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購活動持續進行，孟衍提出的主張，買貨不能只看一家，貨比三家才實際，所以要看遍伏流城內所有商鋪。

這建議讓身邊兩個男同伴摩拳擦掌，興奮得控制不住，就像把美女扔到布莊、成衣店一樣，紛紛表示一定盡力，絕不浪費這個大好機會，於是一行五人，以近乎掃蕩的方式，逐家逐家逛去，進門便吆喝拿出好貨。

對這行為，藍冰玫與烈朝霞有些不以為然，孟衍卻是笑道：“有什麽關系呢？這行為是像暴發戶沒錯，但人生就是要體驗各種不同滋味啊，現在我們還年輕，將來隨著我們眼界提高，慢慢就會養出氣度，到時候你想當暴發戶也做不出來了，所以，趁著能傷感的時候傷感，趁著能無恥的時候無恥，在生命的這個節點上，勇敢當一回暴發戶，不也是難得體驗？”

“哈哈，我兄弟就是厲害，什麽事情都能說出大道理來啊。”虎擎天在孟衍肩上重重一拍，笑道：“服了你啦，兄弟。”

虎擎天是什麽也不多想，藍冰玫等人在旁，卻若有所思，覺得孟衍的話不是沒有道理，甚至……意境還頗高，讓他們陷入深思，更被孟衍說服，暫時拋開別的煩惱，專心在采購上。

幾個時辰裏，也不知道看了多少商鋪，最後，孟衍在一家街尾的店鋪門口，仰望招牌片刻後，帶著眾人一起進去，讓店裏把好東西都拿出來。

孟衍等人的這一輪大采購，總的采購金額不小，可相較於那些大勢力的采購金，卻又實在大不到哪去，反倒是他們嚷嚷拿好貨出來的喧嘩，聲勢極大，引起不少人的側目。

伏流城是龍蛇混雜之地，在這裏囂張，引來的關註可不小，不少出自東土世家、大派的少年菁英，正來此游歷與辦事的，看到這行人喧鬧的勢頭，紛紛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更有些脾氣不好的，想要上前教訓一番。

不過，最後並沒有人付諸行動，因為稍加打聽，就會知道孟衍這夥人剛剛與月神古堡發生沖突，月無刃是當前鋒頭極健的精英人物，卻在這夥人手上討不了好，這讓許多有心生事的人多了忌憚，不敢輕舉妄動。

那些與月無刃同級的青年菁英，雖然不把此事放眼裏，卻不能不顧忌對方所占的“地利”，伏流城不但有規矩禁止城內私鬥，更還是一個完全講利益的所在，擺在眼前的事實是……這夥人有錢，很有錢，在城內對他們出手，他們即使打不過，馬上亮金銖，吆喝著請保鑣或是請殺手，保證不到一秒就有人接單，過去就有不少這種先例，堂堂聖王出手教訓晚輩，卻被晚輩用錢給砸死……

在伏流城，錢就是一種力量，還是一種相當強大的力量，如果忽略了這一點，隨時都可能送掉性命……

基於這些考量，那些本來看孟衍等人眼紅，想要對他們出手的人，決定暫時忍下，等他們出城了再動手，一時間，孟衍等人周遭變得危機四伏，這點虎擎天、烈朝霞雖然感覺不到，藍冰玫和柳浪卻都查覺到了。

“不好，我們得意忘形了。”

藍冰玫平常率領年輕女弟子，組成執法隊，協助母親維護千雪峰、雪梅鎮的治安，對這些惡意目光特別敏感，旁邊柳浪有過被追殺的經驗，風聲鶴唳，也擅長註意周遭變化，這時著實懊悔，覺得自己也算見過世面的，居然同樣被錢沖昏頭，真是可恥之至。

“何必在乎呢？那些家夥頂多就是看看，沒有出手的膽子，那就讓他們在一旁羨慕忌妒恨吧。”孟衍依舊不在乎，拿起了一支好不容易交涉成功，讓店家拿出來給自己看的鳳釵，仔細端視，道：“那些人全打著等我們出城後再動手的主意，在城內絕對安全，反正也不怎麽急，就慢慢待著，讓他們幹瞪眼。”

這支七彩鳳釵，是以珊瑚奇金打造，上頭鑲了六色晶石、血髓，每一種都附帶特殊功效或異能，更有聖王烙印附於其內，灌註足夠力量後，可以打出聖王一擊，是這店裏珍藏的壓箱寶，本來不輕易給人看，說是非賣品，因為孟衍等人是大豪客，起了好奇心，要求看一看，店掌櫃這才珍而重之開啟封印，把這壓箱寶取出來推銷，表情還一直很緊張，生怕被人劃傷了。

“……可惜了，珊瑚奇金不錯，加六色晶石的手法也很巧妙，但鑄煉時少下了本，浪費了材料，如果加上鳳凰血，這東西很有可能變成皇兵的，要不然……九頭鳥血也可以……唉，浪費了……”

