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了？”

“人生如夢，歲月悠悠，有時候是夢是醒，實在也分不清楚了。”

“這話……通常是醉鬼在說的，不是睡鬼……你現在才來裝哲學家，這也太奇怪了。”

仍是幽暗的鬥室冰窟內，孟衍面見雪之女王，冰棺不在，由一副冰桌、冰凳取而代之。

坐在對面，雪之女王神情冷淡，看不出喜或是憂，靜靜地飲著手中的那杯水，單從外表來看，確實是兼具威儀與典雅，一派女王的架勢，與早先剛蘇醒時判若兩人。

她喝茶的模樣也非常奇特，本來很普通的一杯茶，到了她唇邊，並未沾唇，就好像有什麽無形的煙氣，迅速從杯中冒出，為其所吸入，然後，整個茶杯連同杯中物，迅速凍成一塊冰，她將杯放回桌上，這樣就算是飲完了一杯。

‘……真了得，高人果然高深莫測，連喝個水都異於常人。’

孟衍冒出這念頭，雖然想說自己是客，不好過於主動，等著對方先開口，但雪之女王一派冷淡，看來比那些冰人更沒有表情，如果要等她先表態，說不定要等到地老天荒。

近距離相對，感覺得更為清楚，這一位不亂說話、不亂表情的時候，看起來格外有威嚴，那種異乎尋常的冷漠，仿佛蔑視一切的生命，看來令人心寒，如果自己與她首遇，就是見到這一面，應該會把她當成和葬骨嶺的那一位，同等危險的存在……

“……東土的情況好嗎？”

有些意外，居然是雪之女王先打破了沈默，雖然說是詢問的語氣，但孟衍不認為對方需要在問自己，因為自己與柳氏大前輩的那番對話，就算是在加了多重結界的馬車中，瞞得過別人，也絕無可能瞞過這一位。

“……不就是你聽到的那樣？我人在這裏，也得不到更新的情報，就算問我東土是什麽狀況，我也答不出啊！”

孟衍隨口答著，心中忽然一動，雖然自己不在東土，但卻可能得到更重要的情報，因為東土目前的主要禍患，就是神魔傳承之亂，神魔傳承的背後，當然就是禁地中的那些至高存在，這些存在的相關情報，世上沒有別人知道，連那些神魔傳承都未必清楚，可眼前的這一位……無疑是清楚的。

想到這個，孟衍開口說話，不為告知，只是想引出對方的話。

“東土現在是一團亂，幾個神魔傳承鬧得天翻地覆，唉，搞到我都不想說了，聽說鬧得最兇的那一股，就是矗天壁，他們……”

“哼！終於忍不住了嗎？那兩兄弟……從以前就是最不安分的……”

“咦？那兩兄弟？什麽兄弟啊？”

“……關你什麽事？”

雪之女王目光掃視著桌上的茶杯，“別太把自己當回事了，這可不是你有資格開口問的東西，三月山的小鬼，以為我會告訴你嗎？”

“……我倒是沒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但是呢……我看你一副很想說的樣子，如果我不問的話，你很難受吧？”

“鬼扯，我一眼都沒看過你，這你也看得出來？”

莫名冒出的這一句，讓孟衍覺得那個剛睡醒便發瘋的女人，好像又回來了，但擡眼一看，對方仍是那麽冷若冰雪，仿佛沒有情緒反應。

陰陽怪氣，孟衍索性不管別的，自顧自地說話，“矗天壁位在邊境，其實該算是在北地，據說從來沒有人能上到頂去，就因為矗天壁的阻擋，所以對於北地的情報，也幾乎是空白……神魔禁地中，就屬這個最有攻擊性。”

“怎樣的攻擊性？”

“聽說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跑出大量的僵屍、骷髏兵、吸血鬼之類的，出來襲擊，要不是青木葉家長年駐兵在東北邊境，抵擋那些怪物的入侵，東土不知道會被搞成什麽樣子……”

孟衍皺眉道：“這點挺奇怪的，神魔禁地不是不幹涉人間事物嗎？這是怎麽一回事？三月山那邊，很久才跑一個出來當煞星，數量不多，也就算了，矗天壁可是每回都跑一大堆出來啊，這也可以的嗎？我是說……你們這些神魔之間，不是有某種共識？”

“共識也要講規則的，就是因為講規則，所以才麻煩……那些東西不算從神魔禁地出來的。”

“不算？可是那些東西明明就……”

“矗天壁裏的東西，沒有跑出來，但北方天地裏的東西，往南方跑，經過矗天壁，而後又出來，這不能算是矗天壁的東西……至少那對兄弟是這麽扯的。”

“這、這他媽的也可以？”

孟衍瞪大了眼睛，卻聽見雪之女王道：“我也是這麽拍桌子說的，但有人幫那邊的腔啊，說那些東西又不是出自神魔禁地，只是路過，如果連路過也不行，那神魔禁地就要修改規則，從此有入無出，凡是進來的人類，全都不能活著出去。”

“就是有入有出，別人才會來神魔禁地攻伐的啊，就算死亡率高了點，當是抽獎也就算了，如果有入無出……賠本的生意誰幹啊？收買人命也不是這樣幹的。”

孟衍有些傻眼，神魔禁地之間的共識與規則，應該是相當嚴格的，居然隨便說一句“路過”，就讓應該嚴厲執行的法規，形同虛設，就一個普通人類的立場，自己真覺得這些家夥不靠譜。

但轉念一想，規則這種東西，本就是在群體中的每一個成員，都有誠意遵守並執行的前提下，才有意義，代表的是群體中多數意志。如果這個群體中，有相當多數都無心遵守，那麽……規矩也就毫無意義了。

從這看來，九大神魔禁地的這些頂峰存在，所達成的共識也不是鐵桶一塊，各自還存有不同的想法與利益，能夠萬年相安無事，實是不易，這裏頭搞不好還是因為有不少成員，像自己眼前這位一樣，大部分時間都在沈睡，萬年裏頭醒過來的不知有沒有個幾年？

若非如此，也撐不到今日……

……不過，這個本就不算堅固的共識，看來……也差不多要到極限了，能讓這些桀傲不遜的存在忍那麽久，已經很奇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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