾乎想就這麽天荒地老下去。

他何其幸運,能遇見她、擁有她,所以……

“你呢?”

鄔亦菲一怔,“我什麽?”

“亦菲,我也很強,我可以做你的精神支柱。”

“你……”她怔怔地看著他的金眸,不確定地道:“你知道了?”

他憐惜地撫摸她的臉頰,“我到底也是火鳳教的祭司,教主的親哥哥,催眠術的效用最多只有三年而已,如今……是你自己不願回想吧。”其實在侯府時,他就意識到這一點,只是,他希望她能主動告訴他。

亦菲被施催眠術的時間是幼年,應該是他父親,即前任教主所為。他父親羽滄天與無塵子素有交情,他兒時也隨父親去過藏雲峰。只是,三年早過,亦菲身上的催眠術應該早已自行解除,如今會記不住人臉孔,多半該是心理因素導致,是她的執著強硬地延長了催眠術的時間,不知不覺為自己設下更深的暗示。這是心結,需要她自己解開,“醒夢蠱”只是輔助。

鄔亦菲別過頭,“這就是你今天的目的嗎?”刺探她的過去。

羽昶歡嘆息,“我只是太了解事情憋在心裏的感覺,我不想看你痛苦。如果你實在不願意,我甚至可以讓如月再幫你催眠一遍,將你的記憶埋得更深,再過幾年,如果你依然不想說,就繼續催眠,我相信總有一天,你不再想忘記,我願意等。”

“……你不怕我連你也一起忘了?”

他搖頭,“我不怕,難道你忘了我,我就會離開你了嗎?既然無論如何都離不開你,不如想辦法讓你快樂。”

她怔忡半晌,隨即有些沮喪地靠上他的胸膛,“為什麽你和康磊一樣,都用這樣的方法逼我面對,我並不是在逃避,我只是不想承認……”

“承認什麽?”

“我不想承認當初自己那麽壞。”

“你做了很壞的事嗎?”真想知道亦菲對“壞”的定義是什麽?

鄔亦菲閉上眼,努力去回想當年的往事。“你不知道,當年我娘……她並不討爹爹喜歡。”

她的娘親是堂堂皇室金枝玉葉,從小心高氣傲,看上了當時才剛被封為綏靖侯的爹,便不管爹其實已經有個元配,硬要以正室之名嫁進綏靖侯府,君命難違,爹是如娘所願讓她當正室,可是卻也不滿她驕慣霸道而對她不理不睬。另一方面,也自覺有愧降為妾的糟糠之妻而對其加倍寵愛,後來並生下一個兒子,也就是她弟弟鄔康磊。

“我和康磊感情很好,可是我娘卻把二娘和康磊看作眼中釘,直到那年端午,她借口約二娘游湖,竟然當著我的面……把二娘推進湖裏。”說到這裏,鄔亦菲的聲音有一絲縹緲,她難受的閉了閉眼。

為什麽這麽多年了,她還是記得那時候娘親的眼神、扭曲的表情,以及那陰森森的威逼--

“她像瘋了一樣,掐著我的脖子,不停地問我:你看到了什麽……”鄔亦菲覺得自己竟有些喘不過氣。

她來了嗎?又來了嗎?

這麽多年了,為什麽她還是不肯放過自己?她已經為她撒謊了,為她在爹的面前說出這輩子最違心的話--二娘是失足墜入湖裏的。

她看到二娘死後被湖水泡得腫脹的屍體,不想自己也變成那樣,不想……被自己的親娘溺死!

“亦菲!”羽昶歡用力扳開她掐在自己頸子上的手,將她牢牢禁錮在懷裏。

“別怕,過去了,都過去了。是我不對,我不該逼你,我們忘了她,我這就要如月加緊腳程趕回來為你催眠,我……”

熟悉的胸懷讓鄔亦菲清醒一些,她揉了揉有些發疼的太陽穴,神態依舊有些恍惚。“不,不要催眠,我不想再忘記了,這些年,我忘記得夠多了。”

“為了這麽一件醜陋的事,我變得膽怯,索性再不對任何人事物投入感情,到後來便患上了健忘的毛病。久而久之,催眠的作用淡化,我也漸漸開始面對這些事實,只是我連這些過去都記起來了,但記不住人臉孔的毛病卻改善不了。”

在藏雲峰,她則幹脆拒絕與外界接觸,於是癥狀益發變本加厲,成了今天這個樣子。

鄔亦菲自嘲地笑了笑,“娘親那時的樣子,真是可怕極了,我想這輩子都忘不掉的,只是我最怕的,又不是這個。”

羽昶歡擰眉,為她努力掩飾的顫抖。

“二娘死後,爹對我娘更是變本加厲的漠視,最後,娘就瘋了……沒熬過那個冬天。她到底是我的親娘,那時我想,如果二娘不存在,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樣了。於是,我竟然開始仇視康磊,甚至不只一次想過……”

她痛苦地低頭,“我……我怎麽能這樣,康磊是我弟弟,他從小身子就不好,又沒了娘,最依賴的卻不是爹,而是我這個姐姐,可是我……”

她猛地擡起頭,眼中一片清明,“我最怕的不是我娘的臉,而是我自己的心魔,昶歡,那時候,我甚至不敢見他,我怕見到他的笑臉會嫉妒,會喪心病狂地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來。”

“可是你沒有!”他有力的反駁,“結果是你依然對他好,比任何人對他都要好,而他也依然愛你。”

“我……”

“亦菲,我們每個人心裏都住著一只魔,可是你比我做得要好,你戰勝了它,你沒有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他低頭在她額上一吻,“你比我堅強,這樣值得驕傲的事,為什麽要忘掉?”

鼻頭突然有些發酸,鄔亦菲才知道,心底的秘密得到傾吐之後竟然是這樣輕松,而被人理解之後,竟然這樣的……想哭。

“謝謝。”擁緊眼前的懷抱,鄔亦菲恨不得時間就停在這一秒。

“以後你有我,你要記住,我們是夫妻一體。”

鄔亦菲微感奇怪。訂婚儀式他們做了,夫妻之實他們也行了,他還有必要一直特意強調這四個字嗎?

似乎有些古怪。

“你還有什麽話想說嗎?”

“我是說……我們已經是‘夫妻一體’,所以如果我偶爾、我是說偶爾有事瞞著你的話,你是不是……”

鄔亦菲眸中精光一閃,註意看羽昶歡的眼神。

很平和、很平和,沒有一絲的暴戾,甚至有一絲心虛……

這個眼神,她很熟悉啊。

腦中的片段點點滴滴拼湊起來--

他知道她喜歡香蔥酥,他知道她衣服的款式尺寸,他了解她的習慣以及過去,那一晚之後,他更不曾用過激的言語刺激她,偶有的諷刺也像是心虛的逃避……

鄔亦菲,你真是白癡,竟然現在才發現!

保持表情不變,她將雙手搭在他頸後,好“溫柔”地道:“什麽時候的事?”

羽昶歡吞了下口水,“就、就在那天早上醒來以後。”

鄔亦菲笑容益發甜美了,“就是說,對我逞完獸欲之後,你就神跡般地恢覆記憶了?”

那她算什麽?采陰補陽?真是該死的冷笑話!

“這樣說不好聽……”心虛地揮揮手,在看到鄔亦菲眼中的凜冽後,他很沒種地幹咳一聲,“嗯,可、可以這麽說。”

估計,是一日迷和醒夢蠱融合一起後產生的詭異藥效淡化了,他也就恢覆正常了。只是,偏偏是在那件事之後,實在是讓他很難面對事件的受害人……

老天,禰果然在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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