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家神山之中，孟衍處於危局之中，天上的朽木魔尊，像是一尊永不可能戰勝的魔神，高高屹立，一掌所壓下的毀滅之力，卻是怎麽掙紮都不可能抵抗。

單憑自己的力量，幾乎已陷於絕望，孟衍不住構思著種種可能，特別是以“規則”強化起來的金剛戰體，居然也逐片崩解，就曉得自己恐怕要面對抉擇了。

‘金剛體撐不住了，碰到這種故意降等的作弊角色，普通的攻擊根本沒用，能夠奏效的……只有新開發出來的那一招，但……那招還沒成功，單憑我自己無法駕馭，一個操作不好，會先把我自己爆掉……’

‘主人您的這個說法，略嫌有點不準確，您現在處於門戶大開的狀態，內世界幾乎不設防，如果發動那一招，駕馭不住，暴沖的破壞力會先掃向內世界，摧毀掉裏頭的大部分事物，明姬的那座通天塔，防禦力強到變態，可能會沒事，但樹陣外圍肯定守不住，我是說……琉璃樹會先完蛋。’

‘也就是說，這麽一掛，連覆活都沒機會了？’

‘唉，什麽東西都是有點風險的，這就是您要考慮的部分了。’

舞醜給出了方向，但這卻不是那麽好決定的，孟衍心中盤算，一時還沒法付諸行動，但在自己有所決定之前，繚繞在周圍的那些黑氣，像是有了生命一樣，劇烈擺動，試圖沖向天空，卻被毀滅之力給打下。

情況說來有點詭異，但如果要找個合乎理性的說法，就是這些黑氣生出意識，為了求生，付諸行動。

業力本是無形之物，摸不著也碰不到，別說帝皇出手，就算是武神發力，也不可能打掉這些業力，兩者完全是不同層次的東西，這才令葉家束手無策，但朽木的出手，卻能把這些業力鎮壓住，如無數觸手亂顫，沒一個能伸向天空，這一手委實把孟衍震得不輕。

然而，即使遭到鎮壓，這些拼命求生的黑氣，也沒有就此放棄，反倒是因為壓力催迫，生出無窮的變化，像是千人萬人面對生死險關，絞盡腦汁在想辦法。

壓力，素來就是最好的催化劑，孟衍忽然感應到，那些不住繞動的業力，千百倍地增強，似乎得到了大量的補充，心中一奇，稍加確認，登時發現不只是這周邊，也不只是方圓多少裏內，只怕整道主脈，甚至葉家神山所有支脈上的靈木，所纏繞的業力、所蘊含的靈力，都往這邊湧來。

這不是透過大陣增幅發動，欠缺了統合性，但能量就是實實在在的能量，所有靈木似乎都明白過來，唇亡齒寒，如果這邊被滅，毀滅最終會擴及整座神山，讓所有的靈木都完蛋，因此齊心合力抗敵。

洶湧匯聚的能量，上天無路，突破不了毀滅之力的鎮壓，卻讓整片大地為之翻騰，像是許多地龍在底下鬧動，泥土翻滾，無數青苔、草苗，在翻動的土地上瘋狂孳生，那種飛速的生長，代表著求生的意志，不只讓孟衍驚訝，連上方的朽木都為之震動。

“居然做到這種地步……醜陋，真的太醜陋了……”

朽木道：“不過些許殘餘意志，就算匯集起來，又能有什麽作為？”

隨口說出的幾句話，聲音並不大，黃百合、赤麝月就沒有聽見，卻為舞醜所捕捉，由口形加以析辯，傳到孟衍的耳裏，登時令他一震。

‘殘餘意志？什麽意思？哪來的意志？這些業力之中……蘊含意志？’

一度冒出過的懷疑，再次令心頭狂跳，孟衍直覺這將是此戰關鍵，卻沒能想出這其中的奧妙。

“……佛家並無原罪之說，眾生唯見因果，欲問前世因，今生受者是，但此間業力，為何只針對神山靈木，不及其他？”

打從開戰後，一直沈默的燭華，在菩提樹下，忽然冒出了這樣的一句，原本孟衍非常討厭這種做法，有話不直說，非要拐彎提點，都已經快沒命了，還玩這種故作高深的游戲，但這個提點……配合上枯木那句無心之言，一切豁然開朗。

‘為何只有靈木生出業力，其他的眾生沒有？什麽是靈木所獨有，其他眾生卻沒有的？殘餘意志……靈木上為什麽有殘餘意志？那一定不是樹木本身的意識，是……木之契！’

苦思多時無解的答案，一一浮現出來，眾生無不背負前世因果，嚴格來說，個個染業待報，之所以影響範圍只及樹，卻不及花草蟲鳥，唯一的理由，就是因為木之契的存在，也就是因為，這些靈木都與或曾與人簽訂同命契約，共享力量與精元。

‘說到底，這些反噬的業力，根源仍是針對人，是人心為孽，傳到這些樹上，所以其他沒簽契約的花草鳥蟲，才會不受黑氣沾染……源頭為此，但……要怎麽除呢？’

想通了源頭，就是要正本清源，可這顯然不是簡單問題，否則佛門也不會搞出那麽大的環保困境。

遍尋自己所知的法門，唯有功德可以消業，但成業易而累功難，功德累積的速度，永遠及不上業力，更別說自己只有一個，要如何累積功德，才能消去眼前這彌天大業？更別說……現在自己哪來時間去做這種事？

困惑間，燭華的聲音，如同暗夜燭光，又在耳畔響起。

“……孟兄聰慧，只是……似乎少慮了一層，苦海無涯，這本來就不是你一人能渡的……”

“廢話！我不渡，誰來渡？你嗎？還是上頭那半人半鬼的朽木？你要是有本事讓他來渡，老子我跟你姓！”

“欲知來世果，今生作者是……自業需自受，因果是我佛欲點出的中心，並非功德，一切全是選擇的結果……”

燭華一句話沒全說完，忽然嗆噴出血，身上光芒一下黯淡下來，臉上更出現如金鋼戰體表面那樣的裂痕，似乎隨時會崩毀，孟衍這才明白過來，不只維持金鋼戰體的自己，支撐唯艱，燭華也同樣沒好受，到了隨時會完蛋的邊緣。

不過，她的提示，自己總算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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