孟衍微微搖頭，打從嘗試造器開始，他就體認到這項專長能帶來的好處，特別留心這方面的知識，希望能彌補自己空虛的底子，在拼命翻查圖書資料的時候，這方面的相關訊息從沒少看，只不過都是死讀書，讀進去的都是死知識而已。

但死知識仍是知識，加上有舞醜在，孟衍博聞強記的能力，遠超當世任何人，就算是死讀書，也足夠讓他成為最頂尖的博物學者，欠的只是各種實務累積，偏偏在這方面，舞醜的分析能力遠超人類，配合現有的知識，每當孟衍拿起一件物品，舞醜就開始高速分析，整理出這東西是以什麽方法鑄造，形同讓孟衍看了一次完整的鑄煉過程。

在城裏各大店鋪晃來晃去，招搖過市，並不是單純炫富的無腦行為，孟衍借著這個旗號，打造豪客形像，讓這些老板拿出珍藏的好貨來，供自己一一品鑒，也讓自己趁機分析學習這些東西的制造手法，與書中記載印證，活化知識。

最開始的時候，孟衍還只是讓同伴去看貨，自己拿起商品看個兩眼，然後沈默地冷眼旁觀，偶爾說一兩句“這東西太貴”、“這東西可以買”之類的，可幾個時辰看下來，欣賞完過百件珍奇戰器與聖王之兵後，孟衍開始在拿起商品時，說出自己的品鑒意見，從一個剛入門的學徒，變得隱約具有名家氣派，眼界之高，目光之準，讓行家都為之變色。

品評這支七彩鳳釵時，孟衍流露出來的不以為然，讓這間大店鋪裏的夥計惱怒異常，不只是覺得這人來找碴的，更認為他小小年紀，能有什麽鑒識力可言？無非就是不懂裝懂，火起來就想趕人。

“小子胡說什麽？不買就滾出去，這間店只招待夠格的顧客，有眼無珠的別來這耍嘴皮子。”

店員的冷眼，惹惱了虎擎天，他掄起沙鍋大的拳頭，一下打塌了烏木櫃臺，吼喝一聲，如同虎嘯，震動了整間店鋪。

“一班龜兒子！狗眼看人，什麽玩意兒？”

虎擎天發怒起來，抓起一個正要揮棍子趕人的夥計，忽然聽見一聲低喝，“住手！”

喝聲一起，虎擎天腦裏一暈，手裏不由得松了，看見一名枯瘦如猴的小老頭，一站出來，就有著不凡的氣勢，散發威壓，讓人不敢造次，虎擎天更不由得謹慎起來，卻看見那個小老頭一出來，朝眾人打量一番，最後目光落在孟衍身上，緊繃的表情一下變得溫和，朝孟衍一拱手。

“這位小哥，敝姓宋，宋慶河，是本店大掌櫃……”

“宋掌櫃請了，霽月齋是天下三屋之一，能當上大掌櫃的都不是普通人，更別說伏流城位置重中之重，能力稍差一點的，都別想坐上這位置。”孟衍刻意表現得謙遜，對著宋掌櫃一拱手，客客氣氣道：“小子所知有限，但曉得前輩必然是有真本事的人，不曉得前輩有何指教？”

孟衍進入伏流城以來，不斷引人註目，現在也是一個小名人，很多人都知道這小子態度很硬，什麽也不放在眼裏，做人又囂張，誰的帳都不賣，現在一下這麽客氣，不但己方同伴傻眼，宋慶河更覺得臉上有光，態度也格外客氣。

“小哥謬讚了，你的眼光獨具，一口道破七彩鳳釵的缺憾，這才是真本事。”宋慶河道：“這支鳳釵是由敝號的首席大匠周朝先所打造，準備工作花了三年多，事前設計許久，集齊材料都花了好大功夫，好不容易功成，鑄成這件聖王之兵，可功成之日，周大師扼腕嘆息，說現在才發現一步想差，整個規劃走偏，浪費了材料，否則此釵皇兵有望，說完就當眾自殺了……”

“呃！”

藍冰玫等人都大吃一驚，都覺得一位匠師整個人生中，不知道會打造多少東西，只因為一件東西失手，就搞到要自殺，這反應未免過激，要是個個都來這一套，普天下還有幾個匠師能活命？

孟衍卻從這件往事中聽出了一份專註、一份尊重，“這支鳳釵絕不是差勁的作品，相反的，完成度非常高，是很棒的一件戰器，不過……對一位有所堅持的大匠而言，哪怕只是一點缺陷，不完美就是不完美……周大師的精神，我很欽佩。”

“周大師至死仍遺憾未能找出完善之法，小哥竟一語道破，更讓我等敬佩不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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